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 0 4 5 5 1 第26章 25

打那之后排风没再去过刘宅。

刘皓南已经不在那里，他把自由还给了自己。就算再如何不能失去他，日子还得往下过。不能浪费他的心意。否则，这所谓的叛逆真成了大笑话。

录取通知书很快下来。

排风被邻省某所高校取录，专业是几年前就定好的经济类。入校的第一个月排风就上了表白墙，在校园网简短的火了一把。

再之后有好事者在网上发布了一段关于排风的偷拍。

几秒的视屏上。

素面朝天的女学生在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读书，不远处，是金麟细碎摆动的白鹭湖。

镜头里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不设防地抬头。

那一霎。

夕阳余晖落入她瞳孔中，烟花绽放一般美丽……

这条短视屏在互联网忽然就火了，点击量轻松破百万。

有人在下面留评。

咦，这不是昙花一现的COSER杨排风吗？

居然是XX大学经济学院的学生？有点厉害。

接下来的事可以用接踵而至来形容。

各类网红公司找上门来，要求签约包装她。排风全都拒绝了。只有一搭没一搭接着网拍模特的活，逐渐在业内有了点名气。

大一下学期，排风接到一项特殊的邀约。

——茶会走秀。

这种茶会活动在当时的国内还算小众，排风思考了几天，也就同意了。

茶会。

这个词汇最早来源于近代欧洲贵族之间的下午茶聚会。不过发展至今，这个词已有了全新的含义，泛指LO娘之间的社交型聚会。

所谓LO娘，就是穿Lolita服饰的女孩子们。

茶会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活动。

大多数由当地LO娘自行发起组织，再在相关网站发布通知，报名获得邀请卡，穿着华丽的Lolita服饰来参加就好。

不过也有制作Lolita服饰的商家联名发起茶会，其实就是走秀的变种。排风这次受到的邀约，就是商家。

排风首秀的当夜。

所有的Lolita网站都被一个现场的动图屠版了。

那是个梦幻到不真实的女孩子。

布置成爱丽丝仙境的舞台氤氲着浓雾蜃气，鲜艳红蘑菇喷射孢子。

一束孤光从穹顶落下。

劈开了幽境般的深绿森林。

少女轻拎裙摆。

铃铃。

铃铛微响。

高跟鞋步入森林迷雾。

那是一身长度直达脚踝的蓬蓬裙，膨胀程度直追十九世纪英伦贵族，香槟绸缎堆叠的蔷薇花遍布裙身每个褶皱。

从纤细腰肢起始，顶级的蕾丝雪纺层层铺张。明明肩上布料还是纯白，过渡至脚踝已经完全轻粉，那种粉像极了初生婴儿肌肤上不小心落下的一掐月牙印。

那女孩没像其他LO娘一样盘发，只斜编了条麻花辫，静婉的垂在胸前。

刘海之上，是一顶缀着鲜蔷薇的小礼帽。帽檐层层垂落蕾丝。像薄暮的烟云、娇柔且阴郁，阻拦着有心人的窥探。

纱幕之下的容颜更胜过洛水之滨的神光乍现。

宫廷袖内那对玉臂整整齐齐束着蕾丝手套，衬得它们娇柔不堪，一折就断似的。

简直是SD人偶复活！

她于浓雾中来到台前，定点。拢起面纱的边缘，微微的笑了。

什么叫一飞冲天。

这就叫一飞冲天。

排风自此踏入小众Lolita圈，一发不可收拾的，短短半年时间声名鹊起。

到了大三下学期，排风不再满足只做人台模特展示。她选了几位志同道合的伙伴，共同开创属于她的国牌Lolita。

起初很不顺利。

先是伙伴突然撤资要去留学。然后经历了厂家的背刺，做出来的第一批成衣全是烂/货，如果把这样的东西交出去，消费者将永远不会信她。

偏偏厂家利用了合同里的规则漏洞，这口气只能她自己吞。

也有合伙人劝她。

发出去算了。烂就烂点，不要紧，其他厂牌也这样割韭菜的。好歹把本收回来，下次再好好做。

下一次？

消费者的信任只有一次和零次。

排风顶住各方面压力，把那批成衣销毁了。

接着，又将自己名下的积蓄全从投资处抽回来。

她重发了订单。有过第一次经验打底，她监督工厂每道工、盯版、跑布料、在工作室和伙伴权衡如何开源节流、小心绕开每个坑，一天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

期间还要继续接其他商家对她的邀约网拍。

排风必须保持一定频率的曝光度。

短短几十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

不过还好，心血没白费。

在这批服饰到达消费者手中时，好评度超越98%同行。排风也终于松下这口心气。

接下来的事就慢慢来了。

成立工作室后的事比她预估的更繁琐更复杂。

排风一点点摸索。

记得刘皓南曾讲过，这个世界和每个人息息相关，你不知道什么事什么人会怎样来改变你。

也正因为这句话。

排风对任何话题任何人都保持开放、感兴趣的状态，在不同人身上学不同的人生活法，看到不同的经济模式。

有时候。

排风并不觉得刘皓南真的离开了。因为日常里他教给她的那些点点滴滴的知识都一直在给她指路。

他化作了那些知识。

教她规避了风险。

告诉她该怎么做才能更完善全貌。

他的光辉，照亮她世界里的一切未知。

事业逐渐一点点的步上正轨。

排风也迎来了毕业季。

之后，她在A市见到了刘皓阳。

那是一次慈善晚宴。

刘皓阳一开始都没认出那是杨排风。

彼时的她挽着利落的赫本髻，一袭露背长裙惊艳。浑身上下唯一称得上装饰的，是手上那串钻石链。

看刘皓阳盯着那边露出凝思表情。

助理在一旁小声提醒。“那位是杨排风小姐。手底下经营着一家粤派女装，主线是日常都市丽人穿着，副线是小众服饰。搞的有声有色的。”

