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甯眼底的暗恨情绪一闪而过,又追问道:“那你手下的人,要是背着你去赌了呢?”
温廷晔笑了笑,淡淡说道:“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王婧的哥哥,你应该还记得吧。他背着我赌了一次,毙他之前,我让人先把他双手砍了,活生生挂了两天。所以,谁赌之前可得好好想想,受不受得住。”
穆甯听着,后背不由得发凉。原来,王婧哥哥,是死于这件事。温廷晔对手下人,还真狠得下心肠。迟疑了片刻,不知哪来的勇气,说道:“温廷晔......你不觉得,开这种场所,不好吗?”
温廷晔嘴角似乎带着笑,好像有意逗趣她似的,大言不惭道:“没觉得。”
穆甯不忿,跟他争辩。“这就是在诱导人堕落呀。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赌|场也就没有赌|徒呀。你想,多少人会因为好赌失去了正常的人生轨迹,失去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失去了端正朴实的信仰。你想过不?”
温廷晔微扬眉梢,神色自若。“我可没有逼着他们来这。我一不干贩|卖人口,二不干强迫卖|淫,我怎么就让他们失去那么多呢。我只是一个开赌|场谋利的俗人,一个你们口中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他们只要进来这个门,就要为他们每一分每一秒的选择和投注付出代价。阿甯,你说我为何要替他们考虑那么多?”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必想得那么复杂,其实,我赚的,只是他们的贪欲。”说罢,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去。
穆甯悻悻地跟他的脚步,听着他的道理,只觉自己九年义务教育的道理和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一时间,原本光鲜亮丽的说辞,竟被哽在喉咙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过了一会,温廷晔头也不回,声色很是平静的说道:“阿甯,赌|徒不值得可怜和同情,也不需要可怜和同情。”
穆甯转头向旁边的桌子上看了看,每个人眼中都填满了贪欲。只是温廷晔不知道,她可不可怜和同情他们,她更可怜和同情他们的家人,尤其是赌|运不好的那批人的家人。
穆甯静默着,任由他牵着往里走,半响,收回视线,不满地嘟囔道:“那你呢?之前,你不是还天天嚷着找我报仇,赌这赌那,乐此不疲吗?现在一想,原来你是常年混迹这种场所才有的赌|徒思维。你说,你自个是不是也很像一个赌|徒?”
温廷晔蓦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垂着眸子望着她,眼底含着复杂微妙的情绪。
“所以。我把自己栽进去了。同样的,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怜,我只要你终有一天能原谅我,然后慢慢喜欢上我,就够了。行吗?阿甯。”
穆甯怔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上他。可她还得给他幻想,还得利用着他,她有时候觉得这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心里发虚,不敢再直视他,只避开了他的眼神,说道:“强词夺理……”
温廷晔牵起嘴角笑了笑,眼中含着几分惆怅回过身去,想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突然,穆甯被人撞到,惊叫一声,便跌到了温廷晔身上。
温廷晔眼疾手快地扶住穆甯,弯下腰,查看她打着石膏的手臂。“没伤到哪吧?手臂怎么样,疼么?”
“没事。”穆甯摇了摇头。
温廷晔这才松了口气,而后面色一沉,嫌弃地打量了眼面前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呵斥道:“没长眼吗?!”
“谁......谁撞我?跟我道......道歉!”那个醉酒的男人抬起头来,神智不清的样子,晕晕乎乎的看着他们,口齿也是不清不楚,俨然一副喝醉的样子。
看到男人面容的那一刻,穆甯怔然一愣。
......!这个人她见过!在赫兹音乐学院!一个在校学生怎么会出现在这?
温廷晔却已经挽起了袖子,下颌微微一动,冷哼一声。“跟你道歉?”说着就要走上前去,打算给他一拳让他清醒一下。
穆甯拉住他的手肘,连忙说道:“温廷晔。我又没事,别打架。况且他喝多了,也不是故意的。”
温廷晔收了怒火,面色沉静下来。“行。我不跟酒鬼计较。”又将手环在她肩上,护着她走开了。
过了一会,温廷晔带着她穿过走廊,来到最里间。穆甯刚一进门,就听砰的一声关门声,便被温廷晔往后一推抵在门上,宽大的手掌叩住她的后颈,又托着她的脸颊,让她动弹不得,继而是他那铺天盖地的吻。
四寂一片黑暗,温廷晔的喘息声、亲吻声越来越粗重,却不给她留下半分喘息空间。良久,在他的汹涌缠绵中,穆甯只觉天昏地暗、身体发软,她想自己一定是缺氧了。因为温廷晔个子太高,她却是仰着头迎着他,这个姿势和力度,让她的脖颈很累很酸。可温廷晔一点都不会考虑她,让她有苦说不出。
穆甯担心他等会欲|火难控,好不容易才抵住他的肩膀,留下空隙说出一句话来。“温廷晔……我伤还没好呢。”
“我想你。”温廷晔的薄唇停留在她的唇边,沉重地喘着气,声音缱绻,略有喑哑地说完这句话,便又急不可待地吻了上去。
过了片刻,穆甯又得到了温廷晔的释放,轻轻喘着气,手抵住他的胸口,连忙说道:“昨天不是刚见了吗?”
