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川回到家时,那点零星的小雪早就停了,甚至还没在地面上覆起薄薄一层,就几近要消弭完。
桑琴问他:“这么晚,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语气倒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宁子川今天心情挺好,也不想跟她吵一架或是怎么,随口回句:“手机静音了,没接到。”便上楼回自己房间里。
等本次假期暂告一段落,回到学校时,四校联考的成绩还没公布,但另一件事却接踵而来。
讲台上一堆凑热闹的同学围着新颁发的课程表议论纷纷,原有的数理化等课程下又添加了多多少少的一些文科科目,譬如地理、历史等。
吕洲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昨天又通宵刷游戏记录,看着身边同时托着两个黑眼圈,强撑睡意的宁子川,深深感受到同病相怜的患难兄弟情。
林凯从前面讲台回到最后一排,挤开他俩,把剩下几人叫来。
“知道吗?下午要拍证件照了!”林凯坐在吕洲的桌子上,故作玄虚压低声音说。
卫杰拍了下他的羽绒服,鼓囊囊的后背瞬间瘪下去一个巴掌印:“滚,你这次消息来的也太慢了。谁不知道一个月之后就要会考了。”
会考是各省各市高二学生面临的第一件称得上是生涯大事儿的考试,学名叫普通高中学业水平合格性考试,跟绕口令似的,又长又拗口,所以私底下统称为会考。
宁子川没什么兴趣,歪着肩膀看窗外,眼皮半张不合的,整个人昏昏欲睡。
张德彪主任的大脸从窗户外经过,吕洲那吓得一个哆嗦,他本来在椅子上蹲着,身体往下一滑,两只手不受控制的扒到面前的桌子上,用力往前一滑,两张桌子瞬间发出‘刺啦’的一声刺耳,飘出去了。
宁子川马上就酝酿好的睡意逃之夭夭,一脸风雨欲来的盯着吕洲。
吕洲尴尬的打个哈哈,把桌子迅速拉回来,并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睡吧,睡吧。”
可宁子川睡不成了,因为张德彪主任昂首阔步的进了高二三班,走上讲台。
那本厚厚的教案往桌上一拍,张德彪清清嗓子:“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带咱们班的文科课程,大家都知道,一个月后就是高二会考了,这次考试称得上是高中第二件大事,所以同学们这段时间,就要文科理科两手抓,哪一科都不能落下,争取在会考中取得一个优异的成绩......”
独属于彪主任的长篇大论又开始上演,拉长语气的‘啊’、托后音的‘哦’、还有莫名其妙的各种语气助词,声音抑扬顿挫,仿佛身临其境的在开大会,让人听着精神溃散。
宁子川眼前飞过一架小小的纸飞机,他转头望去,还没等林凯做一个鬼脸。讲桌上那本教案又一拍。
“某些同学,极个别同学!”张德彪背过手:“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通过扁了吧唧的眼镜框,他扫视着整个教室:“会考不及格,是要重新补考的,就占用到我们的复习时间,马上就要进入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希望同学们都认真对待。”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静谧无声。张德彪很满意这种反响,讲完最后一句,便宣布让班长带着各班同学下楼拍证件照去。
身边同学都套着棉服外套或者羽绒服出来,陈圳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校服外套的拉链拉的很严实。
一群人轰隆隆下了楼,只听脚步声就知道对这幢老年楼的伤害有多大,穿过中间的大广场,在图书馆右边的办公楼底下,已经有不少别班的同学在排队拍照了。
楼里楼外温差还是挺大的,宁子川穿着那件黑色的漆面羽绒服,脑袋缩在毛领里,懒洋洋的在队伍最后面跟着走到目的地。
队列按性别和学号分成两段,五人一组,前面站着女生,后面站着男生。
身边清一水儿的全是校服,宁子川困成浆糊的脑子像又老又旧的大头电脑,蓝屏了一刻才反应过来,拍考试证件照,好像要穿校服外套才成。
环顾一圈儿,他被分到的这五人一组,剩下四个人围着站在前头,不能说一点不熟,那简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管他们借衣服穿,未免有点太勉强了,宁子川不是脸皮那么厚的人,只能先将就的在行列里站着,洒着吕洲几个的身影。
可惜办公楼外面的三班队伍,只剩下他们这一小撮队伍末尾,再往后就是四班五班六班,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队伍左右有老师来回巡视管纪律,也不能掏出手机发信息。
办公楼的推拉门再次打开,他跟着最后一个五人组进去,吹拂的暖气很是熨帖,还在思考着怎么弄件校服外套来穿,恰巧一个熟人就迎面走来。
宁子川拽住陈圳:“你拍完了?”
