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干沙漠地区,几经改朝换届,多年风霜洗礼,由赵云可接任天父后,转交职权给了赵萍可,赵萍可掌权20年,等到了跑路而来的王宇行,王宇行作为天父,管理巴尔干,历经五年。
五年之后,王宇行去往厄斯,赵萍可被于皓南拘禁、强令其下台后,新一届掌权人由方缇举荐赵一宁接管,作为天父代班人,赵一宁与方缇这一别,就是十年。
王宇行当年加大力度、花费巨资引进了成千上万棵白叶树与高蓬雪松,当年还是歪歪扭扭的小树苗,能不能活,能不能为巴尔干居民区遮挡常年肆虐头顶、席卷大半沙丘的风沙,谁都不得而知。
如今十年过去,成片的绿洲与黄沙相伴,高大的白叶树日夜驻守边疆,深绿色的雪松像披着斗篷的巨人,一行行一列列,站在这荒漠之中,守卫着巴尔干人民。
火烈鸟伴驼铃声在风中起舞,迎风面沙坡似水,背风面流沙如泻,当年王宇行费尽心力植树造林,效果明显,在大漠深处的帐篷中安睡,听不到一点儿恐怖瘆人的风声。
小小婴孩儿在襁褓中安睡,方缇端着一碗酥油茶,和李若希肩膀挨着肩膀,双脚都藏在热乎乎的毛毯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过了年你要回驻地吗?”李若希问道。
“需要回一次,我爸总问我在这里是不是耽误课题研究。”方缇叹道,这次回家,爸爸经常问他在哪儿,想是到了适婚年龄,不放心他在外面飘着。
“那孩子怎么办?”
“现在孩子半岁了,基本不需要哺乳了,我琢磨着,要不放这里……”
“不行,”李若希摇头,“只赵一宁自己就算了,他身后那个人,我觉得实在不是个好人。”
他说的是赵一宁的男朋友,劳弥财,今年三十有五,和赵一宁在一起有五年多了,天父这一职位在巴尔干律法中,若是Omega继位,是不允许结婚生子的,以确保执政的独立性,所以这些年赵一宁没有跟劳弥财结婚,只是互相称作男朋友。
“劳弥财,他怎么了?”方缇这大半年来只把精力投放在王帅身上,没有过多注意。
李若希哼了一声,有些不大想明说。他见惯了Alpha男人对他垂涎若渴的样子,第一次走进王帐里,见到了赵一宁身边坐着的劳弥财,见他一双桃花眼眯缝起来看到他陡然一亮,随即露出了淫/邪笑容,就内心不快。
“我昨天听到了他和赵一宁在吵架。”
当年杜茜茜教他的“偷听”,果然让他这心思单纯的人,很多时候都能够在混乱的时局中听得真相。
“劳弥财说现在小殿下出生了,王妃也回来了,这些年赵一宁纯属白干,什么都捞不到,都得还给姓王的了,不如赶快生一孩子,在王帅之前,先奠定他们的孩子继承天父的资格。赵一宁说,你纯属痴心妄想,别说王妃和小殿下来了,就是不回来,也要一直等着他们回来。所以我看啊,你可千万别把王帅单独留这儿,要小心。”
方缇点了点头,到了第二天,赵萍可说孩子一岁整,需要行沐浴礼,即用黄沙做成的白色小沙包顶在头上,做“天父沐浴礼”,用来告知巴尔干族人,我们后继有人。
赵一宁未等说话,劳弥财说道:“王妃只怕是看不上我们小小巴尔干,身为总统与司令第三子,既然已经认回祖宗,未来可能还要继承庞大家业,小殿下更是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黄沙之中久留。”
赵萍可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巴尔干世代仰仗殿下恩德,如今后继有人,是我们的福气。这些年一宁带领我们发家致富、发展经济,巴尔干虽然相比水星国境,地域不大,但人均安乐富足,也是自给自足、祥和之地。”
“我丈夫王宇行,每每回忆这里,都充满感恩之情,从未忘记巴尔干人民当年对他保护、养育之恩,绝没有半点儿嫌弃之意,”方缇道,“再者我虽为总统之子,可王帅姓王,是天父的儿子,按照巴尔干律法,理应继承天父之位,无可异议。”
众人心下稍安,李若希作为“贵客”之一,基本上待在方缇身边,从不插话,只暗叹方缇发言果断,直接用“王帅姓王”挡回了劳弥财这最阴狠的一发利剑,那就是方缇是方倾于浩海之子,而他们二人,被公认是巴尔干的仇人,杀害凯文逊、王俊的“罪人”。
劳弥财哈哈一笑,看向一旁静坐不语的赵一宁:“你看我说什么了?他是方家骨血,习惯了过河拆桥,鸟尽弓藏,你十年为这里辛劳效力,披肝沥胆,到如今他们父子二人登门到访,就要我们挪地方了!”
