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臣 第29章 第 29 章

袁白露提前从国子监回秦王府的事，自然瞒不过在府里的荣庆太妃和小宋氏。

当然袁白露也没想着能将这件事瞒下来，她不说，楚牡丹也会在荣庆太妃跟前告状，倒不如她先一步。

青玉阁内。

“娘娘，袁家女郎来了，身上湿哒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秋落进屋禀报道。

荣庆太妃拿着书正坐在书案前朝着经书，听到这话看了眼金嬷嬷：“你去问问看，可是在国子监被人欺负了。”

“袁家女郎，你跪着作甚，娘娘又未曾说什么。”

外头春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荣庆太妃落下笔，由金嬷嬷搀扶着起了身，面上神情略有不悦。她走到门口时，看到袁白露正跪在院子中间，发髻散乱，流着水珠，身上也是湿哒哒。

“袁白露给太妃娘娘请安。”袁白露是结结实实的磕了一头：“白露自知有错，请太妃责罚。”

荣庆太妃眉头微蹙，金嬷嬷开了口：“女郎有什么事先站起来再说，这会儿太阳正毒着呢。”金嬷嬷给了春意一个眼神，让她赶紧将人扶起来。

秋落也上了前，和春意一同把袁白露拉了起来，带到遮阴的檐廊下。

不过一会儿的事，袁白露的脸已经被晒得通红，眼里挂着泪，尽显着可怜。

“到底怎么回事？”荣庆太妃问道。

袁白露福了福身，垂着眸，声音柔柔：“小女得知楚女郎和高阳嗣王定下了婚事，在长平郡主她们闲聊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不曾想楚女郎会生气。”

“是我过界了。”

荣庆太妃淡淡道：“是姲姲把你推下水的？”

袁白露连忙摇头：“不是的，楚女郎是不小心松开了手，她不是故意的。”

“你先回去休息，等姲姲回来了，我会好生说说她。”荣庆太妃道：“等会儿，让郎中去一趟你院子，缺什么直接跟管事的裴宽说就是。”

袁白露再次行了礼，退出了青玉阁。

荣庆太妃看着袁白露离去，摇了摇：“还以为是个聪慧的，没想到跟小宋氏一路货色。”她由金嬷嬷搀扶着回到书案前继续抄写经书。

荣庆太妃久居宫中多年，见过的手段多了去了，像袁白露这种完全不够看。

她无非是想在楚牡丹回府之前，让这件事从她的口中传入荣庆太妃的耳中，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荣庆太妃再护着楚牡丹，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再来迁怒于她。

“那女郎那处？”金嬷嬷也是久经“战场”的老人，哪里会不知道袁白露的算盘，她只担心楚牡丹吃了亏，受了委屈。

“无妨，总归要些成长。”荣庆太妃柔了神情。

她把楚牡丹娇养长大，事事顺着她的心意，养得有些过于单纯了，到底会有护不住的时候。

反正万事都有她兜底，由着她们去吧。

*

朝南居。

袁白露回到院子后，清洗一番，将身上的脏水混合着汗渍味道一并洗净，闻到身上玉兰花的味道，心里才觉得舒畅。

“女郎，这件......”婢女杏花拿起显然比她家女郎所穿的要宽大得多的圆领青袍，有些不解。

袁白露坐在软塌上，用帕子将发尾的水擦得更干些，看到杏花手中的衣服，想到武陵郡主对她的维护，总归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洗干净，好生收起来。”

杏花点头应下，她家女郎历来有自己盘算，既然要留下，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没一会儿，府里的郎中过来了，给袁白露诊了脉，说她有些气血不足，不要过度节食，要保证身体，另外又给她开了些驱寒的药丸。

袁白露对自己身体当然清楚，她为了能保持“弱不禁风”小白花的形象，当然花了不少的心思，不仅是说话，身材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这边动静自然引起了小宋氏的注意，郎中前脚刚走，小宋氏就领着人来了。

袁白露也知道是时候将裴渊和楚牡丹的婚事告诉小宋氏。

今日她看到楚牡丹和裴渊吵得面红耳赤，没有哪位郎君能喜欢如此泼辣的女郎，何况裴渊和楚牡丹直接有着很深的隔阂，再由小宋氏出手，在裴渊跟前哭诉一番，就算两人婚事不接触，也能让裴渊对楚牡丹的不喜再近一步。

