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衣服能机洗吗?”陈圳丝毫没注意到现在自己的形象有多......宁子川移开目光。
他实话实说:“不知道。”
陈圳想了一下:“你翻开衣领里面的标,没打禁机洗的就进洗衣机。”
这话说的跟相声似的,宁子川照做,逐个翻标。上衣不行,裤子没事,于是把裤子丢进洗衣机。
陈圳又进了厨房,关门前朝他说:“把上衣放沙发上吧,吃完饭我给你洗了。”
“行。”宁子川站在阳台洗衣机前,研究了一会儿,他不会用这种老式洗衣机,只能上网搜教程,摁下几个键,合上盖子,里面的滚筒嗡嗡运转。
布丁一点都不认生,叼着只布娃娃出现在他面前,宁子川逗了它一会,陈圳端着两盘菜在厨房里出来。
陈圳喊他:“吃饭。”
“来了。”宁子川放下手里布丁的玩偶,借着阳台水池洗把手,乖乖站到餐桌旁边。
陈圳也把米饭一块盛好了,两人围着餐桌坐下。
折腾了半天,说不饿是假的。
接过陈圳递的筷子,宁子川夹菜:“我就不客气了。”
陈圳说:“别客气,吃不饱厨房里还有点。”
他一共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荤的是油煸小块五花肉,素的是炒上海青。厨艺中规中矩,卖相也属实一般,但宁子川吃的挺乐呵的。
“好吃啊。”宁子川把空碗放下,陈圳还在细嚼慢咽,他问陈圳:“平时都是你自己做饭吃吗?”
陈圳:“都是出去吃,放假之后偶尔自己做点。”
宁子川:“太好了,以后还能上你家蹭饭。”
陈圳收了碗筷,抬起右手,宁子川没明白他要干什么,还在托腮坐着,随后眉心一痛。
“想得美。”陈圳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眼见陈圳也吃完了,宁子川自告奋勇:“我来刷碗吧。”
陈圳没拒绝:“那我去喂布丁。”
布丁转到餐桌旁,应该是有点饿,呜呜咽咽的扒着陈圳的裤脚。
宁子川卷起袖口进了厨房,两双碗筷堆在水池边,洗碗他应该还是能办好的,无非是开水管,泡碗,倒洗洁精,拿洗碗布,诸如此类的繁琐小事。
他也是第一次上阵厨房,瓷碗沾水之后,洗洁精又倒多了,沿着碗边洒出一圈,泡在水池里有些滑溜溜的抓不住。
陈圳坐在客厅沙发上挑拣买回的那堆杂七杂八,小到幼犬的奶粉奶糕,大到各种成年犬类的高钙鱼骨磨牙棒。分门别类的整理完,拿出布丁的专用餐碗,准备用羊奶粉泡软狗粮,再拌点鱼油解决它的这一顿晚饭。
鱼油还没拌好,就听厨房那边‘咣啷’一声,陈圳手罕见的一抖,半包鱼油胶囊洒到地板上。
顾不上收拾,他快步走到厨房里。
宁子川脚下躺着那只‘死不瞑目’四分五裂的瓷碗,手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厨房门被推开,愕然与陈圳相视。
“你听我解释。”
“受伤了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陈圳看向他摊开的手,一片狼藉,第一反应却是担心。
“没,没有。”宁子川这会特别酸楚,第一次在别人家吃饭就把碗给砸了该怎么办?很急。
听到确切的答复,他放下心。把地上的碎片给扫到垃圾桶里,又用水管把遗留的洗洁精冲干净,剩下的碗筷放到一旁,对着宁子川招手。
宁子川小心的挪上两步,对刚才碗碎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可陈圳只是帮他把手上残留的泡沫洗掉了。
“好了,把手擦干,去找布丁玩吧。”陈圳说。
虽然宁子川挺想证明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用的,但他害怕再自告奋勇会把陈圳家的桌椅、地板、沙发全给祸祸一个遍。
在被扫地出门还是当个废物点心之间,他选择当一个废物点心。
陈圳再次回到客厅时,宁子川正和布丁在玩抛球,阳台的洗衣机发出一阵音乐,他越过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掀起洗衣机盖子取出衣服,走到阳台背面,上去一小段楼梯。
宁子川这才发现阳台上面还别有洞天。
“要上来吗?”陈圳见他走到了入口下面,开口问。
陈圳住的是顶楼,阳台的那块儿地方正好通往楼顶的露台。这露台一半空着围上了晾衣绳,一半用凸出的台子隔断,放着几台太阳能机。
宁子川站到露台上面,那件脏掉的上衣陈圳也洗干净了,与裤子一齐挂在晾衣绳上迎风飘扬。
他还没站到过这么高又这么空旷的地方,这露台与自己家那种低矮的花园露台大相径庭。抬眼望去,江市一片霓虹尽收眼底,甚至远眺还能看见市中心的标志建筑物,光点起起伏伏,高架桥上车流奔腾不息,仿佛陷入万家灯火的海洋。
露台角落放了把摊开的沙滩椅,陈圳让宁子川坐到上面,从饮料箱里拿出两瓶易拉罐饮料递给他。