“你……!”
“你这话说得就奇怪了,”方缇转头看向赵一宁,“一宁,前些天你们说帅帅的大名,最好想得更深远,意义更深刻一些,现在,我想好了。王帅的大名,就叫王希宁。希望巴尔干和水星国度,双边永远安宁。王帅要认你为义父,在他能够成为天父之前,你永远是他的义父,代替他行使巴尔干天父之职。若我这儿子将来不成器,你也不必让位给他!”
赵一宁感激不尽,起身行巴尔干君臣之礼。
“感谢王妃抬爱!我将以毕生忠诚与勇气,为我们殿下遮风挡雨、指引明灯!”
方缇巧用王帅的大名化解了此次危机,只是没过三天,劳弥财再生一计,直接问方缇道:“您小小年纪官至三星上将,据说当年射瞎厄斯人眼球的X枪炮和一种能让海面结冰的冷啸冷炮,都来自于您的发明创造。巴尔干为您的管辖之地,人民是您的子民,想问下能否在您不在此地时,留下这些武器,以供我们驱赶匪类,打退敌军。”
方缇未等说话,李若希听来好笑:“当日隋远、付永润倒是千里迢迢率叛军来到这里,你作为巴尔干抚远大将军第一时间卸甲投降,将他们两个迎到帐里,没有一点儿想驱赶和打退的勇气啊。”
劳弥财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冷笑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大漂亮将军。当时我们对外打听,当然知道这伙人是A军叛徒,只是为了能够得知我们殿下在厄斯是死是活,故意假装收留他们,实则为了跟方倾谈判。如果他们真是厄斯人或是意图蹂躏我们的外族人,我必定冲锋在前,杀敌过万。只是……王妃殿下,您既然有那么厉害的生化武器,总不至于不给您的子民吧。”
“我需要再次申明我的立场了,”方缇道,“我姓方,是你们最恨的方,不姓王,不能代替王宇行或者王希宁做决定,巴尔干是他们的子民,不是我的。等到将来王宇行回来,或者王希宁长大,再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意向吧。”
劳弥财恨得牙痒痒,跟这方缇来回交手几次,他都狡猾地顾左右而言他,什么都不给,却占了他和赵一宁应该拥有的一切。
正眉头紧皱、再想奇招时,忽见李若希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嫌弃,而被这样的大美人杏眼圆瞪,看了又看,他竟觉得脊背酥麻,心里发痒,起了逗弄的兴趣。
“漂亮将军可不能这样看着人,一般Alpha都受不了,”他笑道,“我听说,您和于上将已经离婚了,又在我巴尔干地区盘亘数月,不舍离去,不知是否是我巴尔干族人天生刚猛,孔武有力,肌肉黝黑,堪比于皓南,令你流连忘返?”
“啊?”方缇感叹出声,眉头紧皱,望着这么恶心的男人,刚要动怒,李若希摇了摇头,笑道:“我是想着,你不要那X枪吗?或许我可以给你展示下它的威力。”
“你带来了吗?”劳弥财一听就来劲了,“我去找几个下人过来。”
“不用。”李若希一步步向后退,离他有三五米远,又往边上挥手,让方缇躲开。
劳弥财傻愣愣地站在那儿沙丘之间,往他手里看,刚想问“枪”在哪儿,只见李若希从兜里掏出两枚弹壳来,夹在左右手中指指背后面,嗖的一声弹飞,两枚弹壳直线向前发射,啪的一声一齐打在他的左右眼皮上。
“啊!”劳弥财痛得直跳脚,双眼当即血红一片,捂着遽痛的眼睛无法视物,急出了巴尔干当地土话来,都是些粗鄙之词,不停怒骂。
“看来你不适合用X枪,”李若希捡回地上俩弹壳,拍了拍手心中的沙子,“眼睛太弱了!”