荣庆太妃总不至于会促成一段怨偶，何况高阳嗣王是她的嫡长孙，是秦王唯一的嫡子。

袁白露让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守在外头，她给小宋氏倒了一杯清热解暑的大麦茶：“姨母，你可知晓高阳嗣王和楚牡丹定下了婚事。”

“什么？”小宋氏正要去端起茶盏，听到这话瞬时瞪大了双眼，下一刻破口大骂起来：“我就知道嘉禾郡主那个贱人没安好心，把女儿独自留在秦王府，果然是想攀上槿之。”

“她自己不能生，便想着女儿来做秦王府的女主人，算盘打得可真响亮啊！”

袁白露拍了拍小宋氏的手：“姨母，别生气，高阳嗣王既然能同意这门婚事，自然也是愿意的。”

“放他娘的狗屁。”小宋氏袖子一扫，茶盏落了地，清脆的一声响：“槿之会看上楚牡丹？这件事一个天大的笑话。”

“定然嘉禾郡主在荣庆太妃跟前讨要来的，荣庆太妃这些年来一直偏心嘉禾郡主母女俩，倒是不曾想能偏心到如此的地步，简直要寒了槿之的心啊！”

“荣庆太妃一直不喜我姐姐，想要嘉禾郡主做她的儿媳妇，奈何秦王独爱姐姐。姐姐死后，本想让我成为秦王的继室，抚养槿之长大，还能维系我家宋家的门楣。”

“不料想，荣庆太妃出了一趟门，便将丧夫不到两年的嘉禾郡主接回了秦王府，那时候姐姐过世尚未一年，再没过多久嘉禾郡主就嫁给秦王成了秦王妃。”

“那会儿槿之不过十岁，看到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另娶新妇，心里又如何不寒心。嘉禾郡主母女入府之后，荣庆太妃对槿之时常冷眼相待，对楚牡丹这个异姓之女却是百般宠爱。”

“当时还起了谣言，说楚牡丹是嘉禾郡主和秦王的私生女。”

“过了几年后，在嘉禾郡主从中作梗之下，年仅十四岁的槿之被送出了秦王府，在外面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才让他变得像现在一样沉默寡言。”

袁白露对于这些事倒不是头一次听，在长平郡主和郑婉晴口中也多多少少听过事关嘉禾郡主母女的话，如今看来这些事十有**是真，在这种情况下，荣庆太妃会完全不顾及高阳嗣王的想法，同意这门婚事？

恐怕其中也确实如姨母所说，有着嘉禾郡主的掺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姨母，现在打算如何？”袁白露问道。

“当然是去找荣庆太妃让她将这门婚事给取消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槿之娶楚牡丹为妻。”小宋氏说着就要起身，袁白露拉住了她：“姨母，你觉得你和嘉禾郡主比，荣庆太妃会更喜欢谁？”

“当然是嘉禾郡主。”小宋氏道。

“既然如此，你去找荣庆太妃有什么用？”袁白露循循道：“姨母应该先去问问高阳嗣王的想法，只有高阳嗣王坚决不愿意这门婚事，退婚就只是早与晚的问题了。”

小宋氏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荣庆太妃一向瞧不起她，她找荣庆太妃说这件事，只怕是无功而返。

“你呀！多花点心思在槿之身上，才是最要紧的事。这些事你交给我就成了。”小宋氏拉着袁白露的手拍了拍。

袁白露笑了笑：“多谢姨母。”

*

有了袁白露的提点，小宋氏让人在正门守着，让人看到裴渊回府就把他请过来。

为了显出自己对裴渊的重视，作为姨母小宋氏从袁白露院子里回来之后，就让人去厨房炖了一碗燕窝。

等裴渊来时，厨房的燕窝也刚好炖好，小宋氏一面招呼着裴渊，一面着人去将燕窝端来。

“二哥好。”

裴浩宇前阵子在裴渊院里读书练字，每日一个时辰，前两日秦王寻来了一位夫子，他这才回了自己院子，摆脱了裴渊的折磨。如今见到裴渊就如同耗子见到猫，怕得很，根本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朝裴渊行了礼。

“二哥，我还有课业没有写完，先回院子了。”

