方缇这一纸验尸报告,无疑给了于皓南与李若希新的希望。
小黑没死,18具尸体都不是水星人,他根本没有出现在那座被燃/烧/弹炸成架子的仓库,那掉落在仓库门外的一双从内部因为爆炸而飞射出去的虎头小皮鞋,想来也是杜茜茜故布疑阵,故意从小黑脚上脱下扔进仓库,为了迷惑她身后那一直不断向她索命的厄斯同乡。
她要告诉那些厄斯人,小黑已经死了,“任务结束”。而那个仓皇的晚上,她带着小黑逃亡,最终只她一人开着飞车冲出悬崖,当场身亡,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小黑到底去了哪里?这一切,也随着杜茜茜的死亡而变成难以解开的谜团。
一场在暗中进行、声势浩大的“找孩子”开始了。
于皓南李若希不能为了一个失踪四年的孩子调动军方力量到处奔走,他们只像普通父母那样,去警局报了案,为孩子立案失踪,由警方出面寻找于小黑。
四年前,杜茜茜掉下的山崖名为黄榕山,黄榕山的山势陡峭,崖壁光滑如镜,普通人无法攀援,一旦跌落,几乎毫无生还可能。山崖的位置在荒芜岛,岛屿地处偏狭之地,人烟稀少,交通极为不便。加之岛屿四周被茫茫大海环绕,更增加了搜救的难度。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作为案发地,梁孝铮所率刑侦队与法证部在四年前也漫山遍野追查过线索,发动周围临岛帮忙留意,四处张贴悬赏警讯,在黄榕山周边进行搜寻,而黄榕山本身更是被他们掘地三尺,连一块儿小石子都没有放过。
四年过去了,这番找寻孩子,仍旧得从荒芜岛开始。于皓南和李若希带着复杂的心情去到了荒芜岛,自从杜茜茜身死这里,荒芜岛四年前就将此地划为了重要侦察地。
岛上荒草萋萋,风声呼啸,那曾经环绕四周的黄色警戒线,早已随着风沙掠过树梢,消失殆尽。而从春到夏,从夏到冬,又是几年过去,如今的荒芜岛,仍旧荒芜,高高的黄榕山上,杂草丛生,于皓南与李若希来到了杜茜茜坠崖的悬崖边,俯瞰着那深不见底的崖底,只能凭空想象着当时杜茜茜带着小黑仓皇逃亡的场景。
11月深秋的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于皓南侧过身子,挡在了李若希的身前。
“……这件事,不能着急,只能从长计议,”尽管,他也已经被这“查无可查”的现实打击,但此时此刻,仍然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坚强地劝慰他的前妻,“起码四年前警方没有在这里发现一块儿带血的石头,我们的孩子……肯定还活着。”
李若希忧伤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岛上的植被虽然茂盛,但现已进入深秋,只剩枯叶荒草,周围一片寂寥,连人为踩踏过的痕迹都没有。四年的风雪侵蚀,依稀辨认不出任何痕迹,杜茜茜和小黑,急速飞奔的车辙,逃跑的足迹……
什么都没有。
二人的属下孙舜香和庄雅思则在荒芜岛下面搜寻,走访了岛上仅有的几户人家。这些居民大多是渔民,对于四年前的事情记忆模糊,毫无印象,岁月更迭,有的渔民已经离开了这座岛,去别的地方谋生,孙舜香与庄雅思几次遇到彼此,便商定分头去找,找那些离开了的岛民。
三个月后,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孙舜香查到一个现已搬离荒芜岛的老人,似乎记得一些细节。老人回忆说,那是5月的深夜,他的小屋房间又湿又闷,林中蝉鸣声声,吵得他睡不着,便在海边沿着沙滩漫步吹风,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一个女人抓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疯狂地往海的东边逃去,留下了两串急促凌乱的脚印。
当时的水星,女人是非常稀少的生物,老人顺着脚印跟了过去,只是海浪拍地,夜色朦胧,走出几百米远,脚印逐渐消失。
他便停下了,四周看看,甚至怀疑一切都是他的幻想,直到孙舜香拿着杜茜茜和小黑的照片分别给他看,他才恍惚记了起来。
庄雅思则带回了另外一个消息,他说四年前的春天,这岛上曾经“热闹”了一段日子,那是因为荒僻的岛屿海岸,忽然临时加设了一个现在已经废弃了的码头,有时会有一些船只出没,下来一伙儿强壮的男人,在四处奔忙。
只是这码头没有文字,没有标识,看着不像官方设置,没过多久,果然有巡察的水兵发现这莫名其妙加设的码头,立刻举报给军方。军方来人,就将它给拆除了。