劳弥财负伤了,回到营中痛叫不止,赵一宁急忙出来看,请医生过来抢救。
不过是些外伤,等淤血散掉自然就好了,以李若希神力已属手下留情,不然别看仅仅两枚弹壳,都能直接打瞎他的眼睛,不过这样一来,劳弥财不再图谋算计,多次生事,那色狼一样的眼睛,也不会总在李若希身上徘徊。
“我得走了,”李若希道,“再不走这家伙得死我手里,方缇,你千万注意,帅帅太小了,你也赶紧走。”
他看出赵一宁对劳弥财的在乎,只怕有些事外人没法多说。
方缇点头,待到他离开,只守着赵一宁,讲清前后始末。
“他活该,”赵一宁道,“我知道他这人臭毛病很多。”
“那你为啥选他啊,”方缇道,“咱们巴尔干不乏好男人,你应该多挑一挑,看一看。”
赵一宁道:“我是做过红昭军,陪过厄斯人,生过病的人,还能有人爱我,跟我在一起,不怕染病,就不错了。”
“可你当时年纪小,而且已经痊愈了。”
“没有人相信,即使是天父,他们也怕死,没有敢靠近我的人。”赵一宁幼时便是孤儿,无父无母,虽得巧遇方缇与王宇行,人生际遇,发生了改变,但到底当年被厄斯人害过,即便病好了,也很难再遇良人。
方缇知道外人不是当事人,没法去劝,只是到了春天,王希宁断奶后,他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将孩子装进了猫包,带回医院里,悄悄在实验室里养着。
王帅和汤姆都是黄毛,有时在一起安睡,头发和猫毛混在一起,都分不清谁是谁的毛。
只是身旁虽有他们,方缇常常挂念远在厄斯的黄毛,待到这一年冬天,帅帅能走会跑了,他就故技重施,将孩子装双肩包里,拎着猫包,想要坐上水星鸢,去往厄斯找孩儿他爸,可于皓南一纸命令下来,水星A军,不再去往厄斯。
一个水星战士都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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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敢于向黑暗宣战的人,心里必须充满光明。”
“众寡同力,战可以必胜,守可以必固。”
“众志成城,视死如归。”
“小事不做,大事难成;一事不做,万事皆空!”
这一年,于皓南撤回了大批A军战士,光荣地从厄斯阵地,回到了祖国。
他们不但披红戴花,胸前挂满勋章,更有无数厄斯儿女,自愿来到水星,就在这里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而远道而来的外星来客中,竟有80%都是女人,也就是说,水星长达半个世纪的性别比例严重不均,因为于皓南促成的“人类大迁徙”,竟得到了显著平衡与改善。
“她们是自愿的。”于皓南笑道。
Aland作为他麾下的一支劲旅,在厄斯行军十年之间,编制突破60多万人,严格恪守“不伤害基建、不残害女人、不欺负弱小、不贪污掠夺”的“四不原则”,真正按照行动纲领做事,得到了厄斯人民的普遍信任。
而在厄斯生存线上苦苦挣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们,尤其是女人们,在看到了A军男人向她们展示的魅力后,也大多都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愿意远离家乡,来到水星,与水星Alpha和Beta们结合,生儿育女,过上平静安乐的生活。
也就是说,叶桑、封腾冲、孟令华等人,筹谋百年的繁衍梦想,竟被于皓南这小子偷摸实现了,而在水星,最大的受益人,则是娶不上Omega的Alpha男人们,因此,他们都把于皓南奉为神明,高举崇拜于皓南的旗帜,到处张贴于皓南对外宣讲时说过的话,给他们集合成口号,整日背诵。
“邪不胜正,正不惧邪,没有退后怯懦的人生,只有永远不屈的战斗!”
“好了,全军预备,原地——解散!”
