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一段时间,顾盼周六下午拎了东西去南园小区。
陈屿洲不在,陈司竟然也不在。
“阿姨,叔叔呢。”
“我让他去买点东西。”
两人聊了会,李颖接了陈司的电话:“什么,被追尾了,严重吗?”
她洗完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在哪里……我开车去找你,等我二十分钟,什么情况啊这是,你找个阴凉的地方呆着,天气炎热,别中暑了。”
顾盼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颖就说:“盼盼,我有点事,你现在家里坐会,想吃什么就去冰箱拿,想睡觉就去睡,我先出门一趟。”
李颖已经弄好了十之七八的食材,鲈鱼已经处理干净,鲜肉已经切好并盛于瓷碟中,只剩茄子、青菜等蔬菜还没处理。
不管是高中,还是回国后每次来南园,李颖和陈司总是好菜好肉招待自己,顾盼还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在欧洲呆了几年,厨艺还成,叔叔阿姨今天有急事,看来一时半会未必能解决:“阿姨,您慢点走,有事联系我,这些菜我来做不?”
李颖留了一句“不用,我找人来”,急急忙忙出了门。
李颖没让她动手,顾盼也不好乱翻乱弄,去了客厅,翻开手机里存的电子书阅读,看了半个多小时,双眼微微干涩,关了手机屏幕,放空自己,梳理书的内容。
陈屿洲刚进门,就看到客厅的背影。
女人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日光撒进室内,漆黑的秀发被镀上了淡金的光芒。
客厅地板是亮光的瓷质,投射了顾盼的影子,她听到脚步声,还没转头,高大的影子就覆盖住她的影子,声音在头顶响起:“发什么呆。”
顾盼回神:“哦,我在梳理。”
陈屿洲越过她,径直走向厨房,顾盼没事干,也跟着他进了厨房。
说来惭愧,顾盼对吃喝玩乐的兴致不高,以前做的菜也就是能吃的水平,陈屿洲就是她的荼毒榜top1。
不过独居五年,再不会做菜,手艺也能练得差不多了。
大抵是不愿意再被她荼毒,陈屿洲拿出锅:“让我。”
顾盼往旁边挪了挪,给陈屿洲洗锅的空间。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陈大少爷是外卖和下馆子常客,压根不像会炒菜的人啊。
顾盼:“我的厨艺还可以,我做?”
陈屿洲看她:“怕我给你下毒?”
顾盼想了想,如果他一个手抖,一道菜放了一袋盐,也差不多要毒死其他人了。
顾盼否认:“没有。”
陈屿洲从喉咙里滚出一节意味不明的腔调,似乎不信。
顾盼在厨房待了会,陈屿洲动作还算熟练的,并不是一窍不通。
陈屿洲独自炒菜,自己在一旁看着也不好,问:“那我帮你打下手?”
陈屿洲把李颖弄好的鱼放在蒸鱼架上,端进锅里蒸:“暂时不用。”
“哦,那我去客厅了?”
“想什么呢,”陈屿洲盖好了锅盖,解放了双手,闲道:““暂时不用”,不是“没活干”。”
顾盼一想,确实是这样,她站在一边:“好的,我要做什么?”
“没想好。”
顾盼:……
她非常理解陈屿洲这种心态。
即便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在忙着,你就不能闲下来。
做一桌子菜,涉及到的工艺不少,等鱼蒸完了,陈屿洲应该会给她分不少任务,她老老实实在厨房等。
客厅的空调吹进厨房,温度适宜,舒服的环境适合让人放松。
顾盼在思考她的稿子如何修改,隐约听到陈屿洲说了句话。
她眨了眨眼,发现和陈屿洲的间隔蓦然变得近了,维持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五官变得异常清晰,偏薄且唇线流畅的嘴唇张合:“让我。”
顾盼让了他,看到他伸手拿了包新的盐,他刚刚说的是“没盐了”。
咕噜噜的沸水响彻,惹得炎热的夏天更热上了几分,一顿饭就这么做完了。
顾盼回到客厅,腰不酸背不痛,猛然察觉自己这个下手打得还蛮失败的。
除了让她递几次食材,陈屿洲没吩咐她做其他活。
顾盼心想,自己的厨艺竟然让陈屿洲忌惮至此,连锅都没让她近。
说来他不信,其实她真的不是厨房灭霸。
**
李颖和陈司回来得晚,这顿饭吃完就已经八点半了,聊几句天就过了九点。
话题接近尾声,顾盼说:“阿姨叔叔,我就先回去了。”
“诶呀都这么晚了,你就在这住呗,家里又不是没房间。”
“我……”
连不爱多言的陈司也发话了:“住吧,听说今天的晚饭是你做的,辛苦了。”
顾盼看了看陈屿洲,他没有邀功。
她说:“其实是哥做的,我没帮上什么忙。”
“谁做的都一样。”李颖说。
盛情难却,顾盼就答应住一晚。
顾盼和李颖都进了房间洗澡,老子和儿子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是国防军事栏目宏伟辉煌的巨型航母,电视外是没有几个共同语言的父子俩。
陈司:“你还不回去?”
