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的山路,终于看到前面有片大农田,农田边上有几个屋顶接二连三拼接一块。
见到正在下地的几个农民,陈阳凑近问:“打扰了,请问附近可有客栈?”
农民:“客栈?我们这小地方偏僻,人流又少,还真没有。你们这么问,是从外地来的对吗。想必从上个镇子小村来到这,起码花上一天了吧。”
程溪说:“真被我说中,今晚大概率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另一个农民担忧道:“你们再问问哪家人肯收留你们一晚,现在夜晚的外面,不太安全呦。”
陈阳问:“此话怎讲?”
农民神色飘忽,看着三个小孩,不知该不该说明状况。陈阳看出异常,说:“路上也是遇到各种阻挠,大可放心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农民走近陈阳身边,小声说:“山后面就是坟地。白天还好好的,可到了晚上,凡事夜里出门到后山的,第二天就变成满身爪痕和撕裂口的尸体。几年前是有被大虫要死的,但没有这般夸张。既然是比一般大虫厉害的,你们要在外面过夜,劝你们找个好心人家,看谁肯收留你们一晚。我家人口多,房子小,实在没办法。”
“好,多谢相告。”
三人在路上走向村落,程溪道:“若真是猛兽袭击,为何只在夜里害人,而且谋害地点也只在坟地。有什么猛兽是怕亮且没有爬走山路的能力?”
陈阳看着农民提到的后山:“又不是高耸陡峭的深山,是个不方便爬走的野兽吗。我还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猛兽,我要见识见识。”
程溪:“若是白芷心一人,再给些好处,会有人愿意收留一晚。”
白芷心对程溪道:“你说我一人,你要和陈阳道长一起去?”
“就当锻炼体能。”程溪抢走在最前面,面对两人,“我说,大家在一起认识多久了。你一口姑娘,她一口道长。你们合不来、闹矛盾?”
陈阳:“我很闲吗。”
白芷心:“我与他交流甚少,加上没有共同话题,自然不熟。对不熟悉的人直呼大名,是很不礼貌的。”
程溪:“就我把我们三人当成团体,说你们是不是孤立我。”
陈阳听得一头雾水,抿住嘴压制住勾起的嘴角:“明明每个字我都听懂,为什么合起来比我背的符文还绕。”
白芷心捂嘴偷笑:“从未听闻孤立可一半一半。”
程溪却不苟言笑道:“既然没有相互对立,那你们相互称呼名字,快点的。”
白芷心轻松对陈阳说:“陈阳。”
陈阳不敢对视,吞吞吐吐地说:“白、芷心、好。”
给白芷心问到借宿的地方,程溪和陈阳到后山的坟地处,找了平坦的地面靠山休息观望。面前散落各个土堆,除了土堆,就是几片杂草。坟地的对面又是一座山,环绕住这块地。陈阳想到之前猜测的话出了端倪,说:“不对,要是个不会爬山的,那它应该是被困在坟地。这也没有遮蔽的树林、山洞,那它躲在哪了?”
“也不排除。”程溪看向陈阳,“是只在夜间出没的鬼呢。”
“看来今晚不得不待在这。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我先闭目养神会。”
陈阳重新坐起,抱着剑闭上眼睛。程溪没有丝毫困意,可又耐不住无聊,盯着空地放空自我。过会又想到陈阳在白芷心的表现,开口问:“陈阳,你是不是对白芷心有其他情感?”
陈阳深深叹一口气:“要是她在场,不知有多伤心。还有,不要乱诬陷我,你们女子的名声是名声,男子就无所谓吗。”
“哎,这算什么诬陷,我是认真的,没有打趣你们。干什么,你还觉得人家丑呀,什么审美,你这样我要怀疑你有没有被鬼附身。虽然你年纪小,但又比一般成年人识大体,顾大局,冷静又理性。可唯独面对白芷心,似乎乱了心。”
陈阳大方说:“的确,我一和她待在一起,内心莫名杂乱、烦躁和恐惧。”
“啊?”程溪惊呼,“你连鬼都能擒拿,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你还畏惧她。”
“距离上次的感觉,还是在我闭关修炼的时候。从小接受的训练比其他弟子早,可能真是天赋异禀,在我九岁那年就被安排进一步提升内外功力。”
“那一般弟子要何时闭关修炼?”