李若希放下了手臂,皱了皱眉,他刚刚念的是于皓南的口号,也是军中日常操练的结束语,整个水星,现在都沉浸在对于皓南本人的巨大崇拜中,包括军队,也不例外,不但早晚要按时操练、日常刻苦训练以外,于皓南思想,也是每一个军人都要牢记在心里的“军人信念”。
……简直让人郁闷至极。
这一个说话掷地有声、水星人民夸赞的“大英雄”,别看平时军中讲话,庄重严肃,威武不屈,可特么人五人六了,但背地里,跟自己视频时,可是会说出“你胸真大”的狗男人啊!
李若希只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魔幻天地。
又要过年了,他从军营中出发,就兴高采烈地去到安馨园里,接杜茜茜和俩个小崽儿回来过年。
“咱们今年去哪儿过年啊?”
“瀛洲!”
杜茜茜立马撅起了嘴巴来,不高兴了。
“哈哈,不好意思,瀛洲每年守年关,都是军中大事,我作为年轻的上将当然不能避而不上,何况我守过,有经验,”李若希道,“咱们孩子那么小的时候都待过,今年也没事!”
“好吧。”杜茜茜早已装好了孩子们的玩具和生活用品,作为安馨园里的小老师,过年时可以特批带几个小孩回家团年,感受一下家庭氛围,杜茜茜作为里面的“小阿姨”,也是双胞胎最亲的老师。
“爸爸!”
“哎呦,大宝儿长这么高了?”李若希蹲下,笑着抱住了向他扑来的李擒龙,摸了摸孩子蓬松的短卷发,“咦,眼睛……”
“是吧!咱们大宝越长越出息了,眼睛变成了双眼皮,”杜茜茜道,“还好是异卵双生子,这大宝儿肯定越长越像你。”
“爸爸,我好想你!”孩子的头一歪,扎进了他的怀里,李若希心里一软,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爸爸也好想你啊!”
说着,眼睛往安馨园操场里面看,等另一个孩子。
杜茜茜回头朝里面喊:“小黑!小黑!快出来!”
边上有老师听到了,也对那边低头跑着的小孩喊道:“黑崽,黑崽!老师叫你呢,快过去!”
“什、什么?”李若希眼睛瞪圆了,看向杜茜茜。
杜茜茜嘴巴一撇:“咱们不给起个名,慢慢地,就从小黑叫成黑崽了。”
“一直没给起大名吗?我听那些孩子都有正经名儿了。”
像是什么“于天笑”“于昆仑”“于宣战”“于光明”,都是原自于皓南在电视里喊的一些口号,安馨园里孩子们便都跟小萝卜似的,从他的口号里抠字变成名字。
“小黑不愿意啊,你知道的。”
“还不愿意?!”李若希无语道,“这都大半年了,没给打服吗?”
“谁打都不服。”
话音刚落,里面一个黑黑壮壮的小男孩戴着一顶小帽子,飞速跑了出来,一看到李若希来了,冲到他的身前,撞向他的膝盖,发出“嘎哈”一声清脆叫声,撞得李若希膝盖生疼。
“慢点儿跑!”李若希将怀里的大宝儿换到左手里,指节打了下二宝的头,矮身要把他抱起来。
可胳膊都已经跨到他的小屁股上了,往上兜起来时,却半天没抱起来。
不禁诧异地回头,看向杜茜茜。
“别闪了腰,二宝现在很重。”杜茜茜接过了他怀里的大宝,李若希双手向下去抱,才将于小黑整个儿抱了起来。
“哎呦,得四十多斤了!”
“四十八斤,同龄孩子里他最重。”
俩人进到车里,艾兰早已等候多时,跟抓小动物似的,把俩孩子都抓到了自己手里。
“大宝这么漂亮!”
