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不,你懂医术,他们是被你毒……”
祝禾自然知道出门在外少管闲事,她救他是看他长的还算正气,赌他是个好人,可没成想这人说话如此直接,忙抬了另一只手堵住了他的嘴。
“话可不能乱说!这山上花花草草虫蚁蛇兽这么多,误食致死只能怪他们不懂,再说我刚救了你,你现在怎么却来辱没我的名声?”她双眼盯着他,语气怯怯地说了一通。
毒晕整个啸风寨的药,自半个月前她在后山劈柴时发现草药便风雨无阻,日夜无休的采了半个月,药是她偷偷晒的,亲自磨碎了加到水里,自然没有误食一说。
祝禾将被他捏着的手抽了出来,这人长着一张秀脸,浑身病怏怏的,捏的人却生疼。
“来啸风寨的只有三种人,当匪的,剿匪的,还有我这种被拐上来的,这寨子已经空了,你是要当山大王还是大英雄随便,我现在是要走了。”
祝禾看着春明站在她眼前,高她半个头,俯视着,直勾勾地盯着她,有些心虚的往上扯了扯头巾,避开他的眼睛不再去看他,径直往屋外走去,只是跛着脚,前人还被人踢伤了走也走不快。
“你走不了!”祝禾只听声音又从头顶响起,接着自己便双脚凌空被人拦腰抱起甩在床上。
“???”
春明欺身上前,想扯开她的头巾,可祝禾死命护着,抱紧了头,他只能将她的头正过来,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换了副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地说道。
“既然人都死了,那你便做我的俘虏。”
他莫不是病糊涂,脑子坏掉了!
祝禾横着眉、用着力气想将人推开,推了几次眼前人还纹丝不动。
“凭什么?为何你要怎么就怎样?也不是我故意让他们先死的!”
春明已经起了身,可还是站在床边,堵了她的去路,祝禾心中愤愤不平,后悔自己不该救他。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毒死了他们?”春明轻笑一声。
祝禾一时语塞,她笑道:“大哥,若你是想靠剿匪博个名声、换个功名,眼下只你我二人,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你只管说这些人是你解决的,小弟只想活命,对功名无所求,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祝禾见春明一脸思索,她便笑着挪了挪,想从边角溜过去。
却被他一臂拦住,春明扯着祝禾拉回了床边,按着她坐下。
“冒名顶替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你杀了这么多人,怎么也要有个说法。”
祝禾眼见春明是个难缠的主,自己明明救了他,他却在这里百般为难。
她心中既气愤又委屈,抬了头反问道:“凭什么!他们是匪,我是被他们抓上山的,若我不毒死他们,他们便要打死我!”
说着她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眼前人的眼睛,怒道:“他们不光会打死我,他们还会打死山下的百姓,甚至打死你!”
“剿匪,既然匪已经死了,天下太平,这就是我的说法,若你是要功名,我也说了,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你仍不依不饶的,我也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只当、只当我倒霉,挡了你的功名,反正这贼窝里折磨人的东西多了去了,你挑件趁手的,要杀要剐随你。”说着,祝禾便委屈地哭了起来,伸手隔着头巾抹泪。
春明清楚这人不是什么坏人,何况还救了自己,他并不是贪图什么功名,既然匪已死,百姓免受其害。
而他不过是在发没来由的火罢了,被说了一通又见那人坐下哭了起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话还没说出口只听门外一阵骚乱,马蹄和兵械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少爷!少爷!”一个焦急地声音在屋外响起。
春明转过头去看着祝禾此刻早拎起了包袱,一脸惊恐地四周张望,瞄准了侧面的窗户打算跳窗跑出去。
一条腿已经迈了出去却又被人拉了回来。
“若不想被射成筛子或者乱刀砍死就跟着我。”春明看了她一眼说道,随即往屋外走去。
“这里尸横遍野怕是有一次恶战,春明少爷如此贪功冒进,躲着我们上山,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凶多吉少。”
说着话的是个穿甲的身材魁梧的大胡子男人,这话他似笑非笑的说着。
陶远听了有些急,忙说道:“不是你们非要拖着,少爷又怎么会单枪匹马的上来呢!若我家少爷出了什么事情,陛下问责下来各位都……”
“吉将军,如你所愿这啸风寨现在已是空壳。”春明推了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少爷!”陶远跑着跌跌撞撞的到了春明眼前。
“呵!我吉某竟然不知春明少爷有这样力拔千钧的本领。”吉康见春明安然无恙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稍一愣神,跨步下了马,言语嘲讽了一番。