这个废弃码头,想来就是厄斯人曾经偷运燃/烧/弹的地方,只是武器被埋在附近山坳之下,待到此次反恐,这些武器才被深挖出来,重见天日,而当时那些“强壮的男人”,又有多少死在了仓库里,跟杜茜茜是什么关系,则不得而知。
孙舜香与庄雅思的线索到这里,就再也没有了。
于皓南和李若希一起去看过,又在海边转了几圈,待了几天无果后,才一起疲惫地离开。
这找孩子的过程,虽然比“小黑已死”要有希望,只是随着一次次希望燃起又破灭,整个过程,仍旧令人心焦和痛苦。一切都发生在“四年前”的春天,他们查来查去,现在能抓到手里的,也只剩当年的只言片语,少许“遗迹”。
于皓南总是宽慰李若希,假装很好、很有信心的样子,俩人常常一起找孩子,无功而返后,又各回各的工作岗位上,生活还得继续。
从深秋,到冬末,又是三个月过去了。
于皓南偶尔在周末空闲的时候,会一个人驱车前往,去到荒芜岛的海边。
他有时在黄榕山爬上爬下,有时在荒芜岛顺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走到那厄斯人建立的废弃码头,会驻足望着海浪,一站就站大半天。
几根尚未腐烂的木桩,立在沙滩上,桩下不断被涌上沙滩的海浪拍击。
这一天,于皓南拔出了一根来,看了看它的末尾,那充满小孔的破洞,生满了蓝色的锈。他抓着这木桩,在海边徒劳走了几个来回。
正像个陀螺似的打转,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李若希手里抓着另外一根木桩,也看见了他,呆立在原地。
“回家吧!”于皓南朝他招手。
“嗯。”
俩人扔了手上的木桩,看向彼此。
因为有着“找小黑”这件无从下手又希望渺茫的事,忧愁与哀愁,是常常有的,只是俩人互相看着彼此,待在一块儿时,总是互相忍着不说,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彼此安慰,而没见着彼此时,就各自舔舐伤口。
“这山上海边,都没有发现小孩的尸骨,他肯定还活着。”
“临近岛屿的殡仪馆……也没有类似咱们孩子意外丧生的记录。”
“孙舜香一再扩大了搜索范围,就是四年前四月,水星一般岛屿,也都没有失踪儿童的骸骨被发现。”
“我们水星在总统治下,没有沿街乞讨的小孩,也没有路上流浪的小孩,我们小黑一定是在别人家里,好好地生活着。”
“……皓南,”李若希不得不打断了于皓南绞尽脑汁、说来安慰他的话,“我真的还好,就像总统说的,已经得到过最坏的消息,现在没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我能想开。你呢?你还好吗?”
“我也好。”
于皓南黑又亮的头发,根根竖起,短而精悍,他的眉骨凸出,鼻梁高挺,眸光深邃,一如既往地沉稳与干练,微笑地望着他。
李若希点头,各自坐进了各自的车里。
一路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回到Alice驻军大本营,一个去到航空局,他们的“家”,现在都在不同的地方。
于皓南这小半年一是找孩子,二是去巴尔干,三是偶尔去往厄斯星球。李若希则是找孩子,在首都驻军,或是去往皓南岛执勤。在带孩子这方面,于皓南也不知道是出于自信还是不相信别人,轻易不假手于人,总会想尽办法抽出时间,亲力亲为照顾孩子,让李若希撒手不管。
龙龙与刚子在驻地念书,和于皓南住在群芳园别墅里,于皓南每天送孩子上下学,偶尔李若希去探望。等孩子们放了寒假,于皓南则带他们去到航空局后面,他和李若希结婚时买的婚房里居住,孩子们打电话给李若希,李若希也偶尔去和他们“欢度周末”。
于皓南外出时,孩子们有时被他送到总统府,方匀青羚和方倾于浩海监管孩子,有时则是李若希主动接回去,送到父母李茉莉丁一劭那里,这又变成了他们一家三口带俩孩子兼顾“留守儿童”添宝(方盼盼随丁一翼在皓南岛执勤),双方互相交替着带孩子。
李若希会问于皓南的行程,提前准备好接孩子,而于皓南也常常问李若希“在哪里”,他去送孩子。节假日时为了孩子高兴,于皓南会邀请李若希到家里“团聚”,而到了学校的“家庭活动日”,于皓南会问李若希能否参加,最好两个人一起去。
“家庭活动日”是学校举办的亲子类型运动会,需要家长参加。于皓南和刚子的组合最大对手,就是丁一翼和添宝的组合,李明轩虽然不是天赋异禀、一身肌肉的添宝的对手,但于皓南是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丁一翼打倒,父子俩在铁人三项活动中拔得头筹后,绕场一周,专门向丁一翼和添宝父子俩“示威”。
