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崖[神雕侠侣] 第3章 第三回 举案齐眉

杨过扶小龙女回到她所居的石室，扶她坐在寒玉床上，潜运内力助她调匀内息，这才去倒了一杯清水与她喝。

小龙女垂头不语，也不接清水。杨过急道：“龙儿，你好难过么？”

小龙女仍未抬头，却见两滴晶莹如同水晶的泪珠从她脸颊旁滑下，滚落在她雪白的衣襟上。杨过一呆，怔怔站着，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只听小龙女幽幽的道：“过儿，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做你的妻子，是不是？”

杨过想不到她竟然问出这句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道：“怎么会……我…我自然当你是妻子的。”

小龙女凄然一笑，抬起头来，看着他道：“那么我问你一件事，你须得说实话。”

杨过道：“龙儿，你有甚么话问？”

小龙女怔怔的望了他一会儿，哽咽道：“过儿，你……你嫌我不是清白之身，不愿……不愿与我做夫妻，你…你变心了，是不是……”

杨过闻言，霎时犹如一柄大铁锤重重砸在心上，迷迷糊糊的想：“我嫌弃龙儿不是清白之身么？我…我变心了么？”

小龙女见了他神色，两串眼泪如珍珠断线般滚下来，道：“你不用瞒我，我……我……，总之，是我命苦……”

杨过双目直直瞪着小龙女，心中翻来覆去的想：“那一夜，那一夜，若不是义父，若不是我……”口中只道：“不是的，不是的，你对我……对我情深爱重，我……我怎会如此……”

小龙女道：“那么你…你为甚么……为甚么……”她终究只是女子，这番缠绵的言语在舌尖辗转徘徊，终是羞于出口，低下头去，双颊一片晕红。

杨过心中明白，呆立了片刻，道：“不是的，我只是不懂……”也不知又想到了甚么，眼中忽发异光，大声道：“龙儿，你不要多心，今夜，今夜我们就……”

小龙女全身发颤，眼中兀自噙着泪水，叫道：“过儿！”杨过向她看了一眼，微笑道：“我这就下山，到镇子上去买些酒肉，再买些……再买些女子喜爱之物。”

小龙女羞怯点头。

杨过出了古墓，同神雕碰面相叙之后慢慢下山。今日天色晴好，花香阵阵，鸟鸣啾啾。他一路心旷神怡，待得到了镇上已近晌午。

他容貌俊美，偏生又断了一臂，行走在街市之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于他却反而见怪不怪，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定了四荤四素连冷盘十样上等酒菜，命店伴儿即刻做了，店伴儿见他出手阔绰，自也愿意效劳，不多时便将菜肴备好，并两壶美酒，拿一个大号的食盒盛了，又按他的要求把这食盒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这才躬身递给杨过。杨过提了食盒出去，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来，向着杨过的背影张望了片刻，店伴儿说道：“这位断臂的相公，不会便是江湖上盛传的那位……那位……”掌柜的忙一把捂住他嘴，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噤声！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给人听去要了你的小命儿！”

杨过出了酒楼，在集市上随便闲逛，路过一家胭脂铺子，进去买了几盒胭脂水粉，又转到一间首饰店，买了一支簪子。他也不知小龙女喜欢什么样式，见掌柜推荐的几支中有一支花头是一朵盛放的玫瑰，热烈浓艳，极是喜欢，当即买了下来，放入怀中。

到得他回转古墓之时，天色已近黄昏。他先到林中树屋找到神雕，拿出两盘酒菜和干粮让神雕饱餐一顿，这才收好食盒回进古墓。

进到小龙女所居石室，却不想小龙女不在室中。杨过唤了两声，不听有人回答，便也不再呼喊，回转身将食盒里的佳肴美酒取出。因着时间太久，饭菜早已冷透，便又拿进厨房里热了，一样样的摆在石桌上。

杨过坐在桌前，久等小龙女不至，从怀中掏出那支玫瑰发簪，拿在手上怔怔看着，连小龙女何时进来石室也不知道。

小龙女立于他身旁，就着烛火仔细瞧他，见他五官如同刀刻，双目朗若流星，比之十六年前，更多了十分稳重的男子气概，心中顿时充满了柔情密意，想道：“这般一个俊俏郎君，等下可要怎生爱惜他才好！”想到此处，竟不由得轻轻一叹。

杨过听见她声音，猛然抬头，面露喜色道：“龙儿，你来啦！这半天你上那里去了？”

小龙女甜甜一笑，在他身旁坐下来道：“我去看了我师父。”

杨过知她是去看了盛殓她师父的石棺，点头道：“你怎么不等我，我该与你同去才是。”

小龙女摇头道：“不！我有话要同我师父说，不能给你听见！”她虽年逾四十，但撒娇时的娇憨神态仍和少女之时无异。

杨过拿过酒壶，倒了两杯美酒，递与小龙女一杯，笑道：“龙儿，你我半生坎坷，时至今日，方算安定，这第一杯，敬你对我的恩情，当年授业之恩，我这辈子都会牢牢记着。”说着将自己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小龙女从不饮酒，低头浅浅酌了一口，但觉一股辛辣直冲头顶，不禁轻轻咳嗽起来。

杨过见她饮不惯酒，微笑道：“龙儿，你喝不惯，只啜一小口便好。”说话间又给自己满上，举杯道：“古墓门长闭，山中岁月长，这第二杯，祝你身子康健，长命百岁，欢悦喜乐。”仰头又喝了。不等小龙女说话，又倒满了第三杯酒，举起酒杯，望着小龙女道：“第三杯酒，便是祝咱两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言罢一饮而尽，放下空杯看向小龙女。

小龙女颤声道：“过儿，这是你的真心话儿，还是为了哄我开心？”

杨过柔声道：“自然是真心话儿。”

小龙女满心欢悦，只觉多年的心愿今日终要成真，神色娇羞无限，也将杯中剩酒强自喝了下去，咳嗽了几声。

杨过拿起筷箸，给小龙女面前夹了几道菜，笑道：“这家酒楼的菜很是有名，你趁热尝尝。”

小龙女甜甜一笑，提起筷箸，与杨过一起品尝这佳肴美酒，只觉人生已臻极美之境，从前历经的种种苦楚，自此便当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