裴浩宇是看到裴渊就浑身不自在，连在母亲这里待着都如坐针毡。

裴渊淡淡应了一声，知小宋氏将他叫来多半是为了说他和楚牡丹的婚事一事，裴浩宇在场确实不方便，便也由着他离开。

婢女小雀将燕窝端来，小宋氏让裴渊尝尝。

“你平时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燕窝都熬了一个下午，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裴渊看了眼，并未拿起勺子，他对这些吃食不太感兴趣。

“姨母，你可是要与我说婚事。”

小宋氏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燕窝，听到他的话一顿，眼咕噜一转，带着苦笑看向了裴渊：“你今年已有二十一，谈婚论嫁之事确实也该提了，这事其实姨母我也做不得什么主。”

“你祖母也在，父亲也在，只是可怜你母亲走得早，不能看着你成婚。”

“你姨母我也是个不争气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不能为你挑选名门贵女。”

话说着，小宋氏的眼泪已经出来了，一旁的勒婆子见状，叹了口气：“嗣王别怪老奴多嘴，侧妃心里一直惦记着嗣王，盼望着嗣王能娶一个门当户对，心仪的女郎，这样侧妃才能对得起先王妃在天之灵。”

小宋氏点了点头：“说来楚女郎的身份也是够的，你祖母确实考虑的没错，但......”

但楚牡丹的母亲嘉禾郡主和秦王两人曾或许对各自的家庭不忠，当年两人成婚之事也来得突然，如今楚牡丹和裴渊订下婚事，传出来不就是一个笑话？

裴渊能接受有一个曾经或许插足过自己父母之间感情的女人的女儿嫁给自己吗？

“我又想到你十四岁就离开了王府，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

这些苦都是嘉禾郡主造成的，是嘉禾郡主将裴渊送出了王府，送去了宫家。

如果当年嘉禾郡主生下秦王的子嗣，纵然裴渊仍然是嗣王，可秦王府的家业呢？裴渊还能有多少？

“那些年你不在府上，嘉禾郡主待我从不宽厚，你祖母更是不喜我，唯有你父亲对我尚且还有几分好脸色。可最终我也没有抗住，带着浩浩离开了秦王府，回了益州。”

小宋氏一介女流嘉禾郡主都容不下，她还诞下了秦王的儿子，荣庆太妃也仍然一昧的偏向嘉禾郡主母女，使得身为秦王子嗣的裴浩宇不得不回了益州的外祖家，不然又岂会养成现在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姨母，你放心吧，我和楚牡丹是不可能的。”

小宋氏的言下之意，裴渊全部听懂了。

*

云端楼外。

提着书箱的裴沐风看到楚牡丹鬼鬼祟祟的站在云端楼的外面，小脑袋往里面在探着，他伸手拍了一下楚牡丹的肩膀，瞬间吓得楚牡丹跳了起来。

“裴沐风，你是不是有病啊？”楚牡丹被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拍了拍胸脯平稳着心跳。

“我看你就是做了亏心事。”裴沐风带着几分看戏的态度：“我可听说你把袁白露给推进公厨前的浅水池中了。”

“我才没有，明明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楚牡丹一脸无语道。

裴沐风也不信楚牡丹会做出这种事来，虽然她整日不着调，但坏心眼是没有的。

“那你在这里干嘛？”裴沐风凑近了，盯着楚牡丹的眼睛：“惹二哥生气了？”

楚牡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没有。”

裴沐风摇了摇头：“我看你就是惹二哥生气了，你能得二哥这么一位好郎婿，还不好好珍惜。”

“我呸~”楚牡丹直接啐了一口：“他有什么好的，我才不稀罕。”

“就知道欺负我，羞辱我，不信我的伪君子。”

楚牡丹是越说越气愤。

“就算我打了他，那也是他活该。”

“什么？”裴沐风简直不敢相信：“你动手打了二哥？”

楚牡丹叉着腰，下巴微扬，一脸倔强：“他羞辱我在先。”

裴沐风正想问她具体原因，侧目一看他二哥竟然已经快走到跟前来了，清冷的脸上看向楚牡丹时，透着一丝嘲讽。

“二哥。”

楚牡丹面色微僵，侧目看了眼裴渊，见他上嘴唇好似有些肿，心里有几分心虚。

打人打脸上了，好似真的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