“神经病似的。”
丁一翼对他这种幼稚行为不屑一顾,他已经过了和于皓南争第一的“青春岁月”,而且李若希看得出来,弟弟因为他们夫夫俩这小半年来“找孩子”的事,其实挺同情于皓南,他不再跟于皓南犯拧,于皓南自然不找他麻烦,这俩人作为彼此的大舅哥,终于握手言和。
李擒龙的亲子活动则由李若希出马,像是腿绑在一起跑步、加障碍跨栏和打挂壁球等等多项运动,李擒龙这一“双优宝宝”在体育上的天赋十分惊人,李若希更是在同性之中从无敌手,飞人的孩子是“小飞人”,父子俩拿了各项第一,赢得满场掌声。
家庭活动日里活动完了,又各回各家,有时龙龙会要求“爸爸们在一起”,他们也会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回到群芳园别墅睡一晚上,只是李若希搂着龙龙住楼上,于皓南和刚子住楼下,相安无事。
“还有七天过年,”于皓南在李若希停车时,也下了车,拦在李若希的车前,待到李若希缓缓放下车窗,他看向他,发出诚挚的邀请,“大年三十那天,能来总统家里做客吗?他们都很想你。”
李若希不忍心拒绝,何况是过年,他也很久没见到总统与司令了,对他来说,放走方缇,无异于让总统与司令也变成了“丢了孩子的家长”,于是点了点头。
这一年新春佳节,总统家里特别热闹,一家人齐聚一堂,能回来的都回来了,于凯峰尹桐阔别驻地大半年,终于在儿子于浩海的反复说和下,同意来到他家过年。
因为小葡萄的事,于凯峰跟总统单方面结下了梁子,说是结仇,不如说是于凯峰害怕,总统的“毒药”终于通过袁真成功下到了他的饭碗里,让他在5月5号当天直接昏睡不醒,回想起来,老爷子是又惊又怒,说啥不见方倾了,可挨不住儿子苦苦哀求,于皓南又亲自去赫特岛接老两口,才看着孩子的面上,于凯峰又携夫人尹桐,去到了他们家。
一桌酒宴非常丰盛,各种菜肴色香味俱全,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气氛温馨而祥和。于凯峰和总统之间的不愉快似乎也随着这欢乐的氛围烟消云散,两人时不时举杯,谈笑风生,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爸,这回的鲟鱼是从晖阳岛进来的,我吃着觉得鱼肉还挺爽滑Q弹”,方倾笑着问于凯峰,“您觉得弹吗?”
“噢,弹,”于凯峰咬着一块儿鱼肉,忽然听出不对味儿了,这哪是问鱼肉啊,而是问他还敢不敢弹劾总统。
他涎着老脸讪笑摇头:“不弹,不弹,再也不敢了。”
“是吗?”方倾微笑着望向一边的丈夫于浩海,于浩海也立马表态:“不弹,不弹。”
于皓南听出父亲夹枪带棒,竟然当着饭桌恐吓,只是他父亲爷爷害怕,他可不带怕的,马上大声道:“弹!该弹还得弹!”
惹得于凯峰于浩海两边打他。
尹桐、青羚和李若希在一旁闲聊家常,分享着各个岛上的趣事,刚子和龙龙在房间里嬉戏打闹,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整个屋子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添宝后天和盼盼一起回来,”青羚道,“今年丁一翼升上二星中将了,他和盼盼的日子能好过些。”
“我听说还不让高消费,”尹桐说,“去我们那儿要坐轮船不能坐飞机,折腾一天一夜,盼盼每回说要来看我们,我们都说我们去红霜镇找他。”
“他去红霜镇了?”方倾问道。
“孩子暑假时一家三口就过去玩了,”青羚道,“红霜镇是生养他的第一故乡,该回去看看的。”
方盼盼作为卢君逸和江烨的孩子,为他的亲哥和父母上香添坟,认祖归宗。难怪那个地方他和丁一翼恋爱时第一次去,就一见如故,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他的生身家人,都葬在那里。
“方缇什么时候回来啊,”尹桐问道,“说是去旅游,可怎么过年了还不回来。”
青羚看到方倾悄然黯淡的眼眸,连忙接话道:“去厄斯了,那里患病的人多,他是医生,一边旅游,一边到处治病救人。”
方匀看向玩笑打闹的龙龙和刚子,总会想起另一个重孙子,王帅。
哼,虽然孩子被方缇临时改姓叫了方帅,但孩子表演节目前自己报幕,总是会自称“王帅”,他当然看得出小葡萄这小伎俩,只是懒得揭穿而已。
于凯峰则在饭后问于皓南:“复婚了吗,和好了吗?”