“昂,都说我漂亮!”李擒龙左右摇晃头。
“小宝,嗯,还是很黑。”艾兰笑道,“可不得了,我怎么听里面的人叫他黑崽。”
“可不是么,我都没敢说话,”杜茜茜道,“忽然就从于小黑变成小黑崽了。”
“笑死,我看可别费劲藏了,”艾兰叹道,“这回头他们家的人来这儿参观,听说有了个小黑崽,还不都得叫到跟前看?啧啧……”
李若希将小黑的帽子摘下,摸了摸他被压扁的头发。
乌黑铮亮的黑直发,扎在手心里根根分明,这孩子发质都随了于皓南。
真的藏不住了,可还给于皓南……又太不甘心。他应该给于皓南一巴掌,而不是给他一个这么像他的可爱儿子。
“为啥戴帽子啊,你不热吗?”李若希摸着他额头,跑得一脑门汗。
“俩旋儿。”小黑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你看,还记仇呢,”艾兰笑道,“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吧?”
“一年前。”
一年前李若希跟于皓南视频后回家,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小黑爬了过来,抓他的手,想跟他玩儿。
李若希低头一看,小黑头发顶,天生长俩发旋儿,而这样的人,据说天生犟种,非常有主意。
以前他跟于皓南耳鬓厮磨的时候,摸他脑袋,就发现他有俩发旋儿,感到很奇怪,于皓南道:“我这是天生聪明,聪明得都从头顶冒出来了,才顶俩发旋儿。我摸摸你的。”
他把李若希横腰抱了过去,掀他那浓密的长卷发,结果扒拉过来、扒拉过去,别说发旋儿了,连发缝都几乎没有,全是头发。
“你看看,要不说你笨呢,你就没有。”
李若希气得打他。
现在,他正好窝火没处发,小黑竟然送到手边了,他就抓过孩子的小腿,啪啪打了两下他的屁股。
小黑莫名挨打,被进来的艾兰看到了,问为啥打孩子,李若希含糊道:“谁同意他顶俩发旋儿了?该打!”
那时小黑不过一岁半小孩,坐在炕上,竟然听懂了。
后来看到小帽子就往头上戴,他们还都以为他怕冷,等到会说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有逻辑时,他竟能直接指着自己的头顶控诉:“俩发旋儿。”
……真是让人好笑又气闷。
几人高高兴兴采买了年货,去往瀛洲过年。
一路上龙龙都在跟爸爸分享安馨园里的事,早上吃了什么饭,中午吃了什么饭,下午吃了什么餐点,以及好奇晚上将要吃什么饭,李若希都耐心一一解答。
龙龙是个大大咧咧爱说爱笑的宝宝,他说着说着,李若希忽然听到他的话里,有添宝,还有他领养的大儿子,李明轩。
“明轩,添宝?!”
“啊,添宝,明轩,梓琪,东东,鑫浩,丢丢,排排队,吃果果……”
“老爷带着大少爷来园里玩,添宝也被盼盼送来了,俩孩子见了面,”杜茜茜道,“大少爷小时候见过咱们孩子,竟然记得,当时我吓坏了。”
“那我爸也看到龙龙了?”
“……还给发了糕点,”杜茜茜道,“还说咱们龙龙的头发像你,一层一层打着卷,好在老夫人不在。”
李若希叹了口气:“我刚从爸爸家回来,见过明轩。”
李明轩就是红头发的刚子,被爸爸带去星洲岛学习和生活,他灰棕色的眼睛和天生红发,让他是厄斯人的身份无法隐藏,丁一劭李茉莉经常带他去见别的厄斯小孩,也是希望他能认识到自己生活在水星,以后不是异类。
等到将来双星之子越来越多,他就更不是异类了。
瀛洲集市上有很多卖年画和对联、门神的地方,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他们的车小心地在集市上穿行,李擒龙给爸爸讲他认识的新的小朋友时,于小黑就趴在窗口看着外面。
都说“贵人语迟”,相比两岁时李擒龙已经能说很多词语甚至还夹杂厄斯语时,小黑的话就不多,既不爱说,也不会说。
在于浩海给孩子起名叫李擒龙,小名龙龙后,艾兰就说,那小黑不如叫“于打虎”,这样兄弟俩“擒龙打虎”,是一对儿亲兄弟。
李若希觉得“打虎”有些太口语,太莽,还问了不少人,最后决定叫小黑“于伏虎”,这样文气一些,也跟李擒龙是一对儿。
结果,小黑坚辞不受。
当艾兰第一次问他叫于伏虎时好不好呀,他就摇头。
“为啥啊,这不挺好的,你哥小名叫小龙,你就叫小虎。”
小黑剧烈地摇头。
“那你不叫小虎就得一直被叫小黑了!”