陈圳在大厅里停住。
“衣服借我穿穿。”宁子川用此生最快的语速说出这句话,后面维持秩序的老师要走过来了。
陈圳动作利落,拉开校服拉链,里面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圆领衫,看上去有点薄。
宁子川拿着他的校服外套,顺手把脱下的羽绒服甩给他:“穿这么点,你不冷吗?”
这件黑色的羽绒服相当暖和,还裹挟着宁子川的体温,陈圳没动。
宁子川催道:“愣什么呢。”
“没事。”陈圳把羽绒服套上,伸手拨了下宁子川细软的发丝。
宁子川一惊:“你干什么?”
“头发乱了,等下拍证件照的时候不好看。”陈圳收回动作,从大厅门那出去了。
他借窗户上的反光看两眼,刚才外面风大,确实被吹得有些凌乱,显得人毛毛糙糙的。
前面队伍走的很快,这么一会儿时间就要排到宁子川了,他倚着门框等待。
拍证件照的办公室里最后面放着两台电脑用来过照片,最前面挂着张蓝色幕布。
幕布前放着把没靠背的椅子,学生坐在上面,前头摆着架很占地方的黑色大相机,灯光咔一闪拍完了,咔一闪又拍完了,灯亮人走,简直是非常迅速。
宁子川坐在那把椅子上,摄影师在前面扶着那架长枪大炮调整下焦距,从后面探出个脑袋来:“同学,笑一笑,别臭着脸,拍出来不好看。”
听完这话,宁子川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拍个考试证件照,又不是选美大赛,再笑能跟天仙似的啊?
保持着这不太熟练的笑容,摄像机灯光闪动一下,一片白光从眼前出现又消失,后面的电脑屏幕上蹦出他的二寸证件照。
深蓝色背景,少年额前刘海稍微微向右撇去,露出一片额头和清朗的样貌,嘴角那点笑容冲淡了戾气。穿着蓝白色的一中校服,似乎大了一点,有些松垮,向下移动镜头正好拍到了胸前的校徽。
如果这不是高二年级著名的刺儿学生,那这张证件照完美的可以和之前拍的那张一齐贴在校门的宣传栏上,为临江一中的门面再添砖加瓦。
之前那张照片是谁的来着?教务处的管理员推下眼镜,往前翻动资料,找到了。
高二三班,陈圳。
管理员顺带把这张照片贴在资料库下面,两张照片并排横放,一行小字随系统识别跃然而上。
高二三班,宁子川。
宁子川从办公楼出来,眼前闪过熟悉的一抹黑,陈圳还站在门前。
张德彪主任路经,扫了他俩一眼:“宁子川,今天知道穿校服了。”
这道锐利的目光忽视了陈圳,直冲自己而来。宁子川动作一滞,神色古怪的回了句:“......嗯。”
“好好表现!”张德彪挥手让他俩赶快回到教室。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宁子川的手搭在校服拉链上的手松开也不是,握住也不是。
冬天的寒风有种刺骨的冰冷感,虽然自己外边只套件校服外套,但里面还穿着厚实的耗牛绒毛衣,还挺温暖。
陈圳那件单薄的圆领衫......宁子川多跨一步,走到他前面:“你先穿着吧,让我也装一会儿好学生。”
“不冷吗?”陈圳问他,已经开始解外套了。
宁子川一把抓住羽绒服上的银色锁链,不由分说地拉上去,陈圳的下巴被迫后仰,喉结轻微上下滚动。
“让你穿着就穿着,这么多废话。”宁子川语气有点嫌弃,双手插兜走远了。
教室里大部分人已经回来了,没有老师看班,但挺安静,只有偶尔悉悉索索的动静。宁子川这一竖排的位置是紧挨着窗户与暖气的,实乃冬暖夏凉、秋困春乏的好地方。
吕洲在玩游戏机,摁的操作键‘哒哒’响,宁子川想睡一会儿,可张德彪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于是让吕洲顺带帮他望风。
困意如潮水般席卷上来,昨晚做了个恐怖的梦,梦里一直在被什么狗屁东西追着,压根没睡好。
代课的历史老师走进来,开始讲解各种知识点,吕洲没太在意,宁子川已经长睡不起。
那架纸飞机还停在窗户边上,教室里朗朗跟读声催的人神志不清。
第二十章了,明天歇一天修修文,后天早上见[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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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