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臣 第28章 第 28 章

夜里请郎中的事免不得被青玉阁知晓，荣庆太妃在早间楚牡丹来请安时，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问了一番情况，见她无恙才安心。

别看着楚牡丹平日里生龙活虎，那是府里一直在精细的养着。

“祖母，我没事，许是玩得太累了。”楚牡丹宽慰道。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哪知吃了那清热的药丸子，一觉到天亮，精神也好。

所以昨日心跳加快，胸闷的情况铁定是生了病。

“我就说你爱胡来，每日的护心丸可都有吃？”荣庆太妃忍不住责备，又忍不住唠叨起来：“夏日雷雨多，护心丸不能断，更不能少，要是有不舒服，国子监便不去了。”

楚牡丹一面应着，一面拉着两位好友出了青玉阁。

听到她生病的事，两位好友也免不得问。

楚牡丹忙说只是热到了，并无其他的事，心下的那点怪异依旧压下去。

*

当入了崇文馆，伴随着古钟响起出现在楚牡丹视线内的裴渊映入眼帘时，那股怪异的心绪与不受控制的快速心跳再一次出现。

裴渊仍旧是一袭深绯色圆领袍，唯有变化的是他头上的发髻换成了一顶黑色的软脚幞头，他手中拿着一本书，缓步而来，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日头透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暖色，显得愈发的俊美。

楚牡丹心头“咯噔”一下，她怎么会对裴渊生出这般奇异的情绪来。

莫不成她喜欢上了裴渊？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裴渊可是这世间她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姲姲，怎么了？”梁浅音注意到楚牡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眉头紧皱，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

楚牡丹“啊”了一声，显然的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再一次不自觉地落在已经站在书案前的裴渊身上，轻咬着嘴唇，生出些厌烦来，索性趴在桌子上，将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视线。

可那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声音却挡不住，依旧在折磨着她。

好不容易熬完上午，再不用看到裴渊那张脸，楚牡丹这才松了口气。

*

午膳的饭菜如常的那几道，吃得次数多了也没甚味道。

简单的解决之后，楚牡丹打算回到崇文馆好好睡个午觉，免得下午又是止不住的瞌睡。

“某些人的手段还真高明，竟然能让高阳表哥做她的未婚夫。”

出了公厨，外面有一座可以纳凉休息的小花园，径直过去是上桥，省了绕两边长廊的时间，长平郡主三人看着楚牡丹三人行来，在路过楚牡丹时，长平郡主故意撞上她的肩头，眼神中是藏不住讽刺。

楚牡丹侧过身子看向她，眉头微蹙，带着不解：她和裴渊的婚事，长平郡主是如何知晓的？

“你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当年秦王舅舅和舅母夫妻恩爱，结果舅母去世不到一年，秦王舅舅便娶了嘉禾表姨母，如今嘉禾表姨母与秦王舅舅和离才几个月，你就与高阳表哥订下婚事，难道不是手段高明吗？”

长平郡主转过身来面对着楚牡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草包美人就是草包美人，除了一张能勾引人的脸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吗？

她嘴角勾着一丝冷笑着讥讽道。

母女俩先后入一家门的事，她还真是前所未闻，不过嘉禾表姨母能有本事带着楚牡丹嫁给秦王舅舅做继室，又岂会没本事让楚牡丹与高阳表兄订下婚事呢？

真是不知廉耻的母女二人。

“谁告诉你的？”楚牡丹就像听不到她的讥讽，只想知道这件事长平郡主是从谁的口中得知的。

这门婚事并非她的意愿，祖母不对外宣布，她更不会在外乱说，这样她才有退路可言。待她说服祖母退了婚事，这件事外人自是无从知晓，也不会影响她往后说亲。

“怎么？”长平郡主用手指戳了戳楚牡丹的肩膀：“敢做不敢当了？”

楚牡丹直接抓着她的手，一扭：“我最后再说一遍，谁告诉你的？”

“姲姲，你不要这样，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的。”袁白露上前拉住楚牡丹的手，轻声安抚道：“再说你和高阳嗣王定亲是喜事呀！”

楚牡丹看向袁白露，脸上没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甩开长平郡主的手，反手握住她的手，质问道：“所以，是你说出来的？”

“对不起，姲姲，我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会让你不高兴。”袁白露似乎被她的模样吓到，连连后退，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显得楚楚可怜。

她的身后是低矮的木桥护栏，连连的后退让她往后倒去，拉着她的楚牡丹感觉到手腕处一阵刺痛，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可看到袁白露在朝后倒去，楚牡丹想要再去抓，却被长平郡主拦下，抓着她的手扬言道：“推人了，楚牡丹推人了！”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袁白露落入了浅水池中，好在水池中的水不深，就算她坐在水中，水位也才到她的腰部，但淤泥与水混杂着弄得袁白露颇为狼狈。所有人也在这时被吸引过来，看向楚牡丹，除了护住她的梁浅音和裴冉珠外，眼神里全然透露出不可置信。

“你们在干什么？”

裴渊午膳时被祭酒秦腾师叫去，这会儿才来公厨吃饭，不想一来就看到袁白露落水的画面。

随着裴渊冷冽的声音传来，最先反应过来长平看了眼袁白露之后，立刻道：“是楚牡丹，她把白露推到了水里。”

“我没有。”楚牡丹下意识的反驳，她低头看了眼隐隐透着刺痛的手腕并未看到伤口，她也没想明白方才为何会松开手，但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更不知事情怎么突然转变成了这样。

“姲姲，才不会做这种事。”裴冉珠也立即道，又用着只有她们三人可以听到声音嘀咕道：“姲姲，你真的没有吗？”

