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这一年的秋天,落叶缤纷,阳光正好,温暖的午后,安馨园幼儿1-(A)年级小班里,坐满了学生。大大的、明亮又宽敞的教室里,孩子们排成排,坐连坐,摇头晃脑,郎朗念诵。
“这首诗咱们学了三天,虽是小儿班,但能背几句就背几句,”老师低头看着花名册,随意点到一个小萝卜,“于襄垣,你来背。”
“到!”一个Alpha小男孩,剃着光头,后面脖颈处,却留了两根长岁辫,耷拉到胸前,背诵了起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不独老其老,不独幼及幼,不独吃而吃……”
“行啦。”老师摆了摆手,小儿班是3到5岁小儿,能脱稿背上前两句,就已经是很厉害了,又点名一个小萝卜,“于宣战,你来背。”
“到!”
于宣战背诵了前两节,老师夸了又夸,接连点其他同学,都能默下三五句,教学已算成功。这文言文本来就比普通小故事和散文要难理解,更难背诵。但这首《礼记》是儒家经典之一,也是安馨园自建立之初,国防总司令于皓南为这专门成立、用于收养“双星孤儿”的福利院,特意引用的诗篇。
“孩子们,你们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局势复杂的双星融合初期,于皓南总司令,迫切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一个太平盛世,一个理想社会,双星人类能够和平共处、互相尊重的不易。这首诗对你们来说,意义重大,所以要从小学起,希望能够指引你们向善,明白双星之战的真正目的。”
“老师,我有问题!”
“于光明,你问吧。”
“于皓南总司令和于浩海总司令,谁大呀?!”
“就是,谁比谁大呀!”
“看着长得差不多!”
“嗨呀一个比较老,一个很年轻,肯定不一样大啊!”
“你傻啊,我说是谁的官大!”
“你才傻!”
“李擒龙,给我住手,”老师喊道,“不准打同学!”
呼啦啦上来了两位维持课堂秩序的小老师,其中杜茜茜上前,把正在对同学使出擒拿手的李擒龙,捉回了座位上,让他坐好。
“我们于浩海总司令,是A军总指挥、总调度,也是水星军界最高领导,于皓南总司令,则是厄斯星球的国防部长,国防部是厄斯军事部门一把手,既管理厄斯军队,也有向上协管厄斯政府、监督厄斯政权的职能,呃,咱们于浩海总司令,对总统乃至参议院,则是没有过问权的……”
老师推了推眼镜,其实这个问题,民间都众说纷纭,没有得出确切结论,何况他要给孩子们讲这一问题,总的来说:“他们是亲生父子关系,我想,于皓南是再大,也大不过于浩海总司令的,毕竟军权之上,还有父权嘛。”
孩子们更是听得稀里糊涂。
“什么嘛,就是于皓南不能大过于浩海呗!”
“凭啥儿子就不能比爸爸更强啊!”
“我看于皓南更大,于皓南能管厄斯总统诶!”
“于浩海也能管啊,他不是总统的老公嘛!”
“放屁,总统最大!”
“李擒龙,不准骂人!”
杜茜茜又跑出来了,这回是捂住李擒龙的嘴巴。
“不准吵不准吵了!”老师不得不用戒尺拍桌子,“李擒龙你课堂违纪三次了,再犯又要打手板了!”
“可是……!”
“报告老师,”于小黑举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你知道啊,”老师笑着点头,“那你给大伙儿讲讲!”
于小黑站了起来,朗声道:“于浩海总司令管水星军队,于皓南总司令管厄斯全国,在水星军队里,于浩海比于皓南官大,在厄斯,于皓南比于浩海官大,于浩海在厄斯是平民,于皓南在水星是将军,没有于浩海总司令大。”
“哎,对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从‘属地原则’来讲,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呢!”
大家又七嘴八舌开始讨论,原来这父子俩在不同星球,是不一样大呢!