“……还有这个呢。”黑暗中,只觉温廷晔轻轻一笑,把拿着她的手,游移到劲瘦的腰下。
触不及防地触碰,穆甯惊慌失色的缩回手。脸上又红又烫,心中又气又恼,忿声道:“混蛋!”
温廷晔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又将脑袋埋进她的脖颈,温柔地轻啄着。“别害怕,我不动你。”
穆甯皱了皱眉,嗔怪着。“你这个样子,我可不敢信。”
温廷晔在她耳旁喘着粗气,仿佛都能听到喉结滚动的声音,半说半顿道:“医生说,至少半个月才可以。真是害苦我了,阿甯。”
温廷晔扰的她耳根处又痒又酥,穆甯不由的缩了下脖子,往外推拒着他,愠怒道:“那你还敢这样,万一忍不住怎么办。”
“是呀,怎么办呀。”温廷晔在她耳旁低语道,又将手指伸进她的口中,意味深长地刮擦着。
穆甯看透了他,把脸别到一边去,躲开了他的手,慌张说道:“不行!”
温廷晔呼吸沉重,胸前也是重重地起伏着,声音发涩。“你就忍心看你男人这样……”
“你清醒一点......温廷晔。”穆甯不满地嘟囔道。“你这样欺负一个病人,算什么男人。”
只觉温廷晔钳制着她的后颈,然后是腰带扣解开的声音。“叫我的名字,阿甯。”
穆甯有些不解。“温廷晔,你又想干嘛?”
“你不是说让我清醒一下吗,我正在让自己清醒。不要停,叫我名字。”温廷晔说着。
穆甯听着他这番混账话,恍然大悟,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斥责道:“温廷晔!你个臭流氓。你竟然对着我......”
温廷晔喘着粗气,嗤声一笑,不忘打趣她。“骂我也行。阿甯,只要你说的话,我都喜欢听。”
这是整个赌Ⅰ场最安静的房间,没有贪欲,没有喧嚣,却不想在此刻,一个众人面前温良理智的人,也正被另一种欲Ⅰ念焚着身、烧着骨。只剩黏稠的水荡声,充斥着房间,时快时慢的传入耳际。
两人一说一搭的过了良久。最后,温廷晔长长喘了口气,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在暗中,穆甯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纸巾的声音。继而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眼睛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遮住了,还对她轻声说道:“先闭一下眼,我开灯。”穆甯便配合着闭了眼。
顷刻,只听一声开灯的声音,温廷晔也拿开了手。
“睁眼吧。”
穆甯睁开眼睛,看了一圈房间。很有生活气息,一看就经常住的样子,可又只能暂住的样子。因为对温廷晔这种商界人物来说,这里面却没有设书房,也没有保险柜。没有专心看书的地方,没有存钱存机密文件的地方,这像话吗?除了卧室和客厅外,只有一个放书的展柜,上边摆着一些经商和心理分析的书籍。
温廷晔应该不会把跟赌|场相关的资料放在这吧,这里可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
穆甯想着想着,已经走到床头桌前,目光定格在相框中的照片上。这是温廷晔小时候,跟他一家人的照片。
温廷晔见她杵在那,走上前来,从背后温柔地搂抱住她,拿起相框看了看。“这是小时候家里拍的全家福。”顿了片刻,眸色渐深,继续说道。“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也许就没有那么多事了。”说罢,静默地端详着相册。
“……意外?”穆甯转过头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
温廷晔回过神来,垂下眼敛,淡淡说道:“方明。”
“方明?!鸣旗前董事?那场意外跟他有关系?”穆甯满眼震惊。
温廷晔神色淡定,解释道:“不然那么多公司,我为什么偏偏选中鸣旗?十八年前,他跟我父母都是鸣旗的合伙人,有一个项目需要去梵城出差,本来是要他去,可他那天有事,就让我父母去了。然后恰好赶上了梵城地震,我父母就埋在了那里。所以,他们是替他死的。”
穆甯安慰道:“别难过了。”
温廷晔笑了笑,轻声说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已经不难过了。只是,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没有那场意外,也许我也不会走上现在这条路,以伤害你的方式跟你相遇。”
温廷晔贴在她身侧,就静静地看着她。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就不会有那场心脏搭桥手术。如穆风阳所说,穆甯的生命,是不是也会截止在她七岁那年。世界上不再有穆甯,而他温廷晔这辈子也没有机会遇见她吧。他从未想过,此刻自己的心情,竟会同穆风阳一样的渴求,渴求能有一颗心脏,救救她。
闻言,穆甯一愣,抬头看向他,本以为是他虚妄的说辞,可当看到他那双赤诚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狠心。有一瞬间,她动容了。
可这对吗?她怎能心软?怎么能对温廷晔这样的人说的话动容?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对盗匪贼寇、对人渣来说,成为好人,被原谅,真的那么简单吗?可是白轲呢,门外那些千百个赌|徒的家人,还有曾经被他欺凌的自己。凭什么因为他温廷晔一人的不择手段,因为他一个人的**和目的,就遭受那些祸事?
这不公平。
对,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