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臣 第30章 第 30 章

楚牡丹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行事准则，她得理时，不过分；不得理时，也不会顾及着脸色而死不肯认错。

就如袁白露一事，她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故意松开的手，而袁白露落水一事是事实，她和裴渊订下婚事也是事实，于是裴渊罚她抄写《中庸》三遍，让她一个负责崇文馆五天的值日，又加之杨永一事在前，此事就显得有些敏感。

楚牡丹只得认罚，但她心里并不服气。

而在她打了裴渊一事上，经过她自我分析，她占理不多，最终她决定先道歉，再让裴渊向她道歉。

打人是不对，但裴渊羞辱她同样不对。

“女郎，你在想什么呀？笔都快被你要坏了。”阿荷盘腿坐在一旁给楚牡丹摇着扇子，见她家女郎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嘀嘀咕咕不知在说着什么，这会儿又似下了大决心，实在不像是在写课业的样子。

楚牡丹看了眼被罚抄的课业，胡乱将它丢到一边去，看着眼烦，她拍了一下阿荷的肩膀：“跟我走。”

阿荷见女郎一本正经，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有些慌张，又有些迷茫起来。

“去哪？”

“隔壁。”

楚牡丹言简意赅，又走去梳妆台的第三个抽屉里翻找出一瓶药膏来，这回诚意总该是够了。

阿荷看着更不知所以，但听到女郎说要去隔壁，她忙道：“女郎，衣服。”

下午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空气中闷闷热热，像是大雨来临前的预兆，让人很是不舒服。

用完晚膳后，楚牡丹早早的洗完澡，为了凉快，身上就着了一件水红色柯子，披着一件极为清透的薄罗绣花大袖衫，下身着着月白色的宽松褌，显得十分的清凉，但不得体。

阿荷拿来一件轻薄的浅绿大袖长衫，代替薄罗绣花大袖衫披在楚牡丹的身上，系好腰间的绦带，主仆二人才出了意绾居，拐去隔壁的云端楼。

“等会儿，你等帮我把小黑看好了。”

自打小黑被正纪带去云端楼后，便一直养在院子里，虽然乖巧，但被狗咬过屁股的楚牡丹还是很害怕它。

候在檐廊下的正纪看到主仆二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迈过院子走了过去。

“楚女郎，不知有何事？”正纪朝楚牡丹拱了拱手。

“你家小黑呢？”楚牡丹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院内光线不强，小黑又长得漆黑黑的，实在不太好辨认。

正纪指着他方才站的檐廊下，小黑正趴在台阶上吐着舌头，似乎它也注意到了楚牡丹，朝着她奶汪汪的叫着。

楚牡丹喉咙咽了咽口水，推着阿荷走在前头入了云端楼。

正纪一脸茫然的看着闯入的主仆二人，突然反应过来拦下两人前进的步伐：“等等，女郎，你寻我家爷吗？”

“不然找你吗？”阿荷替她家女郎答道。

“请允许奴禀报。”正纪朝主仆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想让两人去外面候着。

楚牡丹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手插在腰上，身子微微前倾：“你觉得你能把我赶出去吗？”阿荷往前一步，拦在正纪的身前，“哼”了一声。

正纪确实拿楚牡丹没法子，把人请出去再禀报他家爷，这事显然不可能。

阿荷推开正纪，护着她家女郎继续往前。

正纪后退两步，想到他要是不禀报，楚女郎就闯了进去，只怕他又得得爷的冷眼，迟早得把他打发出去。于是他连忙大步向前，去里屋禀报。

楚牡丹由阿荷护着走到台阶前，阿荷上前拎起小黑的脖颈走到一旁，小黑吐着舌头，小尾巴疯狂朝楚牡丹摇摆着。

楚牡丹全然没有感觉到它的可爱，急急忙忙上了台阶，朝着内室走去。

正纪也在这时朝他家爷禀报完，向进来楚牡丹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内室，灯火算不得通亮，一盏油灯立在书案前，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冷梅的香味，裴渊着着象牙色大袖衫，头发由一根黑绦带松散的系着，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清冷，添了几分人间气。

他提着笔不知在写着什么，眉头微微一蹙，神色复杂，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二哥哥？”楚牡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声音软糯，偏着头，微微俯着身子。

裴渊没有理会。

楚牡丹努了努嘴，找了位置安安静静坐着，等着他把事情处理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裴渊落了笔，眼睑微抬，对上一双已经游神，却仍熠熠生辉的眼，白日的事不由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嘴。