跟在吉康身后的副将拎起个死过去的土匪探了探气又翻了翻,将人甩到一边对着吉康一阵耳语私窃。
陶远上下检查着春明有没有受伤,转头瞥到了躲在门框后探头的祝禾。
“我的天!你是什么人?”他一阵惊呼引得吉康侧目。
在吉康的示意下一哄人上前想将她从门后拽出来,可刚一靠近却被春明拦下。
“吉将军,他只是个上山采摘的山野大夫,恰巧走到这里。”说着他颇具玩味地笑着看了看缩在一角的祝禾。
祝禾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低着头往上拉了拉头巾,把自己遮的更严实了些。
“我留他是想看看能不能给这些山匪留个活口,免得吉将军不信我有千钧之力,我日后请功,落人话柄。”
吉康自然是不信春明的一番胡言乱语,春江氏的长子,春莱倒是有千钧之力,可他这个弟弟,盛京城都知道他是个草包,不然剿灭个山头的土匪,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吉康将手上的缰绳甩给了副将,松了松身上的软甲跨步上前走到了祝禾跟前。
祝禾眼前仅剩的丝丝阳光被吉康的身体遮的严实。
她虽然没抬头看他的样子,可低头看着这人的两扇大手和船般大的脚,她心中瑟缩,不用什么棍棒,若只是这双拳脚打到她身上,定是痛的要死。
暗悔自己应早早拎包走人,不该一时心软救什么人……
“春二爷,这些人都是毒死的,我可没听说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说给春明听的,可板在祝禾面前的身子却未动过。
这话也是说给祝禾听的,毕竟人死时只有春明和祝禾两个人。
“既然你是大夫,这些人怎么死的你可知道?”他对着祝禾问道。
“呃……”
祝禾攥紧了拳头,正思量着是说实话然后跪地痛哭求他不要报官还是说慌被他揍个半死。
“人是我杀的。”
祝禾思量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拽住了胳膊从吉康的阴影下扯了出来。
春明看着祝禾低顺着眉眼一副为难模样,便伸手将她拉了出来,护在臂弯下。
“剿匪,既然匪已经死了,天下太平,吉将军久经沙场该明白知府大人只要结果,匪死了便可,吉将军只管回去复命。”春明笑道。
吉康心中不快,可春明跟眼前人鬼不分的这个东西明显是一条船上的,自己敲不出什么。
况且匪已死,他虽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也只能作罢,怒目圆睁地瞪了春明许久。
罢了,转身向马儿走去,对着副将怒道:“捡些尸体拉到衙门去,涌泉县令这蠢货,这些死人还要老子亲自处理,老子可要好好敲敲他的骨头看看是不是猪骨头!”
吉康上马疾驰而去只剩下些人在啸风寨做收尾工作。
祝禾竖耳听着吉康的马跑远了才从春明身后缩出来。
春明一边看着他们清查啸风寨一边听着陶远在他耳边念叨。
陶远一会忧心忡忡地说“少爷,您可吓死我了,您要是出个闪失,我可怎么跟老爷、夫人还有姑奶奶交代啊。”
一会又捂嘴窃笑,得意的说:“吉康那个臭老头他是个只会蛮力的粗人,没有少爷的聪明才智,自然不明白怎么不费吹灰之力灭的这些土匪,只是看着他吃瘪,我都觉得有趣。”
陶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春明只似听非听地笑着,并未回应。
祝禾刚离了春明一步,弯下腰去佯装帮这些衙役搭把手抬尸,可手搭上去还没走两步便觉身后一股阻力扯着她。
她向前用力想挣脱开却怎么也脱不开,反把她拉了过去。
“你去哪里?”
春明手上还扯着祝禾包袱上的带子,只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自己眼前。
“我帮帮忙,帮帮忙……”祝禾捂紧了自己的头巾,尴尬地笑道。
“哦?”
春明松开了手,挑眉笑道:“搬尸该搬到那边去。”
他抬手指了指角落的几辆驴车,上面歪七扭八地摞着几层人,那个方向跟祝禾走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你要是想跑。”春明凑到了祝禾耳边,他的呼吸透过头巾喷到她的耳朵上。
“吉康连县令的骨头都敲的了,你说他看你刚刚缩在我身边,他可是很烦我的,若抓了你会不会也敲敲你的骨头?”
虽然祝禾缩着脖子,可只耳朵听到的语气也知道他该笑的很欠揍!
可她也明白他说的是对的,吉康要这些尸体不过杀鸡儆猴罢了,很不幸她是差点变成鸡的猴子
看着祝禾瑟缩的样子,春明心里确实很得意,嘴上止不住的笑。
或许是因为看着刚刚还张牙舞爪的人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让他很满意。
或许是因为他就是个坏心眼,明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却吓他。
春明将她搂在怀里,边走边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你要安然无恙呢,就紧紧地抓住我,明白吗?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