“不是所有弟子都可以,有的学一辈子也没有学精通,这是多数现状。早的游历结束后,对感触和道法有进一步颇深。晚的到老年才开始。”
“那你听上去好厉害,天才孩童。我九岁在玩泥巴,被我爹发现偷懒,给我一顿好打。我也想像你一样一学就会,这样就多出玩的时间啦。那应该很多人抢着和你一起呀。”
“可能正好只有我一人,与我同龄的人仍在学习训练中,掌门很看好我呢。”
然而说了很多,程溪没有看到陈阳得意自豪的表情,相反流露出一点悲伤感,认为陈阳在山里门派发生了事,不再继续说下去,回到最初的话题:“真的,只是站在她身边,你便慌了神吗?我能再多问一句,你闭关那会到底在害怕什么?我知道这么问很失礼,可是关于她的事,我很在意。任何能助她恢复记忆的,我想试试看。”
“原本我保持旁观态度,不过她让我产生极端情感。即使你不管不问,我也会尝试调查她。至于我心修的那段日子,等我真查出什么再告诉你,毕竟谁也不想把自己的伤口随意展示给别人看,不可让人有机可乘。不知你父亲有没有像掌门教导过一句话;出门在外,危机满地,掩藏自我,观得其中,致命一击。”
程溪对着出现许久的残月想了一小会,又说:“还是觉得很扯,你俩八竿子打不着,她的记忆与你的经历有何关系。会不会你也丢失了部分记忆,比如你们两个有过节,然后因为其他因素,她丢了全部记忆,你忘了部分事情。”
陈阳站了起来,双手出剑,在程溪左肩打飞一个黄色东西。程溪等剑从身边移开,跳起来看到打滚一地,披头散发黄色物种,是一个铜镜上长出胸腔、双手和头的人形。鬼突出的额头、鼻子和颧骨扎着许多石子,脸颊垂挂厚重的赘肉,犹如两摊水袋。引人注目的还有两手厚长的爪子,弯曲在手心至到手腕上。
这副模样让程溪不禁感叹:“做我们这一行真不容易。不是恶心,就是恐怖,要么恶心加恐怖,要不恶心加恶心。”
陈阳道:“要是不顾你的胳膊,早被我分成两半。”
“你应该不是呛我吧。”
“实话实说。”
陈阳将符纸穿到剑柄处,跳在鬼的头上用力插下。鬼张开手,绷直利爪挥过去。陈阳转动挥剑,只打断一根,借力退到后面。程溪趁机绑上丝线,看到的是一个头插竹竿,失去腰部以下的男人,问:“你这是生前发生何事,怎落得这般惨状?”
男人哀伤悲哭,趴在地上说:“在上坟路上,不幸从山顶滑落。很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虫,我痛得全身动弹不得,那时怀里的镜子摔落在面前,我就眼睁睁看着大虫从下腿开始啃食。我在绝望与恐惧中含痛死亡。”
“看你的样子,大概知道你什么时候死的。你在最后清晰记住了在镜中的你,对镜子有了一定心结,所以附身在铜镜。被铜镜所困,阻拦你的轮回路。咬咬牙,把死前经历通通忘却,你想不想重新做人。”
“我,我。”男人叫得更绝望,“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样死!”
陈阳看到鬼即将挣破丝线,想到一个办法,试着在捆绑处贴符纸。可贴的第一张怎么也贴不上,而丝线已经破开,陈阳不得不先躲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不可融合吗,难道人除了法力,还有别的力量可以修炼?”
