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上前道:“坐了那么久的船,大概是累了,你们二人上山后先休息一下,师叔会叫人来。”他肩头还是站着那只鹦哥,嘎嘎喊:“快来休息!快来休息!”
溪云道:“多谢师叔,只是哥哥在外奔波许久,恐怕没有什么倒手喘息的时间,我想带哥哥在山下先走走。”
二人此行其实就是将顾了了与弟子们送到,眼下有尘缘与顾鸿雪两位在,解咒也不是二人擅长的,还是让更合适的人去做罢。
尘缘点了点头:“你倒是心疼他。”
顾了了立刻反驳道:“没有!他可坏了!师傅,师傅,你快同师祖说说,跟我们一同上山罢......这个坏蛋欺负师祖,了了打不过他,师祖快帮帮了了。”
顾鸿雪面色有些凝重,只当是江鹤卿心思单纯,没有发现身边竟然还有这样心眼坏的人物,皱眉道:“了了快说,他怎么欺负师祖了?”
小姑娘有了人撑腰,这下更是“无法无天”,掰着指头数道:“坏蛋坐在书案前还要压着师祖,还用折扇遮着,不让了了看!打雪仗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师祖打,师祖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休息,他还要堵住师祖的嘴,不让师祖喘气!”
顾鸿雪如临大敌:“什么?!他还敢不让师祖喘气?他用什么堵师祖嘴的??”
顾了了大声道:“他用自己的——”
“咳咳,咳咳咳咳。”尘缘早已听出不对劲,立刻在一旁不住咳嗽,连连打断,“好了好了,一会儿我那医术极佳的友人有事出门,我们快些上去见了他再说。”
然而他不说,肩头那只鹦哥欢快地飞了起来,在几人头顶盘旋,将顾了了没有说完的话补充齐全:“用嘴!用嘴!”
顾鸿雪还是怒气冲冲:“什么?他用嘴——啊?”
他像是突然被掐住脖子,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脑门。
顾了了还在等师傅为他撑腰,却被顾鸿雪一把抱了起来:“咳,了了,咱们别让人等着了,上山先。”
小姑娘扁了扁嘴:“师傅,师祖他可惨了......”
尘心看着面色红润,甚至已经胖了一圈的江鹤卿,心道我一点也没看来你师祖过得惨。
顾鸿雪抄起了了就往山上跑:“嗯嗯嗯,是是是。”
离开前,尘缘回头看了溪云一眼,眼睛里满满写着谴责。溪云装作没有听见,带着他臊得不行的哥哥先行离开了。顾了了只能趴在师傅的肩头,愤愤地看向渐行渐远的二人。
等到闲杂人等都不在了,溪云摇身一变,又戴上了他的大尾巴,把身子往江鹤卿身上不住贴:“哥哥,哥哥?你理理我,理理我吧。”
江鹤卿自然没有对他冷脸的意思,只是在长辈与小辈面前被当场到处,羞地有些无地自容罢了。
没走出几步,路旁的一个石头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块石头直挺挺地立在一棵梅花树下,上面大概是被人刻了什么东西上去,只是历经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早已看不清楚了。
一块如此寻常的石头,却叫江鹤卿久久移不开步子,慢慢走到石碑前。他伸手碰一碰它,却在石碑上沾了一手灰,看上去应当许久没有人打理了,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溪云在一旁适时地递上手帕,江鹤卿接过后,将石碑细细擦拭了一番,上面的字迹才略微显现出来几分。江鹤卿看出上面的字迹似乎与自己的极为相似,又想到这一片在北方,心中猜想大概是行军途中自己留下的。想到这个,他双手合十,在石碑前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他跪拜的极为虔诚,溪云却在他脸上看出了几分落寞,方才的人气仿佛从他身上缓缓脱离,溪云只觉得他会如果传说中的故事那样,不知哪天就化蝶离开了,心里升起一股惶恐,不自觉伸手搭在江鹤卿肩上。
江鹤卿已然结束,回头看他:“怎么了?”
溪云默默片刻,又怕被他发觉自己心中所想,于是为他拍去了肩头的细雪:“哥哥肩上有雪,别冻着了。”
二人一同行闹市,几个孩童也在街上打雪仗,吵吵嚷嚷的,其中一个狠狠地摔了一跤,把自己的门牙磕掉了,哭哭啼啼的回家找娘去。他们一直逛到了正午时分,期间二人都没说什么话,只沉默着走。江鹤卿正想开口,肚子却先一步叫了出来。
溪云一笑:“如此,吃完再上山罢。”
江鹤卿点了点头,溪云便拉着他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家小巷中的店里,给他介绍道:“这是我来太苍司时常吃的一家馄饨店,老板娘的馅给的可足,早就想带哥哥来吃了。”
他正说着,拉着江鹤卿在店里坐下。店里人不多,他二人相貌本就极为惹眼,顿时吸引了老板娘的目光:“哟,兰惜来了!”
溪云道:“好久不见崔大娘,您气色还是这么好。”
崔大娘道:“哎呀,快别说了,最近你崔叔老惹我生气,我气色哪能好哦?”
溪云道:“那便是大娘底子好了。”
崔大娘被他说的笑眯眯地,问道:“今日要些什么?还是老样子么?”
