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启程到新的地方,眼见前方的市井街道热闹非凡,两边的小摊卖物眼花缭乱。程溪的目光落到一个卖头饰的车摊,走来挑选各型各色的簪子。
小贩招呼道:“姑娘慢慢看,我这光是簪子,不比大店的款式难看。尤其是左边一堆的,上等好物。”
程溪问白芷心:“挑一支吧,多好看。”
白芷心从各种鲜艳亮丽的簪子中,选了个朱红色簪子,簪子上面还有两颗小圆珠:“就这个好了。”
程溪看簪子款式普通,颜色偏暗淡,也没有好看的花纹与装饰:“这有大把好看的,给你买一把也不成问题,不要只挑便宜的。”
白芷心:“与价钱无关,就是看上这枚簪子,而且对这簪子,还有莫名的熟悉感。”
“很可能你之前有相似的,那就买这个,说不定对你的记忆有帮助。”
付了钱,三人刚走几步,前面有个疯疯癫癫的男人,面容失恐地奔跑在街,并大喊不断。行人们见状害怕地避开两边,私下相互说:
“又是这人。”
“天天说有鬼有鬼的,怎么没从别的地方听闻。”
”真让他碰上了,早死了,怎能在这大呼大叫。”
几人听到有鬼的谈话,陈阳一把抓住疯人,问道:“何时何地遇到了鬼?”
男人终于碰到相信自己的人,狰狞的惊恐表情,只是多了大笑的嘴,紧拽陈阳的衣袖手心不放:“我说的是真的,就在两日前的街上,我打更路过某处,就看到,就看到了一个,挖了眼睛,割了鼻子和嘴巴,嘴里面的,只有舌根。”
程溪:“这种程度的损伤,不可能生存,是鬼没错了。不过你怎么活着逃出?“
男人回答:“我吓得打更工具掉一手,哪敢回头看什么情况,只顾着跑,生怕回头被鬼追上。就在前面赌坊的后街。”
找到客栈,等到晚上,陈阳和程溪顺着指针方向,来到赌坊,绕到后面。程溪看到一个男人在路上徘徊,想到之前碰到的鬼,将木偶对着男人,木偶果真甩出丝线将其捆住,陈阳看到的鬼,和白天男人形容的一模一样,但看到鬼没有明显挣脱,先在路边舒缓反胃的心情。
程溪看着满目疮痍的残缺面目,闭一只眼问:“你为何成这副模样?”
鬼模模糊糊地说:“都是我的错,我这贱手,不但把家底赌掉,还把小命赌上。”
“把家底也赔进去,定是连输好几把,怎么不想停手?建议你后面的话说慢点,我听不清。”
“当时路过这,被里面的人带进去小赌两把,只用了十文钱赢了一块银两。我趁着手气好,又赌几把,不仅没赚还倒贴。就不信连输,我只是想把我的钱赢回来,谁知输到破产。本以就此打住,是掌柜跟我说可以用身上的部件赌。我接连先输了眼睛,后面是鼻、唇和舌。最后轮到要割掉我的耳朵,我太害怕与其推搡,伤口再次撕裂,失血过多而死。我悔呀,为什么我就管不住手。”
“你带着悔恨离世,反倒成了阻碍你投胎转世的障碍。那你要如何放下?”
男人仍在哀嚎:“为何呀!我就管不住我的手,我要是不在意我那十文钱,根本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十文钱是吧,我给你十——一文,你赚了,可以放心走了?”程溪从钱袋里数出十一文钱,递在面前。
一说到十文钱,男人情绪更加崩溃,哭着跪在地上:“十文钱,我的十文钱。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十文钱!”
怨气肉眼可见地扩大,程溪怕他暴走着急答应:“只要帮你拿回你的十文钱,你就肯放下了对吧。”
“不可骗我?”
“说到做到。”
“只可以是我的,那是我的,十文钱也是钱,我才不会白给。带上我一起,我能分辨出哪个是我的。”
“啊?啊,对。你进到这木偶里吧,方便携带不是吗。”
看到鬼进到木偶,程溪松了口气:“以为多难对付,动动嘴皮子就进去了。”
陈阳走过来说:“他在纠结于何事?”
“一赌鬼,为了十文钱把命搭上去。赌场又水又深,前面赢的,都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你上头,然后各种抽老千,榨干你。”
“他不会要让我们帮他赢回钱吧,这要连赢多少把。”
“不不不,他的心结就是那十文钱,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赢回他原本的钱,然后就失控了。我的计划是,胁迫掌柜,让他把钱要回来。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是他的钱,咋整?”