“不回。”
他儿子一向独立,读了大学后就不太爱回家住,几个月回家住那么一两次,一年到头回家居住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老子我困了,不想陪你看电视了,”陈司下了逐客令:“快走。”
“我拦您睡了?”陈屿洲觉着好笑,拿过遥控器调了体育频道,足球小组赛直播进度已过大半,沙特对战伊朗。
陈司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比出门捡钱,开车爆胎还惊奇:“哟,你真的是我儿子?”
“如假包换。”
陈司摆了摆手,起身回房间:“动静小点,你妈眠浅。”
“知道。”陈屿洲按了调音键,关了客厅的灯,关灯看球赛更具氛围。
陈司嘴角一抽:“你妈让你少关灯看球。”
陈屿洲高中时,有时周末回家就爱这么干。现在都八百年没看一次球赛,一看自然要看得爽。
陈屿洲笑:“您不也和我一样。”
于是陈司装作没看到,回了房间。
这场小组赛极其无聊,球员在梦游,教练的战术让人迷惑,用陈乐的话说,在场上放一只公鸡都比他们有趣。
陈屿洲洗完澡,拿了瓶冰镇的可乐,出来恰好轮到下一场小组赛。
**
顾盼睡到半夜,感到口渴,从舒坦的床上爬起来去外头倒水。
开灯关灯会制造光线和噪音,她不太想打扰李颖和陈司,就没有开灯。
客厅漆黑一片,能隐约看见一丢丢家具轮廓,不过顾盼闭着眼都能找到方位,她走到桌边,往桌上的杯子里倒了一大杯水,端回房间。
路过电视机,余光扫到电视机下方亮着一个小红点,不像是关闭了,而是长期间未操作而导致其进入休眠状态。
顾盼摸了摸睡衣口袋,没带手机,没法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索性把水杯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伸手往茶几和沙发上摸一轮,企图找到遥控器。
手指下移,碰到微凉的皮质沙发,再往右移,摸到了微热的布料,以及内里的肌肉骨骼。
顾盼一愣,旋即立刻收回发烫的指尖,转身欲走。
“谁?”陈屿洲慵懒且微哑的音色作响,听着刚醒。
面对这种尴尬不已的局面,龟缩是顾盼的第一反应。
逃避可耻,但有效。
顾盼判断陈屿洲看不到自己,打算悄悄离开。
陈屿洲猛然攥住顾盼纤细白皙的手腕,一个往前走,一个不让走,胳膊拧不过大腿。
几缕头发擦过陈屿洲的脸庞,独特的馨香扑面而来,陈屿洲喉咙微痒:“顾盼。”
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顾盼一顿,呆滞了两秒。
内心是抓狂的,人是想打地洞钻回公寓的。
陈屿洲意味深长:“骚扰了我就想跑。”
“要不你先放开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胎死腹中,顾盼万分震惊,耳边还回响着陈屿洲的话。
骚扰了我就想跑。
骚扰了我。
骚扰!
黑夜能遮住自己发烫的脸,她故作镇定,和他商量:“要不你先放开我,我不会不认账的。”
顾盼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他说:“你知道你在我这的信誉是多少不?”
意识到自己在陈屿洲心里的可信度不太高,她强调:“反正跑和不跑已经没区别了,没法不认。”
手腕这才被松开,顾盼连忙站起来,和陈屿洲保持一米远的距离,泾渭分明,想要洗清“骚扰”的嫌疑。
顾盼喝了口水压压惊,先定了一个基调:“其实我没想骚扰你。”
陈屿洲摸过茶几上的可乐,拧开瓶盖:“看来是鬼做的。”
顾盼没有推锅给鬼的习惯:“这倒不是,是我做的。我半夜口渴,想出来喝水,没有开灯,所以没看清。”
陈屿洲的声音在黑夜显得异常清晰,他指了指大理石桌面,悠悠道:“那里和你房间是直线距离,你还能碰到我?”
顾盼说:“本来是碰不到的。”
她又说:“谁让你没关电视呢,我得关电视,又看不清沙发上有人。”
她补充:“遥控器一般就放在茶几上或者沙发上,我就找了找。”
陈屿洲差点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这事是我的错。”
顾盼站在陈屿洲角度,对他来说,的确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说:“是我的锅。”
“哦,”陈屿洲语气玩味,问她:“那怎么办?”
顾盼:?
这他妈还能怎么办?
顾盼很客气地问“受害者”:“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顾盼:……
陈屿洲把困难丢给她了,顾盼本来想说要不咱俩装不知道,又担心陈屿洲再吐出一句惊世骇俗的“骚扰了我就想装没事”。
以他的财力,可能看不上自己这点三瓜俩枣,其他的方式,她还没想到。
“骚扰”两个字如同一把大锤头,往她的大脑哐哐乱锤,让人头脑发懵,顾盼有点破罐子破摔:“难道你还想追求一个十足十的公平,坐一次我腿上啊。”
流动的空气几乎陷入了停滞。
顾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扶额。
陈屿洲忽地短促一笑,打破了沉寂:“你想得美。”
顾盼:……
你还挺自恋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顾盼试探:“要不咱俩当这事没发生过?”
她补充:“上回在你家,你也拉住我不让我走,就当抵消了那一次吧,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