小黑点头。
“嘿!治不了你了?”李若希握起了拳头,伸到小孩跟前,小孩开始往别地方爬走。
李若希将他拎过去,强行按着他小身躯叫“小虎小虎小虎”,又让艾兰和杜茜茜都叫他于伏虎。
结果……
“哎,你看,可逗乐了,”艾兰推了推李若希,站在孩子身后,“小虎!小虎!”
……小黑听见了,但装没听见。
“于伏虎!”
……孩子小耳朵支棱了一下,但就是不转头。
“于小黑!”
……孩子转了过来,黝黑小脸,顽强不屈。
逗得艾兰和杜茜茜都笑了起来,李若希皱眉叹道:“这熊玩意儿,我算看出来了,那就是白生了。”
他以前听过于皓南对方倾和于浩海离婚的评价,简单来说,就是“想不通”,或者说难听点儿,他感觉方倾很“神经”。
他曾经或许共情过方倾,但见到威风凛凛的于总、于大帅之后,他彻底叛变了,不但完全无法理解方倾当时的委屈难过,甚至还很同情在他婴幼儿时期,没有得到过爸爸于浩海的爱。
这种“性别跟随”是很难避免的,比如他和他弟。
他感觉丁一劭是最疼他的,从小什么都先供给他,但一起脱光了洗澡一起抽烟一起讨论Omega时,丁一劭只跟他Alpha儿子丁一翼,勾肩搭背、同流合污。
他几乎都能预感到这个越长开、眉眼越像于皓南的小崽子,未来会怎么背叛他。
所以常常抓过来不分缘由就先打他屁股,先打一顿再说,“提前处罚”。
可打完了他又常常后悔,夜里小黑在哥哥身边睡得香香的时候,他又父爱泛滥,把小黑抱怀里道歉,疯狂道歉,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懂什么,对于皓南的怨恨,不该落到这小孩儿身上。
“爸爸,要吃糕糕!”
外面热气升腾,甑糕喷香诱人,龙龙握住了他的手指。
“我去买。”杜茜茜下车,去称了一大块。
“一起。”李若希跟着下了车,小黑也推门跑出来了,这孩子从会走以后,就特别爱跑,李若希不得不抓住他的小手。
望着杜茜茜的背影,这几年李若希无比感激这个小妹妹,在带娃和生活上以及很多事情上,他们亲如真正的兄妹。
“这是啥啊?”李若希看到桌上摊开的五颜六色的年画和门神,小黑不走了,显然对这些更感兴趣。
“这门神的大刀……是不是有点儿短?”
“您有所不知,这是破军短刀,这门神也不是秦叔宝,而是我们水星的守卫神,于皓南,于大将军!”
“……”李若希将口罩往上拽了拽,低头无语地看着这守卫神。
画得是皮肤黝黑、孔武有力、面若钟馗,细看胸前章牌,还真是红日Aland队徽。
笑死。
他感到无语至极,扯着孩子要走时,孩子忽然伸出小手,拽下了一张。
“给我放下!”李若希道,“这么难看谁要贴门……”
“哎呦可不能这么说!罪过罪过,我们于大将军门神特别好使,贴门上小偷不敢进,不走水也不闹灾,还连年发大财。”
“……”
“三块钱一张,五块钱两张,看看,还有各种各样图案的。”
都是拿着破军短刀在那乱舞,小男孩看了都喜欢。
“两张。”小黑重复了一遍,竟然又抽出了旁边一个“大鹏展翅”动作的一张,那个姿态更潇洒。
李若希只好扫码付钱,带着孩子回去,而杜茜茜已经买了各种各样吃的,都拎到了车里。
李擒龙马上跳起来挨个口袋等杜茜茜撑开,伸小指头到里面去拿热乎乎的糕糕。
艾兰推了一下李若希的手肘,扬起下巴向后。
李若希转头一看,小黑把俩门神图案扑在小腿上,正聚精会神地看,小手举起来了,竟然学着那上面英雄的动作,开始认真比划起来。
“看吧,没两天就要玩刀了。”
“真要命,”李若希叹道,“根里带着的,跑都跑不了。”
“就跟奥特曼一样的,”艾兰笑道,“你知道现在小孩玩具都有于皓南特供吗?还带变形金刚,赛亚人,蜘蛛侠什么的,皓南已经在咱们水星变成了超级英雄。”
“皓南。”小黑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
“操,可别说了。”李若希赶紧打住。
“操。”李擒龙重复了一遍。
“啧,你怎么就爱学这种嗑啊?!”