程溪对陈阳大喊:”把镜子毁掉,不好下手的话看你情况决定。”
“好。”
陈阳故意靠近鬼,吸引鬼的注意。鬼先跳过来拍下爪子,陈阳踹开一只手,再踩到肩膀绕到后背,将剑刺向镜子。鬼转不来身,但是手臂如同没有骨头,轻易甩到后面。陈阳快速把剑挡在侧面,硬邦邦的爪子击退自己。
程溪开始为陈阳担忧,可是本身没和陈阳并肩作战过,只有陈阳把鬼打残,自己好钻空子:“我可以出手吗,可要妨碍他了怎么办?我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嘛。”
陈阳在怀里拿出一圈黑线,用符纸绑起,冒出的火把符纸烧掉。线发出金色的光,陈阳把线拉开,跳在鬼面前。等鬼伸手,陈阳先在手缝中穿过,再跑到后面,把线绕过头顶,然后转身回到鬼面前,绕住另一只手,拉到旁边的手,将两手一起捆住。稳住鬼,陈阳刺剑向镜面,穿出一个洞,鬼的下腹开始散发成烟消失。
“这是魂魄要散。”程溪用木偶吸收这些烟,“我猜对了,快继续。”
“猜?真不把我当回事。下次因你而死,我第一个找你麻烦。”
陈阳下腰继续沿边划开镜子,扭正身体把后面一半的镜子划到原点,再从原点划出镜范围。
鬼慢慢化成一缕烟丝,吸入木偶中。待木偶吸完后,程溪完成轮回仪式,在黎明亮起的一刻,日出在延伸丝线的分散中出现。
陈阳好奇问:“到底为何事?也不像之前需要帮助死前心中事件。”
“不小心失足从上面掉下来,然后遇到大虫,在随身掉出来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被吃掉的样子过目不忘。想必当时的情感到达极致,所以对镜子有阴影,被困在阴影中难以转世。”不忘调侃,“你要小心了。哼,谁让你吓唬我。”
“真遗憾,我已闭关成功。好了,只要她不是敌对关系即可,说不定真是性格不合。刚才的是我胡说八道,你紧张什么。”
“我哪里紧张一说?”说到紧张,就算是自己提出两人有过节可能,心里咯噔过一下,以及陈阳提出调查白芷心一事。背对着陈阳说,“纵使前面全部是我们无聊之际的茶余饭谈,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我绝不允许任何邪恶坏事出现在我眼前。听说修真之人易有走火入魔之事,你可要当心。走了。”
程溪说完踏步走,陈阳则在身后跟上,有些想法,又遏制住,只管离开这里。
走到门前,看白芷心就在门口伫立等待。程溪强先在白芷心跑来,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痴痴看着,一眨眼眼神变回正常,抱住白芷心说:“差点回不来了,真是鬼祟行凶。”
“哦好了好了,不怕不怕,这不回来了吗,你们真厉害,幸好有你们经过。”
白芷心抚摸程溪的头,陈阳向这户人家的主人说:“存于坟地屠杀的凶手,不是奇珍异兽,而是厉鬼。”
“厉鬼?”男主人打呼,“既能全身而退,可有解决一说。”
“已经被我们处理掉。大可放心继续送行探望。”
“你们是道士吗,多谢几位道长。”
男主人热情握住陈阳的双手鞠躬道谢,陈阳扶起道:“不必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也麻烦小哥帮忙宣告此事,我们几人还要继续赶路,不宜逗留良久。”
“好。不过两位道长一夜未归,至少在我这稍作休息半日也好。”
程溪坐在树下,把动着木偶四肢,浑然不知白芷心早早坐在身边捣鼓什么,待到白芷心说话才注意。白芷心剪掉线头,将腰下摆布摊开在手:“见你衣服破了洞,借来针线给你缝补。本想给你绣个花纹,但要是没缝好惹你生气。所以你看,我用的相近颜色只做了连接,加上我的手艺,即使细看也看不出有补过的痕迹。”
“缝得真好。”程溪只是看着衣布。
“我来的时候便见你走了神,是这木偶有何问题?”
程溪把目光转回木偶:“我没有自信与陈阳一同作战。自从他来,我作用次次为捡漏。这样我怎么成长。我爹说,以后经历更久,会有意想不到的强大本领。他就是没有继续探索,多少有些遗憾。说我如果有一想法,就不要放弃。”
“比如可以掌控人?”
“那怎会,我们向来只与鬼祟打交道。”
“你有对人试过吗,要不你试试我。来嘛来嘛。”
知道白芷心是在开玩笑,就在拿起木偶的瞬间,又停下来顿住。回过神面带笑容,站起来活力无限般,握住木偶中间:“哈,何等鬼祟,还不速速就范!”
白芷心也起身,配合程溪假装手脚被捆住:“可恶,放开我。”
看到白芷心夸张的表情,程溪忍不住哈哈大笑。见程溪愁眉苦眼的脸总算舒展开,牵起程溪的手说:“你父亲对你有这般期望,说明你并不差,他可是过来人不是吗。大不了,我陪你等到一辈子。”
程溪坚定地看着白芷心的眼睛:“我不会让父亲和你失望的,我要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一个能守护天下苍生的木魂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