“于小黑,你来背诵这首诗文吧。”老师点到他时,坐在那里,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有些洗耳恭听的意思,对这皮肤黝黑蓝眼睛的小男孩,寄予厚望。
“是。”于小黑起身背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份,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小儿朗朗读书声,或清脆悦耳,如金属撞击;或稚气未脱,如山河碎冰。古诗文中的思想与情感,未必能被孩童准确领悟,但多年以后,眼到、口到、耳到、心到的文中大意,会让正在行路的自己,听到风声后回头,箭矢正中眉心。
主教老师听得闭上了眼睛,左右有节奏地晃头,非常陶醉,助教老师们也不禁微笑着一齐看着于小黑。这届孩子们属这相貌平平的黑小子最聪明、最懂事,平时最好管教,也最乖,相反,他的孪生哥哥……
“小黑是咱们班第一个全文背诵《大道之行》的同学,让我们为他鼓掌!”
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属李擒龙拍得最用力。
“龙龙,该你了。”
“啊?我弟背了我就不用了吧?”
“你弟是你弟,他背了你怎么就不用背了?”
“我弟背得那么好,匀我两句不就行了?”
“你这孩子,这时候倒会算上数学题了,别磨叽,赶紧起来给我背!”
李擒龙把挡到眼睛两旁的浓密卷发,双双掖到了耳后,站起身来,先提了一下运动裤。
孩子们都笑了起来。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李擒龙皱了皱眉,仰起头,45度角,望向天空,“我为母。”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儿班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孩子们都敲桌子扔笔开始起哄,“我为母”“你为母”,互相指着对方笑话起来。
“不是这样的,是选贤与能……”于小黑连忙纠正。
李擒龙一把推倒了一个指着他说“母”的男孩儿。
“李擒龙!第三次了,外面罚站去!”
杜茜茜救不了他,为了有效维持课堂秩序,他不得不揪着大宝的胳膊,将他拎出门去。
“茜茜啊,宝贝们这个月怎么样?”
“二宝考了双百分,老师建议让他去大班读书。”
“大班,那是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小孩了吧,”李若希问道,“那能跟上吗?”
“二宝很聪明。”
“好好,那大宝呢?”
“大宝……很有力气,打架很厉害。”
“唉,”李若希叹了口气,“大宝考试怎么样?上学期考试名次是倒数,这月度小考好些了吗?”
“……跟上个月差不多。”
李若希又叹了口气,不得不把电话挂了。
若说Omega天生无脑,可他偏偏见识过方缇、彭羽琼、孙舜香他们那些人的本事,若说是双性天生无脑,可龙龙目前却没有双性人该有的“漂亮”,除了能吃也能打。
唉!
有人在乎大宝的“不聪明”,可也有人,在乎二宝的“太聪明”。
“芊姐托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动手。”
三四个新转来的厄斯同伴,将杜茜茜围堵在水房中。
“茜茜,你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初时我们只不过是想你接近于皓南,色/诱他,杀了他,你说你不能,因为于皓南看都不看你。”
“后来让你杀了李若希,你又说你不能,李若希是好人,是向着厄斯百姓的好人。”
“现在一拖拖了几年过去,我们厄斯战役输了,殿下也败了!又让你来水星,杀掉于皓南的种!”
“你说大宝姓李,又是李若希最爱的孩子,你下不了手,那老二你怎么说?他可是个Alpha,他姓于!”
“他就是于耀祖、于根宝,于家那个能当兵王、当司令、奴役我们厄斯人的种!你难道还下不了手吗?!”
“瞧瞧,你说还不到两岁,扔出去就是死,现在已经三岁了,这样聪明,你要扔他,能扔掉吗?!”
“你别忘了于皓南是怎么对付我们这些封腾冲豢养的瘦马,只要像李若希,他二话不说就枪毙,你不也差点儿死在他手里吗?!”
“你想想我们枉死的姐妹!他可曾顾念到我们也是爹生妈养的人,对他来说,我们是‘美人陷阱’是‘人偶炸弹’,根本不配活着!”
“我一直记着复仇,”杜茜茜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可这孩子虽然姓于,但、但也在这孤儿院里长大了,跟姓于的没关系……”
“你骗谁呢?!他眉眼之间跟那于浩海、于皓南分明类似,再过几年,别说外人了,就这安馨园里的人,也发现不对了!”
“你要让他认祖归宗,让他继续当司令?!你别忘了,殿下当年为了救你,可是痛失三个团!”