于皓南答道:“没那么快。”
“你回来都一年了,真够笨的!”于凯峰骂道,“你就学你爸,哭着求着下跪道歉,我看孙媳妇心很软,都能来一起过年,也许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就原谅你了。”
于皓南只笑笑不说话。
他不像以前刚从厄斯回来,各种急迫地“求复合”了。他知道,小黑没有回来,李若希心病未除,不会有心情“谈情说爱”,何况过去对李若希来说是“不堪回首”,他都被李若希对标成“已遂的封腾冲”,再谈原谅,为时尚早,现在,伤就在那里,没有愈合,他只能绅士地等待,等小黑回家,等自己表现好了,等李若希释然,等真正的春暖花开。
“……孩子,那王八蛋交出的120万亿,你就直接给总统了?”
饭后阳台上,方匀问李若希。
“是啊,我看不懂那些账,都给了总统。”李若希回答道。
“啧,”方匀暗暗咬牙,“不是让你先给你爸看看,再给总统吗?”
“可是我爸那个人……方总,实话实说,我爸还是很喜欢钱,”李若希坦诚道,“这些钱要是经过我爸,那至少得被他吞一半。”
方匀有些翻白眼的趋势,扼腕叹道:“你这孩子……!你弟那个限高令,是多少钱来着,你记得吗?!”
“好像是60亿?”李若希道,“我也忘了。”
“是60万亿!”方匀拍着大腿,“那不正好是120万的一半吗?!”
“啊,那咋了?”李若希疑惑地望着方匀。
如果这笔国家从未梦想过还能追讨回来的凯文逊的“脏款”,能途径丁一劭的手,以丁一劭的谋略和操作,这些钱也一样能回到国库,但是,属于“丁李之家”的军功,就能把丁一翼的限高令直接给摘了!
他当时就嘱咐李若希一定先给他爸,万万没想到,李若希这实诚孩子,压根就没动过这个“歪脑筋”!
“爷爷,算了吧,”于皓南拿着一个果盘过来,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好笑道,“吃点水果,降降火。”
“唉!”方匀叹息一声,拿着叉子,叉了一块儿西瓜咬在嘴里,叹气离开。
“爷爷怎么了?”李若希问道。
“没怎么,”于皓南笑道,“只是对我娶了个傻老婆的事终于理解了那么三分。”
李若希漠然,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哎,吃水果。”于皓南道,“刚刚总统提供了一个思路,我觉得有道理。”
“什么?”李若希顺手从他果盘里拿走了一瓣橘子。
“他说小黑可能是‘不敢回家’。”于皓南道,“他离开时已经很警觉,知道杜茜茜要杀他,是拿着龙龙给他的手工刀走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杜茜茜死了,这是厄斯人在复仇,俩孩子必须杀一个,他可能也知道了。”
“你是说,小黑为了龙龙不被杀,所以才……”李若希咬着橘子,眼睛逐渐湿润而晶亮。
“这只是一种可能,”于皓南抚了抚他的脸,在那滴泪滑落下来时,轻轻拭去,“我有个想法。”
在新春佳节的第一天清晨,总司令发表了讲话。
于皓南坐在镜头前,向全体水星居民致以新年的问候。
“亲爱的水星人民们,新年快乐!我代表百万远征军,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新年祝福。
过去一年,我们遭遇了无数挑战,包括反复辟与反侵略的险恶斗争,以及轰轰烈烈的反恐运动。正是这些挑战,锻造了我们的毅力与坚韧。A军在水星上,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为了开拓新的生存空间,付出了不懈的努力,人民为了坚守自己的家园,为了捍卫和平,也尽到了每一位公民的责任与义务。
我常常说,‘欲以一身撼天下,无惧平地生波澜’,我们难亦行反攻计划,终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难亦行’的道路,是知难而亦行,无论我们未来还要遭遇什么样的挑战,我们都该无所畏惧,勇往无前。
现在,我可以自信地说,灾难已经成为过去,威胁已经解除。随着厄军的扫荡清除,阴兵团的彻底覆灭,以及巴尔干核威胁的逐步拆除,我们水星迎来了最安全、最和平的时期!我远在天边的子民们,孩子们,无论是小黑……还是小白,小红,还是小蓝,所有的小朋友们……”
于皓南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略带哽咽,张开双臂,面对镜头。
“我久别离家的孩子,快些回家吧!