冰凉的汽水入口,很难不让人心旷神怡。
陈圳曲腿倚在一侧,即使平时再站坐有型,此时也放松下来了。他微微弯背,身上套着的高领毛衣随动作扯出几道褶皱,额前的黑发微长,有几缕扫在眼前,他将手指插进发丝缝隙里随意一拨,额头露出,高挺的眉目面无表情打量着手中微扁的易拉罐,好像在放空,是与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宁子川今晚第二次悄悄移开目光。
“是不是有很多人给你送过情书?”他想起吕洲跟自己说过的各种天花乱坠八卦,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客观来讲,陈圳确实符合临江一中门面担当的重要职务,个子高长得帅学习好,青春时期慕少艾的学生们对这种类型多半是青睐有加。
但陈圳却回他:“没有。”
“诓我?”宁子川喝完最后一口饮料。
陈圳看着他的眼睛,很坦诚:“真的。”
“不信。”宁子川别过头。
陈圳轻笑一声,反问道:“那是不是也有很多人给你送过情书?”
宁子川吹嘘道:“嗯哼,我长这么帅,上赶着送情书的人一把都抓不完。”
陈圳说:“不信。”
“滚啊。”宁子川示威的对他抬下拳头。
空荡荡的易拉罐咕噜噜滚到垃圾箱中,陈圳打亮手电拿起杂物架上的水壶,照亮了眼前的一方平台。
宁子川顺着灯光看去,一尺多宽的平台上被摆放了十几盆形态各异的绿植,大到绿萝、仙人掌,小到文竹、多肉。
陈圳耐心的端着水壶慢慢浇水。
宁子川奇道:“这些都是你养的吗?”
“嗯,有一半是逛花鸟市场的时候看着顺眼买的,另一半是路过楼下处理站看着还能活,顺手捡回来的。”陈圳没抬头,边浇水边说:“露台里正好有块空地,就把这些植物弄到这养着,有些会开花,夏天过来很好看。”
宁子川追问:“那冬天呢?”
陈圳停下水壶,抬起头与他对视,好看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狡黠:“傻子才会来冬天的楼台上吹冷风。”
“陈圳!”宁子川大声喊他的名字,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
壶口的水流戛然而止,绿植也浇完最后一株,陈圳把水壶放回置物架上,走到宁子川身前。
凉风习习,吹的两人发丝不住晃动,宁子川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却被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差点在楼梯口上踩空,陈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回来。
手腕就隔着衣服被陈圳那么捞在手里,两人相对无言,借着夜幕遮挡,宁子川有些慌乱的对视着陈圳的眼睛。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这静谧诡异的氛围,宁子川心中忽然有一口气,堵得他惶惶。
电话无人接听,震动归于寂静,半晌,陈圳松开了他。
“下去吧,脸都冻的有点红了。”陈圳说着,率先走下露台。
宁子川把手贴在脸上,是挺冷的,但神经在这一刻似乎全都聚集在耳朵尖上,热感喧嚣,心里一阵乱七八糟,他用力揉揉脸,下楼。
电话是桑琴打来的,他没接,再给拨过去的时候,那端显示忙线了。
宁子川没太在意,把手机关掉,陈圳在客厅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捧着暖手。
布丁吃完饭后就有些犯困,毕竟还是条幼犬,还没有太旺盛的活力,此时趴在客厅的狗窝里睡着了。
喝完那杯水后,轻轻搁回去杯子,宁子川说:“我走了。”
陈圳说送他,到门口却被拦住了。
宁子川说:“别下来了,楼道里挺冷的,我那个衣服,等有空了再来取吧。”
陈圳点头:“好,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了。”宁子川转身下楼。
陈圳站在门口那盆花前面,跟他说:“早点休息。”
两人隔着一半上下阶梯的距离,宁子川在转角处的台面停下,说:“你也是。”
楼道里的灯灭了。
陈圳关上门,宁子川走出单元楼。
街头巷尾的绿化带里只有万年青依旧翠绿,宁子川走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零散的湿意,以为是下雨了。
仰头一看,空中竟然飘舞着比米粒儿大不了多少的小雪花,他伸手接住几片,白茫茫的晶体在手心的温度中很快融化,只留下几滴水珠。
这是今年入冬后江市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