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崖[神雕侠侣] 第9章 第九回 木笔花树

杨过和神雕离开终南山，先到长白山拜会百草仙，机缘甚巧，百草仙刚好并未远游。杨过说明来意，百草仙点头道：“我本有一枝千年雪参，能疗绝症，解百毒，堪称是我镇山之宝，只是这枝雪参，日前已送了给襄阳城的郭二姑娘当作生辰贺礼，目下我还有一枝紫参龙王，虽也有起死续命之功，但解毒之效却是略差一二，不知神雕侠要是不要？”杨过心想百草仙肯将两只宝参都与他做了人情，已是天大的情分，日后必当竭诚相报。当下称谢，将紫参龙王收下，百草仙道：“若要救治尊师，其实还有一法，便是神雕侠带同这紫玉龙王参去到襄阳，同郭二姑娘说明原委，换上一换。此法虽略有不妥，但为救人命，亦可权宜。”杨过喜道：“多谢提点！”当下不敢耽搁，辞别百草仙，径往襄阳而来。

自蒙哥汗身死，蒙古大军退兵，襄阳一带终于得以喘息，往日饱受战火摧残的土地，渐渐又有了些人气与生机。

因神雕太过引人注目，杨过还是先同它前往城郊荒谷，吃了些干粮，眼看天色尚早，索性打坐运功，心中盘算：“我此番来找郭襄小妹子，要不要见郭伯伯和郭伯母？若是见面，少不得又要和他们解释姑姑之事，多生事端，想来还是不见的好。”打定主意，直到月上枝头，方才收拾停当，辞别神雕，夜入襄阳。

他本意潜入郭府，直接找到郭襄，谁知绕来绕去，竟找不到郭襄闺房，又翻过一重院落，抬头见面前一株高大的木笔花树，竟是微微一呆。

便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响，忙提气纵上木笔花树，从枝叶间望下看去。过不多时，果见从院门那侧，并肩走来两条人影，一个身形苗条，另一个身高膀阔。杨过一见那苗条身影，心头立时咚咚而跳，浑身上下腾起一阵热意，暗道：“怎么我竟走到她院里来了！”心中虽懊恼，却也无法立时便走，只得还在树上看着。

来人自然是郭芙跟耶律齐。也不知他二人今天是有甚么事，二更天方始回房。有丫鬟将门打开，点起灯烛，便要伺候两人洗漱，耶律齐道：“今天不必了，你下去罢。”那丫鬟应了一声，提灯关门去了。屋内烛影跳跃，将两人身影映于窗纱之上。

杨过呆呆盯着窗影，心想：“他二人这便要安寝了罢，我还在这做什么？等着看人家夫妻恩爱么？”心里想走，身上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一动也不能动。

只听郭芙的声音说道：“齐哥，刚刚我妈妈问你丐帮西进之事，你干么阴沉着脸？”耶律齐道：“没有，是你看错了。”郭芙道：“我没看错，你我夫妻十多年，你心里高不高兴，我还看不出来吗？”耶律齐淡淡的道：“那么便是你多心了，时候不早，早些安置吧。”

杨过在树上听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他与耶律齐相处不多，但印象里此人宽和少言，想象他与郭芙相处必定处处迁就宠爱，但刚刚听他说话，却像是有些冷淡。

只见窗纱上郭芙婀娜的影子似是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道：“齐哥，你到底是怎么了？现在你又是丐帮帮主，蒙古又退了兵，为甚么你却好像越来越不欢喜，对我……对我也越来越是冷淡。”耶律齐道：“蒙古虽然退兵，襄阳却也百废待兴，丐帮人数众多，难免良莠不齐，霍都虽死，却难保没有其他蒙古奸细混入，我每日连觉都睡不上几个时辰，你不体谅倒也罢了，却反而还来诘问，你就是这样做人妻子的？”

郭芙气得愣在当场，好半天才道：“耶律齐，我那里对你不起，我爹爹妈妈又有那里对你不起，让你说出这番话来！你…若没有我家，你怎能当上这丐帮帮主的？”

耶律齐冷笑一声，道：“我还有很多帮务处理，你自己先睡罢！”说着便要出门。

郭芙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道：“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耶律齐低沉着声音道：“让开。”郭芙道：“你不说清楚就别想出去！”

杨过在树上听他二人争吵，一时也不知是何心情，浑也忘了去找郭襄的事，只想听听他们要说甚么。

耳听耶律齐忽然低笑出声，道：“好，好，你要说清楚，那就说清楚！” 向前一步逼近郭芙，冷声道：“我这帮主之位是如何来的，天底下谁人不知？你又装甚么胡涂？”郭芙一愣，道：“怎么来的？那不是你在英雄大会上夺来的么？”耶律齐冷笑道：“夺来的？哼哼，别人这么说尚且罢了，你还说这话，那真是惺惺作态，这帮主之位是那姓杨的让给我的，你不知道么？”郭芙一愕，道：“杨……杨大哥他并非来争丐帮帮主，他……他只是……”耶律齐哼了一声，截口道：“他只是躲在那旗杆之上，待我落败出丑之后，再来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郭芙怔怔站着，竟是说不出话来。耶律齐道：“你怎的不说话了？”郭芙道：“你还要我说甚么？杨大哥大仁大义，救过我也救过你，他……他断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耶律齐哈哈一笑道：“我所想的那样？是他在万人阵前和你对拜，还是亲亲热热喊你‘芙妹’？他杨过当我耶律齐是人不是！”

此言一出，不止郭芙，就连树上的杨过都呆呆怔住。襄阳乱军之中，他和郭芙对拜之事，他本以为只是出自一时意气，此番听耶律齐语带讥讽的说出，才恍然大悟，耶律齐说的没错，原来在他内心深处，早就想要这样做了。他双眼紧紧盯着窗影，竟是急欲知道郭芙会说些什么，一颗心越跳越是剧烈。

窗影上郭芙苗条的身形晃了一晃，竟似低下头去，一言不发。耶律齐冷冷的道：“怎么，你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喜不自胜了吧。”他语声虽冷，却隐含着低沉的怒意。郭芙抬起头来，怒道：“你胡说些甚么！我们成亲以来，我对你怎样，你难道不知么？你怎能……怎能这般血口喷人！”耶律齐道：“你对我怎样？你是千金大小姐，对我当然很好，毕竟除了那姓杨的，小一辈中还有谁能及我？但你借酒浇愁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还是他，你自己心里清楚！”

郭芙怔怔站着，忽然抬手擦了擦眼睛，转回身向屋里走去，低声道：“齐哥，你今日喝醉了，这些话我也不和你计较，你去处理帮务吧，等下我叫柳枝儿伺候你安置。”耶律齐冷笑道：“不和我计较？刚刚不是你要说清楚么？怎么现在又不计较？哼哼，是了，因为你自知计较也没有用，你心里暗暗想着那姓杨的，人家却只爱龙姑娘一个，半点都不把你放在心上！”

郭芙霍然回身，大声道：“耶律齐，你是甚么意思！”耶律齐冷笑道：“戳到你的痛处了，是不是？”郭芙怒道：“是便怎地！”耶律齐哈哈大笑道：“你终于也肯承认了么？我耶律齐真是瞎了眼，娶了你做妻子！”郭芙怒极反笑，道：“你后悔了，现在也不算晚，明天一早便去官府和离！”耶律齐沉默了一瞬，低声的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郭芙反手从腰间抽出长剑，一剑将身侧茶案削去一角，冷声说道：“谁要后悔，有如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