你的周围已经安全,坏阿姨和坏叔叔们,都已死亡,所有威胁都已消散。你的爸爸,你的爷爷,我们强大的无敌的A军,已经铲除了所有恶人。
不要再有任何顾虑,不要害怕……快些回家!”
这番听起来有些诡异的“新春贺词”和“民众宣讲”,不同于以往于皓南像个冰冷的军队机器那样发号施令,严肃瘆人,鲜少地带上了个人情绪,充满了浓重的个人感情,让水星民众们有些疑惑,也有些动容。
可于皓南的爷爷于凯峰,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老方!你到底要把我瞒到什么时候?!”
于凯峰找到了方匀,青筋绷起,雷霆暴怒:“我还没瞎没聋,没老到那个程度!难道我听不出那是一则‘寻儿启事’,难道我听不出黑崽在找他的儿子?!”
方匀没办法再欺骗他的上司,只得把小黑的死亡和失踪,对他的老伙伴,全盘托出。
于凯峰望着那于小黑仅仅三岁留下的照片,不禁老泪纵横:这是他要的那个孩子,这就是老于家的种啊!
只是上天不再怜爱了,“世代将星”到此为止。
都说富不过三代,他又凭什么要继续贪婪地延续于家血脉,拥有他的继承人呢?!何况三代司令,终归杀戮太重,最终,竟报应在他们的第四代、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这些年,总统方倾做的许多事,其实他并不赞同。
比如王宇行小时候,就他到底应不应该被斩草除根,其实总统家庭内部成员是做过表态的,当时于凯峰就坚决不同意。
那王宇行是王俊的独子,也是在昶洲他们老两口身边出生的,虽然王宇行刚从产房抱出来,给他看了一眼,他就因为“王宇行天生黄毛”而皱眉说不喜欢,但那也不过是在说笑,王俊那么早就牺牲了,他的孩子他们老两口怎么会不疼惜,更何况牵连了王珣阮倪和尹瀚洋索明月夫夫。
而方匀则站在他老婆孩子的立场,也主张“提前杀掉”,只不过于凯峰尹桐于浩海三票,方匀青羚两票,方倾最终犹豫之后,投给了“不杀”,这才在当年留下了王宇行一条小命,尹瀚洋听出他们投过票,连忙抱着孩子跟索明月遁走,多少年都不回来。
后来,王宇行逃到巴尔干生死不明时,于凯峰就因为总统和青羚的“斩尽杀绝”而不高兴过,连累了王珣阮倪早死,尹瀚洋索明月大受打击。而等到整治丁家,撤销Air番号,捉拿丁一翼后,于凯峰更是勃然大怒,说总统“过河拆桥”“不仁不义”,最终李传光不说是“含恨而终”,也是凄然离世,那李传光不是于凯峰亲哥也胜似亲哥,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爸,从国家大义来说,方倾这些事,都没有做错……”于浩海一次又一次站到他的夫人身边。
“得得得,别跟我说了,你个怕老婆的怂包!”于凯峰骂道,“总有一天你也受不了!”
果然,到了方倾提枪要杀小葡萄时,老人家再一次暴怒,这回,于浩海和于皓南,都和他意见一致,无论如何,杀掉有功之臣方缇,他们都坚决不允许!
可总统才不把于家人放在眼里,用你时就让你开疆拓土,戍城守边,不用你时于家人从老到小,通通放倒。
现在,黑崽的小崽丢了,兴许是没了!