助理是近两年跟刘皓阳的，不了解排风和刘家的渊源，评价完全客观。

刘皓阳倒是另眼相看了。

他原以为她是在场哪位商界精英的女伴，没想到挺出色。这样的场合，普通人可没本事拿到邀请函。

刘皓阳无声一笑。

隔壁若有似无的埋怨声传来。“……也不知道拽什么。我说稍后一起吃个饭，居然拒绝。不就是个出卖色相起家的人吗！还新式粤派女装，嗤——”打电话的这位尽力克制情绪，声音算正常，但嘴角的愤怒出卖了他。

助理和刘皓阳都听出他嘲讽的是谁了。

偏偏正主无知无觉，还朝他们这边笑了笑。

宴会过半。

杨排风主动走过来，提出想和刘氏旗下的女装合作联名款。

刘皓阳无可无不可的。

在商言商，有利可图没什么好拒绝。

“我是不反对旗下和你谈合作，但为什么给这么优待的条件？”从影印本企划来看，这次合作，除了她合作伙伴应得的利润以及成本，她自己算一毛不要了。

利益全都给了刘氏。

免费？免费的东西最贵。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声音不大，但坚定。

眼前人已经不能和几年前在他面前努力克制发抖的那个女孩子画等号了。她画着很温柔的晚妆，眼底涌动的倔劲却变化不大。

刘皓阳在侍从托盘里接了杯鸡尾酒。“确实很诱人。但是杨小姐。抱歉，我家老三行踪，不卖。”

“……”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在找，真能坚持啊。或者你试试求我？但我不保证你求了就有用。”刘皓阳一幅开玩笑的口吻。

五六年时间，足够他忘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自从把那套房产资料交给她。

他没再见过杨排风。

也犯不上特意给她下绊子。

那也太不男人了。

没想到，在他没察觉的地方，这丫头居然迅速爬了起来，甚至凭自己本事挤到他眼皮下。她比他想象的，厉害很多。

她盯着他。

一秒钟后，排风弯下腰，毫不避忌的。“请告诉我他在哪。或者告诉我他在哪个城市。”

刘皓阳笑笑的耸肩。“我说过了啊。求了也不见得有用。不过我劝你到此为止，该结束了，都多少年没联系了。他早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新对象，或许你没看到还好点。”

新生活，新对象？

杨排风被这两个字眼定住。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和眼底流动的那抹潮湿不太搭调。“我不信，他一定还在等我。”

就像她一直在找他一样。

她相信自己和刘皓南心情是一样的。

排风也曾努力工作，只要忙的没时间胡思乱想，也许就能将刘皓南短暂忘怀。可事实上，思念见缝插针。哪怕是开车的一个间隙，在马路看到路过的小情侣，也会立刻想到他。

刘皓南丢下的那部手机。

她总是随身携带。

开始系统还算顺滑，后面就渐渐容易死机了。排风甚至不敢多打开它，因为怕哪次打开，就是最后一次。

“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凭什么这么肯定老三还在等你？”刘皓阳挑眉。

也是这份莫名其妙的笃定。让他觉得她再怎么变，骨子里终归是那个倔强不讲理的小姑娘。

“我就是信，他一定在等我去见他。”排风字字认真。

这十几年的过往，间隔越远她越确定，刘皓南的爱是独一无二的。她信他一定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等她找到他。

刘皓阳笑的温柔且和顺。

他就是看不惯她这种坚定的样子，真当这世上有谁非谁不可是不是？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头就成笑话了，杨排风小姐！

“呵。那这次你信错了，老三去年年底已经结婚了。”

然后，他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精致美人迅速的枯萎僵硬住。她眼底的光消失了，整个人慌乱不堪，却还强撑着不肯眼泪掉下来。

那幅硬骨头又脆弱红眼眶的样子……啧……真叫人想把她的脊梁踩断啊。

“我不信，除非你让他亲口告诉我。”排风攥的手指发了白。

不！即使他亲口告诉她，她也不要信！

她就是不信！

“那我还真没办法。他又不想见你，不然还是你自己找到他问吧！”话题又回到最初。刘皓阳摊着手，看起来还真有点无辜文雅的味道在里面。

“我会找到他，我一定能找到的。”排风声音笃定。不知道是说服刘皓阳，还是说服自己。

她不知道。

就在这个酒会结束的归途，刘皓阳一个电话拨到了西北。“你绝对猜不到，我今天在晚宴上遇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