“我不敢忘……没有一天忘记。”
杜芊芊作为封腾冲赏给王宇行的床伴,被王宇行用重型武器加赎金给赎回了自由身,放她一条生路。
杜芊芊不走,哭求殿下救她其他姐妹逃出火坑,王宇行是个禁不住女人眼泪和求救的人,便点头答应了,可这杜茜茜是封腾冲用来贿/赂叶桑掌管航空局之子斯帕克的“美人炮弹”,不是几个小分队就能抢回的美人。
王宇行在与斯帕克的争夺战中,前后周旋了长达三个多月之久,厄军轰炸机窜到王宇行的老巢盘刹上空,对下方的阴兵团进行了疯狂轰炸和扫射。
王宇行不退反进,集齐将士用手/榴/弹扎成冲击炮,用螺旋战机前段的高射机枪炮反攻厄军轰炸机,喷射的炮口吐出红色的火舌,扫向正在疯狂进攻的敌人,那一血腥之战,打到最后,王宇行军队的不屈不挠令斯帕克甚至以为他们遇上的是于皓南的部队,其勇猛与不怕死的精神,令不少厄兵们弃甲而逃,可王宇行部队真像阴兵过境一般,即使飞过斯帕克在槟城的废墟,也要从废墟中扒出已经昏迷的厄兵开始轮流补枪,随后三天两夜的血战中,驻守盘刹阵地的阴兵团团长王瑞英、驻守凤凰桥阵地的刘家成、朴会训等A军死侍,相继以身殉了王宇行殿下,救出了杜茜茜。
杜茜茜**着身体被战甲包着送出来时,杜芊芊扑上去抱住了她,王宇行只往下扫了一眼,看她惊慌失措的脸,不到十五六岁光景,根本还未成人,只叹道:“厄军真不是东西。”
而他为之付出的惨痛代价,事后一字未提。
杜茜茜被养了三年,身体康复,在杜芊芊为王宇行的事业奔走时,她从天门山女儿国里挺身而出,对杜芊芊道:“我要报答殿下。”
于是,她成功混到了李若希于皓南的身边,混到了现在。
殿下之恩,莫不敢忘。
她在李若希全副身心都用在隋付之战时,开车偷偷载着于小黑,走出了安馨园。
园里生活老师们即便在职责上要求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但只要是人心,就都是偏的,大家各有喜欢的小孩,而杜茜茜喜欢这对小黑双胞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她佯装带着小黑去赶集,买好吃的给龙龙,开车到了早市门口,她开了车门,把孩子扔下去。
“三岁了,能自己去买东西了,试试看。”
“嗯!”于小黑跳下车转身跑了,对这种单独活动,他一路都很兴奋。
兜里差不多二十块钱,他在大人的长腿里来回穿梭,仰着头不停问商贩,“叔叔这个多少钱一碗?”“爷爷,这个多少钱一个?”
他心里盘算得很好,给龙龙买他爱喝的百合绿豆羹6元,给姨姨买鸡丝小馄饨8元,给自己买两个酱肉包6元,他甚至还知道先买肉包子放兜里,绿豆羹是冷的甜品可以拎在手里,鸡丝馄饨是热的最后买,这样到姨姨手里还是热乎的。
等他都买全了,双手端着馄饨往早市外面走,端着的塑料碗都没倾斜一点儿,可到了停车的地方,发现姨姨和车都不见了。
他愣住了,周围喧嚷的人,将他挤来挤去。
“茜茜姨姨!茜茜姨姨!”
孩子四处张望,着急地大喊起来。
杜茜茜开着车,一边流泪,一边往安馨园的方向走。
这早市距离安馨园隔了一个省,从早上将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小黑抱到车里到现在,他们开车有五个小时,而这个地方叫隆湖镇皮夹子沟二辖乡,是个贫穷落后、名不经传的地方。
三岁的小黑,恐怕回不来了。
于小黑只要一丢,园里很快就会报警,李若希那边也会知道消息,她应该及时抽身而去。
扔掉于皓南的儿子,这对饱受摧残、一路艰辛长大的殿下来说,也许是最恰如其分、最一报还一报的报应。
可小黑和龙龙都是她一手带到大的孩子,即便她故意选了夏天、早晨、早市这样人流密集又是白天的地方,扔掉小黑,方便小黑很快被大人们发现,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可在后视镜上看到孩子到处找她的身影,她还是心痛到不行。
正坐在车里掩面而泣,兜里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信息是110。
“喂,是杜茜茜吗?我是警察。有一个孩子说你把他丢了,对啊,他知道你电话号码,你怎么回事啊?”