于凯峰擦掉眼泪,带着尹桐走了,说要出家,临时抱佛脚,要向佛祖惭愧,这就一去不回。
==
于皓南的“寻儿启事”走遍千家万户,电视上不分黑天白夜,不停播放,连龙龙都听出不对了。
他哭着问爸爸,小黑是不是丢了,不然爸爸不会要小黑回家。
于皓南蹲在他身前骗了半天,没骗过去,最终是李若希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只得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弟弟确实是丢了,一丢丢了四年。
龙龙大哭一场,哭着喊着说不要,还要“戴手镯”,要出去找弟弟,李若希拿出那“长命百岁”的金手镯,戴在孩子的小手腕上。
“不该给我这个,”李擒龙低头看了看上面镌刻的四个字,一阵儿摇头,“爸爸,不应该给我这个,他的手镯上面,才应该是‘长命百岁’!”
李若希一听这孩子如此懂事的话语,当即哭崩在地,于皓南扶起了他,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龙龙。
“龙龙是个好哥哥,但弟弟……也想做个好弟弟,”于皓南流泪道,“龙龙,不管我们小黑回不回来,你都该带着他的心愿,好好长大,明白吗?那是弟弟对你的祝愿,祝你长命百岁。”
李擒龙似懂非懂,小小的泪珠,成串似的滚落。
直到下半夜,他们俩大人才哄睡了孩子,于皓南低头,看着龙龙的金手镯,问是谁送的。
“小葡萄送的,”李若希道,“这是一对儿金手镯,小黑的那只,是‘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这个寓意也挺好,”于皓南道,“不管他在哪儿,都平安喜乐。”
李若希点了点头,俩人互相看着彼此,再也绷不住了,不禁拥抱彼此,相拥而泣。
从初一到十五,李若希没有离开家,他们都在群芳园别墅里住着,一起度过这个喜泪参半的年,越来越多的小黑的消息,纷至沓来,趁着这个年假,军方各路人马动用了各自所有能用的力量,对荒芜岛周边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他们搜寻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从临近废弃的仓库到杂草丛生的山坡,甚至潜入了海底,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于皓南和李若希没有放弃,利用自己的关系和资源,在网络上发布了寻人启事,联系了各地的志愿者组织,甚至远赴厄斯,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春节到了尾声,寒假终于结束,临近四月的天,忽然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整个驻地,都被白雪所覆盖。
李若希这一夜忽然惊醒,起身看到龙龙在一边酣睡,窗外是四处飘落的雪花。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燥热,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却又无法捉摸。
他轻轻下了楼,发现于皓南的卧室门开着,人不在里面。
他推开了大门,走向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看到于皓南在深夜的路灯下站着,一直看向远方。
“怎么了?”他走到于皓南的身边,雪花覆盖在于皓南的肩上、头上,以及浓密的睫毛上。
“好大的雪,”于皓南抬起手,片片雪花落到他炙热的手心里,一触即化,“我怎么觉得小黑要回来了。”
李若希闻言,心中一阵悸动,他抬头望向远方,白茫茫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纯净的雪所覆盖。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皓南,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于皓南答应一声,可仍旧不死心,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巷子一角。
苦难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降临人间,五花八门地锤炼着**凡胎的人们,于皓南坚毅的脸庞,凝重而苍凉,李若希习惯了他总是不羁而顽强的模样,对一切都不屑又胸有成竹,可此刻,他知道于皓南其实无比脆弱。
他默默地站在于皓南的身边,于皓南握住了他的手。
白雪将二人逐渐覆盖,已经分手多年的两个人,竟以这样的方式一齐白了头。
雪花飘落的声音,寂静而悠远,忽然传来了一阵狗吠声。
一辆剑齿虎军车从远及近,声音轰鸣,逐渐奔驰而来。
李若希与于皓南怔怔地看着,只见精神矍铄、银发竖起的于凯峰,一脚踹开了车门,怀里抱着的一个小小的孩子,率先跳下了车来。
他大概七岁左右,剃了个小光头,身上穿着灰色单薄的短打僧袍和长裤,一张小黑脸,看着脏兮兮,一只小手腕,戴着发光的金手镯,一双蓝眼睛,明亮而灵动。
于皓南瞳孔骤缩,猛地冲上前,心尖颤抖道:“小黑!”
那孩子身子一颤,率先认出了李若希,李若希一个踉跄,跟在于皓南身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爸!”孩子哇的一声,哭着向双亲奔去。
军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瞅瞅你们这俩当爸的,把我重孙子变成小秃驴!”
于凯峰搀扶着尹桐下车,双双往那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走去。
“这会儿又瞎胡说了,脑门上‘一百零八拜’的红印儿还没消呢!”
尹桐和于凯峰搀扶着彼此,望着前方,双眸含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6章 第 47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