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崖[神雕侠侣] 第10章 第十回 少女心事

杨过坐在木笔花树上，脑中嗡嗡作响，全是刚刚郭芙说的那句话——是便怎地！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是愁是怨，双手微微颤抖，立时便想飞到郭芙面前，抓住她问个明白，刚刚一动，忽然听得门响，回神向下一看，见是耶律齐摔门出来，急匆匆的向偏房去了，向着窗纱看去，却看不见郭芙的影子，只隐隐听见有人低低抽泣。

杨过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满心的热情霎时冷静下来，心道：“杨过啊杨过，你现在去，又算得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二人成亲十几年，那是情深似海的了，俗话说相骂无好口，人家夫妻拌嘴的话又岂能当真？到明天自然又会和好了，依旧夫妻恩爱，情意绵绵，唉，我又瞎掺和什么，只怕又要叫她恨我。”如此想着，只觉满心苦涩，呆呆望着郭芙的窗子，脸上手上被蚊子咬起无数大包也浑然不觉。

一直到外面街上有人敲了三声梆子，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杨过才似瞿然而惊，见郭芙房中仍旧亮着烛火，强自忍下心意，飘身自木笔花树上下来，顿了一顿，终于离开。

这次他没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郭襄闺房，窗户一片漆黑，想是郭襄早已熟睡。杨过几番犹豫，终是下定决心，贴身到窗根下，“笃笃笃”敲了三下，口中轻道：“小妹子，小妹子？”如此叫了数声，只见屋中灯烛亮起，一个少女声音颤巍巍的道：“是大哥哥么？”杨过低声道：“是我。”

屋里郭襄低低的“啊”了一声，接着一阵轻响，过不多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张清丽小脸闪了出来，双目明亮如星，四下顾盼，口中轻轻叫道：“大哥哥，你在那里？”

杨过从暗影中现身出来，看着郭襄微笑道：“小妹子，深更半夜扰你清梦，实在对不住。”

郭襄呆呆看着杨过，少女心事，百折千回，虽日日相念，现在君子真在眼前，却不知是梦是幻。

杨过见她长长的睫毛下泪光莹然，心中一惊，道：“小妹子，你怎么啦？”郭襄摇头道：“没甚么，我以为又是做梦。”杨过道：“不是做梦，我是真的前来找你啦！”

郭襄四下看了看，道：“大哥哥，快进屋里来吧！”杨过心想：“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我半夜前来找她，已是大大不该，更不能进她闺房，坏她名声。”见郭襄倚门相让，微笑摇头：“小妹子，在这里说也是一样。”

郭襄略有失望，但转眼又欢喜起来，问道：“大哥哥，你是专程来看我，和我说话儿的么？”杨过面上一窘，道：“那倒不是，我来找小妹子，是有一事相求。”

郭襄本来小嘴已经撅起，但听杨过说有事相求，不禁大感好奇，道：“堂堂的神雕大侠也有事要求我这小小女子么？是甚么事？”杨过苦笑道：“说来惭愧。”将小龙女毒发之事和百草仙之言向郭襄简略说了。

郭襄听完，怅然一叹道：“我说怎么龙姊姊没有和你一起，却原来是……，唉，若不是我姊姊……”

杨过但笑不语，伸手自怀中拿出那支紫参龙王，递与郭襄。郭襄却不来接，摇头道：“大哥哥，那支千年雪参此刻不在我这。”

杨过大吃一惊，道：“不在你这？那……那在那里？”本来以他现在的年纪身份，不该如此失态，但此事关乎小龙女生死，不能不令他为之色变。

郭襄噗哧一笑道：“大哥哥，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那支千年雪参的确不在我这，是在我妈妈那里。”杨过一呆，道：“在郭伯母那里……”此事他本不想惊动郭靖黄蓉，但若那雪参是在黄蓉处，怕是不惊动都不行了。

郭襄见他长眉微蹙，神色为难，道：“大哥哥，你想要那支雪参，又不想见我妈妈，是不是？”杨过微微一叹道：“倒不是不想见，只是此事曲折，你爹爹妈妈连年镇守襄阳，本就劳心劳力，我实在不愿再令他们烦心。”郭襄低头想了想道：“那也不难。”杨过一喜，问道：“怎么？”郭襄道：“我明儿拿着紫参龙王去找妈妈，跟她说百草仙伯伯又送了我一支新的，我想要和她换上一换，妈妈定会答允。”

杨过心里寻思一番，虽然此番说辞也未必骗得过黄蓉，但此时此地却也没有再好的法子，点点头道：“那好，只是要辛苦小妹子你了，待这件事了，你想要甚么好东西，我都给你取来。”

郭襄心中想道：“我最想要的，便是和你在一起，难道你也能答允么？”她见杨过慢慢退走，心中不舍，忍不住道：“大哥哥，你要上那去？”杨过微笑说道：“我到城外办些事情，过几日再来。”郭襄点头道：“那好，我等着你。”

杨过忽又想起一事，向郭襄问道：“对了，小妹子，你姊姊姊夫经常吵架么？”郭襄偏头想了想，道：“没有啊，我姊姊脾气不好，姊夫都是让着她，只不过么……”杨过道：“不过甚么？”郭襄道：“只不过最近姊姊好像不太高兴，姊夫也不怎么哄她，可能是因为姊夫新任丐帮帮主，太忙了罢。大哥哥，你干麻问这个？”杨过“唔”了一声，摇头道：“没甚么。”

告别郭襄出了郭府，天色还黑，随便找了一家小店，要了间房躺下，却殊无困意，心里头不断想起郭芙，想起耶律齐方才讥刺她的话，心想：“人人只道我爱姑姑，却不知我真真正正放在心上的姑娘，从来都只有她。”其实也无怪耶律齐不知道，因着他那敏感别扭的性格，就连他自己，也是前不久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如此辗转了半宿，天蒙蒙亮时才将将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