“……6678319240,是她身份证号,我住驻地市通化区芙蓉路B01号安馨园,我叫于小黑,我的监护人是杜茜茜,对,是我小姨,也是我小老师,我是战后孤儿,我们学校电报是010-6738579,传真号是23561-7……”
“人孩子记得清清楚楚,你这大人怎么回事,为什么把他丢了啊?赶快过来认领!”
杜茜茜懵了,连忙擦了擦眼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赶紧开车去往那里,点头道歉赔不是。
于小黑从椅子上下来了,手里还端着那碗馄饨。
“临时有事去见了一个朋友,是我疏忽了,抱歉小黑,我忘告诉你了,等着急了吧?”杜茜茜摸着小黑的头,不停说着对不起。
“没关系,但馄饨凉了。”
“凉了没关系,我这就给吃了,刚好没吃早饭呢。”她接了过去,汤都洒没了,仰着头将馄饨都倒进了嘴里,扯着孩子的手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小黑在副驾上一句话都没说。
他一直是个很有脾气的小孩。
有时杜茜茜觉得李若希并不喜欢他。比如孩子们长得太快,尤其是小黑,脚特别大,李若希从前线回来,买了很多衣服裤子鞋,蹲孩子边上要亲手给穿上,李擒龙穿好了就蹦蹦跶跶去玩了,等给小黑穿的时候,怎么把他的脚往里使劲塞,都塞不进去。
“这个号不对吗?”他还怀疑地看向了一边的杜茜茜。
“这个码数是对的啊。”杜茜茜回答道。
这时小黑忽然按住了李若希的手腕,自己把鞋脱下来,掏出了里面用来固定鞋面支撑度的纸团,扔到地上,然后把自己的脚塞了进去。
“啊,这么回事啊,”李若希恍然大悟,转头看向外面跑来跑去的李擒龙,“龙龙,你的鞋小不小?!”
“啊,有点儿挤脚,但龙龙正在努力跑,跑跑鞋就松了!”
“你给我脱了,看里面有没有纸团!”
李擒龙愣住了,杜茜茜过去搀扶住他,他脱了鞋子,往里一掏,果然掏出一个纸团来。
他这种懵逼的小表情一跟李若希对上,父子俩就都笑了起来,可一转头,看向小黑,小黑却看着自己的糊涂爸爸,轻轻的、小小的,叹了口气。
这无奈的叹气,太像于皓南了。
李若希感觉于小黑马上就要说出:“小人妖,你怎么这么笨啊。”
诸如此类的话了。
他立刻寒毛直竖,抓着小黑胳膊,啪啪打他屁股。
于小黑穿上新鞋从李若希手里逃出,嗖嗖嗖,跑得更快了。
“这臭小子,将来跟他那狗爹肯定是一伙儿的!”
杜茜茜也很怕他们是一伙儿,连带着安馨园里的厄斯人,也都很怕于小黑变成于耀祖,继续作为黑暗的阴影,笼罩在双星人的头上。
“……厄斯最新消息,殿下砍去了自己的小指,以此明志!”
“什么?!”杜茜茜捂住了嘴巴,痛不可当。
她浑浑噩噩地去到了教室里,孩子们正在上手工课。
人手一把小刀,在纸上将自己画的树叶形状切割下来。
“不准转小刀,也不准私藏小刀,发现了的同学要被狠狠打屁股!”
手工课老师非常紧张,这种动手项目他就怕孩子调皮,所以不停警告大家。
“更不准拿刀比量人!”