“既然这般执着,我可以用法术抽取一丝邪气为我们指引,它会找到自己想要的。还有,你觉得我们适合用那种手段吗。干脆直接说明,我就不信钱和命,他们选择钱。”
天一亮两人对正在送茶的侍者说:“你们掌柜在否,我们有事相告,关乎于性命。”
听到性命,侍者想到某个人,于是找到掌柜,再回来说:“请跟我来。”
跟着侍者来到楼上的某个房间,屋内站了六个身强力壮的黑布衣男人,中间坐着穿着华丽锦衣的男人,抿一口茶水再放回桌,说:“你们二位,该不会是找魏元金吧。看你们年纪挺小,你们是他的小孩?”
陈阳:“在下是游历四方的悦山道士,此处有一失去大部分感官的游鬼,需得鬼前世的十枚铜钱,方可转世成功。”
掌柜重重一拍桌子:“哪有那么小的道士,你们和那个街上疯子是一伙的吧!念你们年纪小,算你们幸运,碰到爷心情好,赶紧滚。”
程溪说:“你不怕他迟早找上你吗,我们只想要回属于他的十文钱,很难吗。十文钱对你来讲九牛一毛。只有用那十文钱,才能真正制服。”
“死了多少天,他怎没找过我?再说了,区区十文,对我来说的确九牛一毛。你们要怎么从大把银钱里找到?”
“找到就归我们是吗。”陈阳把符纸捏在手心里,烧出一团红火,分散成十个红点。红点全部聚集在掌柜腰间的钱袋,“还想着上下楼到处找麻烦得很。”
掌柜捂住钱袋:“是他自己输给我的,凭什么还给他。当我的门店是摆设吗,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程溪道:“你连鬼钱都要,虽不知是何人杀害,可他执着的那十文钱,很可能找上你你明白吗。不是你杀的吧?”
掌柜从容淡定:“我连刀都没摸过,我怎么杀人,自然不是我。谁知道你们用的是不是江湖骗术,在那张黄纸动手脚了吧。”
陈阳突然一问:“做生意吗?”
“哦?”掌柜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笑,“你想向我赢走钱?我能开起赌场的重要一点,便是靠我一手的赌法。”
程溪小声问陈阳:“你真的会吗,我是进都没进过,什么规矩都不知晓。”
陈阳道:“你看我的就好。”
几人来到隔壁房间,是间专门赌的房间。掌柜道:“依你们会玩的,至少输得不会很惨。”
陈阳:“没玩过,来个最简单的,能一句话说清规则的那种。”
掌柜哈哈大笑:“你先提出来跟我赌的,以为你多大能耐。”掌柜把三个骰子放进一个骰盅里:“猜数字大小总会吧,只要你开口说大或者小即可。到十为小,十以上为大,先猜出三局者赢。我拿捉鬼法器——十文钱为赌注,你们也要拿相等价位的来赌。”
陈阳:“你想要多少?”
掌柜盯着两人:“我要你们的人,赌不赌?”
“人?”程溪情绪高涨,“人怎可与物件相比,故意的吧你。要个十文钱跟要你命似的。”
掌柜:“你们先把这钱看得重,爱赌不赌。”
陈阳:“成交。”
“好,还是男人爽快,女人真够墨迹。”掌柜把骰盅交在旁边男人手上,男人开始摇动,再放到桌面,掌柜先猜,“我猜大。”
陈阳:“大。”
男人打开盖子,总和为十二。掌柜又说:“你该不会学我说吧。要不等下我倒数三二一,数到一同时把手放在写有‘大’和‘小’的字。”
陈阳:“好。”
第二次摇骰子,掌柜倒数:“三、二、一。”两人同时把手放下,掌柜放在‘大’字,陈阳放在‘小’字。打开一开,总和为五。掌柜道:“运气不错。”
“哪里。”
第三次摇骰子,倒数完,掌柜猜大,陈阳猜小。就在男人要打开的时候,陈阳改口:“是大。”
掌柜不满道:“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陈阳道:“本来是小,但是我听到骰子被动一下,成了大。”
掌柜哼笑道:“什么叫被动一下,你是说我们动手脚了?”