刚刚过完了年,厄斯那边来信,是赖阿佘发信过来,李若希急忙拆开。
荣誉归来的战士们越来越多,可Alice竟一人都没回调,他想知道原因,可又不想直接问于皓南,就这么等了一年又一年。
赖阿佘的信回答了他的疑问,令他阅信之后,脸色变了,不得不向总司令申请,他要跟远征军首领通话。
于皓南坐到了他的对面,镜头中一出现,他志得意满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李若希。
“我很忙,不一定有空跟你视频,”他摊手道,“有事快说。”
李若希问道:“Alice目前没有撤军消息,我军战士来信,说是……你要拆核弹头了,需要一些人当炮灰,是我们的人吗?”
对面没有回答,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是允中将,还有大飞吗?”
“是的话,行不行?”于皓南问道,“还是说别人都行,只Alice的人不能做炮灰。”
李若希抿了抿唇,摇头道:“我相信你不会公报私仇,如果是我们Alice需要亲身上阵,拆卸核武,那我希望那个人是我。于总,我想去厄斯,让我出这份儿力吧。”
他终于要去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
于皓南欣慰地笑了,他知道李若希会这么说,也知道他会这么做。
“你知道我不打没把握的仗,而且我跟Alice没有仇,”于皓南道,“不过是你们雇佣兵问题还是很大,暂时撤不了你们的人。至于你,不用你来了。”
李若希咬了咬牙,至今经历了那么多,跟于皓南已经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可是面对他时,他仍旧感觉云山雾罩,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跟允中将和腾达飞很久没通信了,他们在厄斯也服役了很多年,你看能否将他们二人回调,我去管理雇佣兵。”
“不用,虽然我不喜欢‘炮灰’这个说法,但真到动手开始拆核武的那一天,这俩人……我可能会用,”于皓南道,“到时你不会心疼吧?”
“我只觉得如果是‘动手拆’这样的体力活的话,我也能胜任,他们都是年近四十的中层将领,至今没有婚娶,就这样牺牲……我希望还是由我来做。”
“婚娶过就能牺牲了?”于皓南笑了一声,“你要不给他们总写信,恐怕他们也早就婚娶了。”
“嗯?那是什么意思?”
于皓南手里握着笔,在镜头外面飞转,蓝色的眸光中,透着精明。
“你不知道吗?因为你频繁写信,闹得后院不宁,他们的伴侣都很生你的气,吃醋的吃醋,打人的打人,闹得不可开交,我才不得不拆了你的信,以验证你们的清白。”
“他们都有男朋友了吗?”李若希第一次听说,还挺好奇,也很高兴,“是谁呀?”
是谁呀?
于皓南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清泉流过,山间鸟鸣,阳光倾斜,鸟语花香起来。
他暗自揣测琢磨、思忖很久的事,终于因为李若希这句“是谁呀”,而彻底释怀了。
他在心里骂自己愚蠢,不该怀疑这么单纯的老婆,他一心爱着自己,怎么会爱上别人。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你是个习惯惹事的人,没事别总私联你的属下,你也知道,他们都是老光棍,何必招惹误会呢?害人害己。”
“我已经很久没写了。”
“以后永远都不能写,”于皓南道,“你想说的话,都跟我说。”
李若希撇了撇嘴角,他那时怀孕寂寞,无处倾诉,才跟允中祥腾达飞书信来往频繁,后来又是内战,又是照顾娃,已经自顾不暇,累得够呛。
“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于皓南问道。
“什么啊?”