杜茜茜怔怔地望着低着头,正在认真割纸的于小黑。他是故意炫技的小孩,在别人都画柳树或者银杏树来方便切割时,这孩子画得是挺拔的松树,上面布满了松针。
刀在纸上缓缓割着。
如果……
“切掉他的小指头,就当是为我们殿下报仇!”
“去啊,茜茜,快去!”
杜茜茜望着那手工小刀,不算锋利,但孩子的小指头,也很幼小。
他才三岁半,他又有什么错呢?
“可殿下被他爷爷他太爷爷残害时,又有几岁?别忘了,我们是受殿下恩惠,才活到今天的人!”
杜茜茜缓步往他身边走去,低头凝望着孩子手上的刀。
“这松针好细啊,你能割完整吗?”
“嗯。”孩子小声应和,专心致志。
杜茜茜猛地往他手肘上一撞,刺啦一声!
只见右手往左手方向一划,“咔”的一声轻响。
于小黑猛地抬头,幽蓝色的眼睛明亮锐利,杜茜茜只专心在他右手上,却见他手指之间只握刀靶,那伸出的小刀,却已及时收刀入鞘!
“啊,抱歉……”
“李擒龙!你的手工刀呢?!”
对面老师忽然嚷嚷起来了,看着他的画作,一个大太阳。
“有这么圆得像包子的叶子吗?!不是,你的刀呢?!”
“我的刀送回去了啊,我第一个做完的。”
他拎着自己弯弯曲曲的包子图:“这个就是我的叶子!”
“你的刀交到哪里去了!”
“前面桌上,你忘了吗?”
老师被这么反问也懵了,连忙上前找,却根本找不见。
“茜茜老师,麻烦你给他搜身!所有同学,现在起立,把手工刀放在左上角的位置,一一交给……嗯,于小黑第一个上交了刀具,特别好!”
“一个一个来!”
小黑把刀送上去后,回头看了杜茜茜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杜茜茜只觉得他这一眼,有着不像孩童似的冰冷恨意。
“李擒龙你的刀到底在哪儿?!”
“反正我交了!”
“监控拍到了吗?”
“还真是放前面去了,哎,就少了他这一把,真是让人睡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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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外面的小孩来做客了,是大善人丁一劭李茉莉夫夫,带着他们的长外孙,李明轩,还有他们的长孙,丁天仇。
“添宝!”
“刚砸!”
俩孩子一见面,都朝对方跑去,深深地拥抱。
“咱好久不见了,刚子,星洲岛日子过得好吗?”
“非常好,”李明轩道,“爷爷们待我真是好极了,还有大豹和墨菲爷爷,你呢?”
“我还行吧,家里就我跟楚叔叔,我爸陪我爸蹲号子去了……爷爷!”
添宝跑过去跟李茉莉拥抱,跟丁一劭却要握手,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对了刚子,我现在大名叫丁天仇,这里人多,以后别叫我添宝了,我都是十一岁的小孩了。”
“我也一样,叫我明轩,我比你大俩月呢。”
“轩哥!”丁天仇赶紧朝他作揖,卖起乖来。
“天弟!”李明轩连忙回礼,俩人在那拜来拜去。
“哎,我们金花大蜥蜴咋样了?”
“长两米二了,现在是个巨型猛兽,我给你看。”李明轩掏出手机给了丁天仇。
丁天仇一张张看,有些奇怪:“咱们金花我熟悉,这个黑孩儿是谁?”
李明轩连忙抢过了手机,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我给你介绍,龙龙,李擒龙,又叫‘小百合’。”
他清了清喉咙,朝那边招手:“小百合!”
李擒龙一回头,看到了他。
“哎,红毛怪!”他蹦蹦跳跳来了,“你又来做好事了?”
“嗯,我爷爷带我来的,”李明轩笑道,“你又长高了。”
“……小百合?小、百、合?!”丁天仇望着这小孩,有些惊叹,“哪里的百合是黑色的啊?你别蒙我,以前我爸我爷爷家有的是各种各样的花。”
“别瞎说。”李明轩推了下他的肩膀。
“这秃子谁啊?”李擒龙纳闷问道。
“我弟,是我堂弟,跟我同岁……”
“谁是秃子?!你不光黑还瞎吗?”丁天仇低头,摸着自己的头发,“银色的发丝……”
李擒龙啪的一下,拍了一下他的头。声音又脆又响,给丁天仇拍懵了。
“好家伙……你敢打我?!”