陈阳回答:“没错,本是三、一、三,动了一颗成三、六、三。你还真是嗜钱如命,十文钱都不想输给我们。”
“开什么玩笑。”掌柜笑得很勉强。
陈阳道:“打开看看便是。”
男人的手按住盖子不动,掌柜一气之下连手掀开盖子,与陈阳说得一致,陈阳继续说:“三把我都猜对了,望掌柜能遵守承诺。”
“就是个死穷鬼的钱,还输给你个小毛孩。助他轮回有何用,一切是他自作自受。”
“你敢说一次手脚都没动吗。”
“大胆,按辈分我得要唤我声爹,敢这般无礼,让你们看看得罪我的下场。”
掌柜身边的几个男人举起大刀,缓缓围住程溪和陈阳。陈阳看着程溪往掌柜那瞟一眼,见程溪点点头,然后拿出符纸,烧出一团烟雾。几个男人的眼睛迷得睁不开眼,陈阳把剑拔给程溪,程溪趁机穿过人群,把剑抵在掌柜脖子,拉到窗户旁,打开窗户把烟散去。
待烟散去,程溪对掌柜道:“自己把钱袋扔到桌上,快点。”
掌柜的目光不敢离开剑,摸到钱袋扔到桌上。陈阳打开钱袋,挑出发着红光的十枚铜钱。掌柜颤颤巍巍地道:“钱你们拿到了,可以把剑放下了吧。”
程溪道:“快叫这帮打手有多远走多远。”
掌柜对打手们大喊:“听到没有,还不有多远滚多远,信不信扣光你们这个月的钱。”
男人们接踵而至地从门口离开,陈阳一路跟到楼底,确定人都走远,再回到楼:“可以放开他了。”
“就这么放了他?”程溪看着掌柜说,“等我们一走,要是出现了第二个鬼怎么办?掌柜的,你真不怕半夜鬼来索命吗。你换个职业算了,你安耐得住不抽老千的手?”
“绝不会,我一定光明正大。”掌柜微微推开剑,“别激动,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姑娘,打打杀杀的不太文明。我都是开赌场的,我肯定要为我的店着想。自己好赌,即使报了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官老爷才没空管,只会归发于我。我可没想要他命,自己没挺过来,不关我的事。”
“还说不关你的事,你要集齐五个感官,召唤作法吗。”
程溪把剑还给陈阳,然后把木偶举在掌柜面前,一个满脸缺洞的魂魄出现在掌柜面前,掌柜吓得一屁股坐地,连连后退在墙,捂住眼睛乞求道:“啊!啊!这该不会,不是吧。”
“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这鬼没能寻着你。再晚一天,后果不堪设想。有点眼力见,尤其看着一穷二白的,叫你一帮人赶出去。”
“好、知道了,定将姑娘的话铭记于心。”
程溪又说:“这次捉鬼,那位道长也有功劳。”
掌柜跪在陈阳面前磕头:“多谢道长,辛苦道长降妖除魔。看道长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未来的大人物。”
陈阳没有说话,对程溪说:“走了,先把正事办了。”
程溪走前不忘再提一句:“近几日切要小心,超度此鬼要花上七七四十九日,不可做出惹怒到鬼的事,小心……走了啊。”
掌柜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就走了,要不多坐会,等超度再说喽,万一鬼出来害人了呢。”
两人回到客栈,程溪放出鬼,把十文钱放在手上展现给鬼看:“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虽然没了嘴,但是隐约感觉到鬼很开心:“没错,是我的。终于,我的钱,又回来了。”
“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望下一次遇到相似的事,不可再次纠结。这些钱我帮你和你的尸体埋在一起,这辈子永远是你的了,放心去吧。”
“十分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程溪再把鬼收进木偶,随后超度了鬼,然后开门让门外的白芷心进屋:“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白芷心”问:“当真如此可怕,你们这么一说,着实引起我的好奇心。”
陈阳道:“我怕与你形容,身体又感到不适。”
程溪道:“我看的还不是鬼样,只是死状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们过来人都这样,更别说过着平静田园生活的你了。晚上你们别等我吃饭,我还要找到他的坟。”
晚上,白芷心趴在桌上,头对着门等待程溪的归来。无聊之际拿掉白天程溪买给自己的簪子,在手中端详。不知怎的,把尖的那头扎在手肉,刚扎出一滴血的时候,门外想起敲门声。白芷心慌张下拉下袖子挡住血,问:“程溪你回来了?”
门外的正是程溪的声音:“是我。”
白芷心开门,扶着额头躺到床上:“等着你差点打瞌睡。”然后把程溪推到床边:“快躺床上,我想睡了。”
“你今天干什么了,现在才……”
“其实昨晚你不在我身边,跟你睡习惯了,你不在我失眠了。你若不想睡,你只要坐在我旁边就好。”
“跑了一路我也累了,没事。”
白芷心背对着程溪,偷偷用袖子把手上的伤系住,心想:“为何会想那样做。还有这个簪子,不说在哪看过,很像某种我认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