溪云道:“还是老样子,这次要两碗。”
崔大娘打量了江鹤卿两眼,凑到溪云身旁小声道:“兰惜啊,这位是你媳妇?你娶媳妇了?”
江鹤卿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溪云忍着笑给他擦了擦,道:“这位是我师兄。”
“哦,哦,师兄啊,怎么之前都没见过呢?你若想娶亲了,可得先和大娘说说,大娘得给你好好张罗一二!”
溪云道:“不必了大娘,我早有心上人。”
“什么?!”大娘嗓门之大,把周围几人也喊了过来,几人七嘴八舌问道:“哪家姑娘啊?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姑娘家中是做什么的?经商还是做官?”“我早说年轻人**,耐不住寂寞的!那姑娘一定生的貌美如兰罢,怎么也得比......”
他看到坐在溪云身旁的江鹤卿,顿时指道:“怎么也得比这位生的更美吧!不然怎么配得上我们兰惜?”
江鹤卿险些一口茶又没喝下去。
溪云挑眉,道:“自然生的貌美,是我配不上他。”
“嗐,你可别在这里谦虚了,你生的这样好看,哪会有配不上的?”“就是就是,要是你也配不上,那姑娘也别嫁人了,谁也配不上她!”“年纪多大啊?生的太小的话,心气确实容易傲一些,你可得好好磨磨。”
“唔,”溪云想了想,“年纪比我要稍大一些,性格很好,温柔贤良,待我很好。”
“大一些啊......”“大一些也没事,大一些疼人!对你好,那已经是顶顶好的人了,要好好跟她家人商量啊,三媒六聘,必不可少。”
溪云道:“那是自然,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会同他家里好好说道的。”他说的一本正经,江鹤卿埋头专心喝茶,耳朵上的绯红出卖了他的心思。
老板娘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已经端了上来,其他人见状,也不再纠缠,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了。
溪云将其中一碗推到江鹤卿面前,道:“哥哥先吃,方才不是饿了么?”
江鹤卿点了点头,只是因为有些走神,舌头被烫了一下。他放下勺子,咳嗽了两声,道:“貌美?”
溪云面不改色:“哥哥在我眼里,自然是温润如玉、器宇轩昂、风度翩翩、才貌双全,怎么称不上是貌美?”
江鹤卿又道:“年纪大一些,性格很好,温柔贤良,待我很好?”
溪云一本正经:“难道不是么?哥哥不就是大我一些,性格温柔,待我很好......比如我舌头疼,哥哥还会亲我,耐心哄我。”说到最后两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靠得近了一些,像是贴在江鹤卿耳边说的。
二人的脸皮都薄的不行,你来我往中全看是谁先开口,一般先开口的会将后开口的臊得脸红,只是这次反过来了,江鹤卿被臊地闷头吃馄饨,不许他说话。
吃完了馄饨,溪云又兴致冲冲地带着江鹤卿往一家酒肆走,卖酒的大爷也认识他,一见他便招呼:“兰惜又来了,还是来一坛?”溪云点了点头。待大爷看到站在兰惜身后的江鹤卿,他咦了一声:“是你的同伴?你难得带人来,泷叔再多送一小坛给你,配方可是我这几月新研究的,就等着你来呢!”
溪云道:“如此,便多谢泷叔了。”
泷叔又八卦道:“兰惜,你给叔说说,这姑娘是你娘子不?”
江鹤卿已经对这句话免疫了,此刻面不改色地微笑着,从怀里摸出溪云之前写的折扇,默默展开。
溪云解释道:“这位是我师兄。”
泷叔道:“啊......师兄啊,你这生的也太好看了一些,小兄弟别生气!那兰惜,你师兄娶亲没有?你泷姨最近在给小丫张罗亲事,你师兄要是肯的话,让他们见上一面?那丫头非说要个相貌好的,可把我愁的。如今品行好的人这么难找,还要相貌好,真是难如登天!”
“我师兄他——”溪云方才想替江鹤卿回答,却听他默默接上了话茬:“多谢,不过我家中已有妻室,又是了容易生气的性子,若叫她知道我与姑娘家见面,回头要与我闹脾气了。”
泷叔倍感可惜:“已经娶亲了啊,那算了。酒来了,你们二位慢走啊!”
二人一左一右地出门,往山上走。四下无人之际,这回轮到溪云发问道:“容易生气?哥哥是嫌我太容易妒忌了吗?”
江鹤卿以扇掩面:“你不是么?我同别人多说一句都要缠上来,了了牵我手,你在后面都快把我背盯穿了。”
“好吧,我承认。”溪云用手将扇面往下压,弯腰和他额头相贴,“我就是嫉妒哥哥身边的所有人,就是想把所有人的赶走,这样才能独占哥哥,你给不给?”
江鹤卿摸了摸他的头,故意说:“看你能不能做到。”
男人最忌讳听到“不行”“不会”“不能”之类的话,饶是乖巧如溪云,这时候也是抱的更紧了一些:“我能不能做到,哥哥不是最知道的吗?”
好吧,今日也不知江鹤卿是怎么了,无论是先还是后开口,他都被溪云单方面调戏。
这两天降温了,好冷,手指冰凉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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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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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择荫(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