“你都伸我眼前了不是让我打的吗?”
“哎呦我去!”丁天仇挺起了胸膛,逼近了李擒龙,一看是个Omega小孩,他也没想真动手,只不过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只是这时忽然蹿过来一个小孩,一头拱他胸口上了,给他撞出几米远。
“哎我去,你们这里盛产黑小孩是吗?还有个更黑的!”丁天仇跟这矮他半身的于小黑面对面,互相瞪着。
“别闹了,添宝……仇,”李明轩拦住,“这还是双生子,你没看出来吗,一对儿双胞胎。”
“……双胞胎我见得多了,像你们这么磕碜的……”
于小黑一脚狠踩丁天仇的鞋上,丁天仇嗷一声,就把于小黑倒拔垂杨柳似的抓着他双肩往天上举,李擒龙一看,双手立刻握住他的腰……开始拧他痒痒肉。
“嗷嗷!不带这样的!”丁天仇痒痒得发笑,连忙把于小黑扔下了,又要去薅李擒龙的头发,后面爷爷喊他,“干啥呢?!出息,跟俩小孩打架?!”
“他们二打一!”
“他们俩加起来也没你大!”丁一劭瞅了那边俩孩子,长得乱七八糟的,没正眼看,“明轩,添宝,过来分蛋糕。”
“哼!”丁天仇走了,和李明轩一起,李明轩回头朝李擒龙招手,“过来,哥分你大块的。”
李擒龙马上跟着走了,于小黑瞅了瞅,没跟过去,反正他也不爱吃什么蛋糕。
这些孩子们都坐好了吃好了,有的小孩到跟前,想要红丝绒的,有的想要巧克力的,有的磨磨蹭蹭的,想要奶油多的。
“这个好办啊,你们有钱吧?”丁天仇问,“小孩有零花钱吗?”
“有啊。”孩子们掏出了毛票,三毛两角的,是老师为了教给他们“钱”这个概念,统一发放的,每个月一个孩子有十块钱。
“该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要是不喜欢手里分的那块,就跟我换,”丁天仇反正是分糕点的,手里有这个职权,“两毛钱换一次,不多吧?”
于是真的有小孩去换了,分到手是红丝绒的,可心里想要巧克力的,就出两毛,给丁天仇。
到李擒龙这里,他左右看了看:“一样来一块儿。”
“交钱。”丁天仇道。
“钱是一点都没有。”李擒龙把俩小口袋都掏出来,空空的。
他总打人,老师为了罚他,干脆罚钱,让他罚站跑圈他已经无所谓了。
“那就让你弟交钱。”
“我弟不吃。”李擒龙忽然叉起了腰,“我就问你给不给吧!”
“……说实在的,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这种小霸王了,”丁天仇好笑道,“搁我十岁之前,我早打你了。”
“别,咱们都长大了,”李明轩道,“龙龙过来,哥给你切。”
李擒龙就笑着过去了,俩孩子坐一块,李明轩几乎给他切了半层。
“这黑百合哪美啊,给你迷这样。”
“我总感觉……我见过他。”
他是真的见过的,李若希给他看过龙龙照片,但一下想起来明轩长大记事了,是不能再看了,所以李明轩对这段的记忆有些模糊。
丁一劭瞅着俩孩子在那坐着吃蛋糕,聊得挺好,他过去扒拉一下李擒龙的小脸,看了看他蓬乱的头发。
“跟咱家老大小时候似的,头发一层一层的,挡脸又挡眼睛。”
“告诉老师,下回别剪头发了,”李茉莉蹲下,摸了摸孩子的脸,“留长发,扎起来。”
“嗯!”李擒龙吃得嘴巴两边都是奶油,“奶奶,您真漂亮。”
丁一劭李茉莉都笑了。
“哎,我看添宝怎么在那偷偷摸摸数钱。”
李茉莉推了一把丁一劭,丁一劭过去,看到添宝正往兜里塞呢,都是调换蛋糕,“按需分配”所得的钱。
“这孩子……要不怎么是我的大孙子呢,”丁一劭叹了口气,“天生会做生意。”
“我爸啊,现在在海湾战争那里,帮助索菲娅叔叔,打海盗呢。”
“是索菲娅婶婶,她是女的。”
“啊?!”