楚牡丹摇了头，但她看到周围的交头接耳，眼神中都是对她的审视。而得到好友的肯定裴冉珠和梁浅音，更加坚信的站在楚牡丹一边。

“你们是一起的，当然包庇楚牡丹。”长平郡主道：“这里有这么多学子在，他们都可以作证就是楚牡丹把白露给推到水里的。”

“就是的，我们都看到了。”人群中看不过去的学子站出来附和长平郡主的话。

长平这会儿更有底气，她倒要看看这场闹剧楚牡丹如何收场？

“裴博士，姲姲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说错了话，惹姲姲不高兴了。”袁白露坐在浅水池中低声抽泣着，咬着嘴唇，一双眸子满是委屈，明明该是狼狈，偏生让人对她只生出了怜爱之心。

“楚牡丹，你怎么可以这样？”

武陵郡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看到被浸泡在浅水池中的袁白露，虽不知事情全貌，但他也听到了后两句，显然是楚牡丹做的。

他直接下了水，将身上的圆领青袍脱下，盖在了袁白露的身上，搀扶着她起了身：“不管她说错了什么，你也不该将人推下水去。”

“武陵郡王，这里有你什么事？”裴冉珠瞧着他那献殷勤的模样，又在这里不分青红皂白的站队，很是让人不爽。

“小爷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武陵郡王回怼道。

裴渊冷言打断了武陵郡王的话，他再不开口，场面只怕是会更加混乱：“楚牡丹和袁白露随我去学监处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楚牡丹心里再不乐意，也只得朝裴渊行作揖礼，随他去学监处。

梁浅音拉住她的手：“等会儿你好好跟裴博士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楚牡丹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这么认同。

*

学监处。

裴渊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脸色写着倔强，一个脸上写着可怜巴巴。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会乐意听的，但我没有把袁白露推入水中。”楚牡丹带着气恼道。

婚事被传开，裴渊估计得跳脚。

“都是我的错。”袁白露轻咬着嘴唇，抽噎着：“长平郡主说郑女郎和博士般配时，我说博士和楚女郎已经有婚事，我不知道这件事不能说出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楚牡丹眉头微挑，得嘞，还是说出来了。

不过，这应该算不到她头上来了吧。

“然后楚女郎生了气，原本拉着我的手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松开了。”袁白露的声音越说越小，委屈却是越来越明显，临了又补了一句：“我知道，楚女郎不是故意的。”

“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楚牡丹强调道，说得好像她是有意为之，她生气是一回事，将人推到水池中就是另外一回事。

“我知道的。”袁白露声音如蚊子，垂着头，紧裹着身上武陵郡王给的圆领青袍，地上落了一摊的水，任谁看着她可怜兮兮，也显得楚牡丹的话不那么真。

“楚牡丹，道歉吧。”裴渊突然道。

“道歉？凭什么？”楚牡丹一下就炸开了，她就知道裴渊不会信她的话。

“证据，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袁白露不是你故意松开手的。”裴渊神情清冷：“杨永的事过去才多久。”

“所以，你认为我在霸凌袁白露？”楚牡丹简直不敢相信裴渊能说出这种话来，一掌拍在书案上，气愤不已的瞪着他，全然忘了此刻在国子监，她该对裴渊已师礼相待：“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将我和你的婚事告知他人，损害我的名誉在先。”

“我质问她时，她自己不小心落了水，变成我在霸凌她？”

“裴博士，你怎么不问问因为她说出我和你的婚事，旁人说的那些话有多不堪入耳，会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

裴渊双眸微微一沉，对袁白露道：“你先回府，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袁白露向裴渊福了福身，又对楚牡丹说了一声抱歉后，离开了学监处。

气氛随着她的离开变得愈发低沉，两人是全然的互看不顺眼。一个像极了只想猛烈进攻，证明自己的蛐蛐，一哥则是沉稳冷静试图用气势去压倒对方的蛐蛐。

“你确定婚事被传出来会对你造成伤害，而不是正合你意？”裴渊坐在交椅上接过楚牡丹前头的话，他的眼底一片冰凉，望向楚牡丹的眉宇间更是透出憎恶来。

“婚事非我所愿，如何会如我意？”楚牡丹不理解他的话，也看出了他神情中对她的不喜。

裴渊对她的不喜是由来已久的，但楚牡丹今日突然意识到，这一份不喜似乎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得多。

她的性格确实不好，也做过不少让裴渊讨厌的事，裴渊对她又何曾留过手。

当年如果不是裴渊对她一次次的伤害，她又岂会厌恶他。

“请你告诉我，裴冉珠和梁浅音是如何知晓你强吻过我？”裴渊紧蹙着眉，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楚牡丹倏地脸一红，这事裴渊又是如何知晓。

“这是两码事。”

“你四处宣传你做的好事，难道不就是希望这门婚事能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吗？”裴渊站起身来，俯身向前，凑在楚牡丹耳边道：“还学着那些狐媚子欲擒故纵的手段来，楚牡丹，是我小瞧了你。”

“啪！！！”

等楚牡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巴掌已经拍在了裴渊的嘴唇上。

听着自己此刻如鼓的心跳，看到裴渊眼中的错愕，楚牡丹只记得方才她觉得裴渊的话太刺耳了，太羞辱人了。

“是你活该，怪不得我。”楚牡丹情绪完全不能平静下来，她发现裴渊的嘴唇周围已经红肿起来。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没有故意松开手让袁白露掉进水池中，当时有东西扎了我的手，我的不已才放开的。”

说完此话，楚牡丹向裴渊行了作揖礼，然后转身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