于皓南抓着自己衬衫肩膀,开线的地方:“我衣服都破了。这两年多,没人照顾我的生活,我都快成要饭的了。”
他咣当一声抬脚,踩在桌子边沿,露出他的翻毛黄色大头皮靴:“鞋也破了,被子棉花也出来了,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
于皓南站了起来,双手握住皮带要解开:“还有我的……”
“你给我坐下!”李若希眉心直跳,“于皓南,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离婚、离婚了!我不再有责任照顾你,你是要饭还是裸奔,我都不管你,你不要再索取什么,现在我们只能聊公事……”
“行,那我马上让那俩人过来受死,”于皓南歪着头,看着他,“这些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跟我作对的人都得死。”
“那我也得死,是吗?”
“你在乎的人会死,”于皓南道,“我只要你跟从前一样,因为我也跟从前一样。我不喜欢变化,你不能等我已经习惯了你,又要跟我分开,我从来没有接受过。离婚,在我这里不存在。”
他一挥手砰的一声打翻了鼠标,信号随之消失,画面关上。
李若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不知道于皓南会不会来真的,会不会真的对Alice的人做些过分的事,特别是他提起允中祥和腾达飞时,那种恨意他见过,只不过那时候的对象,是严守义。
他在焦虑纠结了几天后,不得不带着他的银行卡,去到城市里,找到于皓南喜欢穿的那几家品牌店,买了很多男士衣服皮鞋袜子包括内衣。
“摸着不像纯羊毛啊?多少?40%的腈纶?!”
那不行,李若希知道,腈纶容易发出静电火花,于皓南脱衣服时听到噼里啪啦的,他就会生气,甚至直接把衣服扯碎扔掉。
“这个皮靴有带毛的吗?里面的。”
“需要羊羔毛,这种薄绒的不行。”
于皓南去的地方大多是西答蜡岛那边,核辐射之地,艰难苦寒,空气阴冷湿寒,他又像是有一双铁脚,动不动就怕皮鞋踢坏。
李若希刷光了储蓄卡和一张信用卡,才将东西采办齐全,他不是曾经的首富之子了,但给于皓南买衣服,还是去的以前的店,这不得不让他消费降级,甚至超额透支。
但于皓南一再跟他索求,希望一切回到从前。他要的不是衣服,不过是爱,是从前他轻易有过的,李若希给的爱。
军备物资以家属的名义,被李若希寄了出去,坐着水星鸢,到了于皓南的身边。
于皓南很满意,穿戴一新,准备上战场。
“所有军队和政局事宜,我已经全部交代完毕,”于皓南道,“这事必须瞒着孙舜香,张吉惟是个大漏勺,他也不需要知道。”
“于总,”廖成北眼睛红了,“真要做炮灰我们麻将牌里谁都愿意代替您,不能您亲自上阵啊!”
“是啊于总,”崔净发道,“普天之下,水星厄斯,我们只有一个您。”
“于总,请您再想想,彭总说了,根本不是万无一失,”中其志道,“您真决定去做了吗?要不咱们再研究研究?!”
“于总,司令那边和总统,都不知道您就要开始做了,要不咱先打个报告?”南不悔道,“也许我们还得再模拟几次……”
“别婆婆妈妈的,”于皓南道,“这事必须要‘拆开来看看’,才知道到底行不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别想那么多,我看也许能行。”
他告别了麻将牌这些兄弟,独自开着水星鸢,载着一颗核弹头,从厄斯上空疾驰,飞过首都,飞过西菻,飞过天水,飞过整个厄斯人类居住的地方,去到了一望无际、一贫如洗,曾经的核难发生地……厄斯南半球。
他穿着老婆准备的新衣,穿着老婆给买的永远合脚又舒适的鞋,去做这水星人,或者说是于家守核人,都从没有做过的壮举,亲手拆卸第一颗,厄斯原子弹。
或许成功,不当那个劳什子守核人了;或许失败,被瞬间炸成粉末,连一片尸首都找不到,但无论做什么事,不都这两种结果吗?
在于皓南看来,难亦行,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行。
Aland知情的高层将领们,无不伤心落泪,内心惶恐,只怕听到来自厄斯遥远的南半球,一声轰隆巨响。
只是这一声响,一次也没有真正炸起来。
三年后,铁骑踏遍天下路,四方朝贺震乾坤。
于皓南班师回朝,大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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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第 4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