“还‘啊?!’”丁天仇好笑道,“你还是厄斯人么,这男的女的都分不清。”
“我看到的女孩不大多,爸爸捡我的时候我还小。”
“叔叔以后是带星上将了,”丁天仇有些羡慕,但不气馁,也开始说起自己的老爸,“我爸爸现在,学历不一般,考上博士了。”
“啊,好厉害,前年还说是硕士呢,”李明轩拍掌道,“牢里环境都能考上博士,真是不一般!”
“嗨,我爸像我,就爱学习,天生脑瓜好使。”
李明轩笑了起来,他性格温顺,又一路波折长大,习惯看人眼色,添宝不是昔日风光的添宝了,但丁天仇依旧很嘚瑟。
李擒龙在边上终于吃完了蛋糕,拍了拍手,将蛋糕碟子放到了李明轩的手心里:“我爸也是博士。”
“就胡咧咧吧你,这水星一共有几个经济学博士,我爸是第十七个,你爸是哪个啊?”
李擒龙开始仔细回想,他爸是李若希,他很清楚,但爸爸告诉他,不能向别的小孩炫耀,因为有的小孩,一个爸爸都没有。
所以这丁天仇说他爸是博士,他就要出来压一头。
“反正我爸是博士。”
“你爸才不是!”
“反正就是,”李擒龙道,“不是博士,他也是……是,是个男士。”
丁天仇再一次愣住了,今天几次被这傻小孩气得是找不着北,简直气笑了。
“谁爸不是男士?重要的是博士!你懂不懂啥叫博士啊,我看你也不像懂的样,哎,你!对,就你,黑蛋!”
被叫黑蛋的于小黑走了过来。
“他说你们的爸是博士,是真的吗?”
于小黑幽幽地看向哥哥。
李擒龙朝他直眨眼,反正就说是,能把这银毛秃子气死。
“我们的爸……是将士,”于小黑说道,“是于皓南。”
“啊?”丁天仇再一次傻了眼,“不是,你们黑点儿就认于黑子是你们的爸啊?”
这一句话说完,所有身边的大人们都看向了他,随即扭头,看向丁一劭。
丁一劭连忙走过去,捂住了添宝的嘴巴:“哈哈哈,可不是我教的,我没让这么说。”
于黑子是于皓南有名的诨名,能被这小外孙堂而皇之说出来的,那肯定是他爷爷教的了。
丁一劭、李茉莉连忙把孩子们带走,现在的水星,已经将于皓南“神话”了,他们作为被神打趴下的一家,不敢再造次。
杜茜茜冷冷地看向了于小黑。
他说他是于皓南之子时,是那么笃定,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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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要学游泳,先学蹩气。”
“大概三十秒,就要出头换气,切记不能逞能。”
孩子们人人前面一个小板凳,凳子上放着水盆。
一声口令,于小黑一猛子把头扎了进去。
心中默念三十秒,等到结束,他还撑了大概五秒左右,将头往外伸。
可脖子上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起不来。
他呜哩哇啦在盆里猛吐着泡泡,越来越窒息,越来越难受。
咣当一声,他踢倒了椅子,掀翻了整个水盆,头终于挣扎着起来了。
“小黑,你怎么了?!”李擒龙满脸的水,听到动静,转头看着他。
于小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转身向后,向左,向右,一个人都没有。
杜茜茜拿着白毛巾,走过来,递给他们擦脸。
“姨姨,我非死不可吗?”
“什么?”杜茜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过了年,于小黑四岁了。
三岁尚且扔不掉他,四岁更别提了,他十分警觉,而且对身边的人充满戒备,尤其是杜茜茜。
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
一方猛药下去,于小黑浑身发硬,被装进麻袋,扔到了后车厢里。
“茜茜,你功成身退,尽快撤吧。”
“孩子已经死了。”
“别怪我们狠心,是你下不去手。”
“要怪,只怪他是于皓南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