他轻抚上嘴唇，那股火辣辣的感觉记忆犹新，上嘴唇现在还肿着。

他收回手，敲了一下书案。

楚牡丹立即回过神来，看到裴渊已经处理完事，站起身来向他行了礼：“二哥哥，安。”

“何事？”裴渊清冷的声音中夹杂一丝沙哑，他端起旁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今日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打人。”楚牡丹再次朝着裴渊行了礼：“是以，我在这里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瓶药放在书案上，见裴渊连药瓶都不曾看一眼，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楚牡丹只得又道：“如果你还不满意，你可以打回来。”

她往前迈了两步，将脸伸到了裴渊的跟前，闭上眼，一副任由他宰割的神情，如果不是那睫毛颤抖得过于厉害，还真以为她一点都不怕。

裴渊看着放大在眼前的脸，说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也不为过，白皙透亮中又带着赛过桃花的浅粉，让人忍不住想起粉嫩而可口的软桃，仿佛一口咬下去就能尝到甜腻的汁水。

浅绿大袖长衫内露出一抹水粉色的柯子，修长脖颈，完美的锁骨，不过于纤细的腰身。

楚牡丹见人许久不曾有动静，她小心翼翼地睁开右眼，却对上了裴渊深邃的眼眸，放佛看不到底的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楚牡丹眨巴眨巴眼睛，在她想要后退的时候，裴渊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很轻，楚牡丹还是下意识的抚上额头。然后她站直身子，立刻换了一副态度，她插着腰，义正言辞道：“现在轮到你跟我道歉了。”

“先不说袁白露落水的事，我们就是论你羞辱我的话。”

裴渊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绕过书案，走到她的跟前，眼睑微垂：“我如何羞辱你了？”

“你现在的举动难道不正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说着他又往前了两步，逼得楚牡丹连连后退，被书案抵住了退路。

裴渊却不打算放过她，直接贴脸上来，近得之只余五指。

“你说，我现在满足你该如何？”

“你，你。。。。。。”楚牡丹偏过头去，完全不敢与他对视：“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我”

楚牡丹只觉得空气好似被人抽走，她变得呼吸不畅，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跳动着，她想要推开裴渊，逃离这里。

裴渊丝毫不给她机会，抓住她的手揽上了自己的腰，禁锢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些。

“机会给你了，不要嘛？”裴渊的声音少了平时的清冷，宛如蛊惑人心的魔音在楚牡丹的耳边响起。

楚牡丹听着自己如鼓的心跳，感受到不争气红了的脸，冷梅的香味更是让她头晕，她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了这样，她明明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

“姲姲～”

裴渊的声音更贴近耳朵了，温热的气息吹进她的耳骨，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直至尾骨。

“二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裴渊脸上的笑意在楚牡丹看不到的地方又增了几分，在楚牡丹向他道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相信她没有将袁白露推入水池中，更没有故意松开手。

“你错哪了？”裴渊继续逗她。

“我，我，我不该打你。”楚牡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哽咽：“我不该乱发脾气，我不该不尊师长，不尊老。”

裴渊听着心里怎么有点气：不尊老？是在说他老嘛？

“还有呢？”

裴渊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眸看着她，眼泪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写满了委屈。

“不该跟阿朱和阿音说我非礼你的事，损害你的清誉，也不该摸你屁股。”

“可是那件事，是你先摸了我的屁股。”

楚牡丹撇着嘴，抬起头试图辩解。

“嗯？”裴渊轻轻一声，语调微扬。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还请二哥哥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熟悉的道歉话语，裴渊想起了多年前，楚牡丹在做错事后，在他跟前也是如此老实的道歉。

没过多久，本性就会再一次暴露。

裴渊的手抬起，在要触碰到楚牡丹的脸时，又收了回来。

“回去吧，这件事到此结束。”

楚牡丹轻咬着嘴唇看了看，见他真要放了她，她立即抽身出来，离得远远的。等她确保了安全距离之后，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指着裴渊：“你给我等着，这事我跟你没完。”然后逃跑似的，飞速离去。

裴渊透过支起来的窗户，看到消失在黑夜中的那抹浅绿色身影，要扬起来的浅笑被他压了下去。

落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嘉禾郡主竟然把楚牡丹教得如此单纯，真是有点可惜了！

可人有劣根性不是吗？

那样的母亲再怎么教，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他倒是想看看没了秦王府的庇护，楚牡丹还能像现在这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