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听我解释......”葛玥面露红晕,转过身面朝着他,低头盯着自己绞缠在一起的手指。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噤声。
这时,徐江遥迈下一块台阶,一尘不染的黑色长靴离着她更近了一点。莫名的压迫感袭来,葛玥心跳迅速加快了起来。
徐江遥对周围的银甲兵说话,声音沉厉,银甲兵皆一一应道。
葛玥就这么听着,待他结束把重心放在她身上。
布置完任务,徐江遥重新看向她,软下几分声音,“可愿意和我一同走走?”
他并未纠结那个称呼,仿佛于他无关。葛玥失落地点了点头,心里开始有些后悔兀自跑来找他。
卫廷司重地,附近人烟稀少。越往外走,人越来越多,也更吵闹。
徐江遥不太喜欢这种喧嚣,有意将她带到清静的街道上。
可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
路过一家果摊后,葛玥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那日我父亲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不必。”他回的很快,似乎将她与葛成摘得干干净净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又往前走了两步。
葛玥抿咬了下嘴唇,扭头看向他,“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道歉,我们家......确实对不住你。”
徐江遥微微垂着头往前走着,没说话。目光丝毫未变,是那种陷入沉思的眼神。
见他不理自己,葛玥也不再说话。
他走得不算快,她跟在他旁边,还算轻松。
徐江遥没听进去她说的那些无关痛痒的道歉话,而是抓紧时辰飞速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
到时候他拿徐家一事的先例现身说法,大概率能暂时性地阻止皇上对葛家有所动作,留给他时间查真正的细作。
可他仍旧觉得不保险,这件事里利害关系过于复杂、加之对手并非等闲之辈,变数太多太多。
他不放心。
他必须万无一失地,保住她的性命。
其实他想过了,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娶她,让她成为徐家的人。这样才能让皇上对徐家的亏欠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这回的免死金牌。
徐家唯一一次免死的机会,是他回建安那日,皇上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亲口允诺的。
葛玥百无聊赖地走着,身旁的徐江遥忽而停下脚步,两人拉出一段距离。
她回头,见他瞧着地,似乎没有跟上来和继续走的打算,便郁闷地走回到他身旁,“怎么了?要回去了吗?”
这才走了多久,他话都没说几句呢。
而且自己想问的也还没敢问出口……
徐江遥忽然抬眸看她,眼神犀利,葛玥被吓了一跳。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认真......
难道是终于想好怎么报复她们葛家了?
啊,就不该来找他,倒是提醒他把报复葛家的事提上日程了,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或许,真的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保全她。那股被徐江遥强压在心底冲动在暗暗涌动着。他必须承认,对他本人来说,他并不排斥与她成婚这个答案。
现下先保住她的性命更重要,其他的事往后再说。就算是日后面对面的两人要互相被仇恨折磨,他也认了。
这大抵就是他们的宿命。
前方漆黑一片的巷子里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凭着战场上多年的经验,他听得来着是一个习过武的男子。
他怕是那榭国细作提前对她起了不利之心,迅速将葛玥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提起剑挡在胸前。
看他这样,葛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一阵紧张。
因为她觉得徐江遥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她很快放弃挣扎,顺理成章地跟徐江遥一起紧张。
她紧攥着徐江遥的衣服,而后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半明半暗的巷子口。
没过一会儿,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她们只见宋晨云满头大汗地一样从巷子里跑出来。
月光下,眼里带着焦急和害怕。
视线一下子开阔,宋晨云一时不适应,差点撞上巷子口旁的扇架。
老板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嘴。
葛玥一愣,冲过去眼疾手快拉住他,省得他再跑。
没成想宋晨云见着她后眼眶更红了,颓然落了下几滴眼泪,看得葛玥直发愣。
能让宋晨云有这种反应的,估计只有三姐。葛玥心里暗暗紧张,三姐大抵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果然,宋晨云说方才晚间在书院,三姐突发恶疾,高烧不退。
邻里的大夫说可缓解的药在民间稀少,只有边疆一带的人和皇宫里有,宋晨云这才匆忙地要入宫。
只是也担心宫里头势力的太医不愿拿如此珍贵的药材救葛菊,急得直掉眼泪。
“你可是铁血男儿啊,哭什么哭!”葛玥也想哭,但是必须安抚好宋晨云的情绪,“我和你一同入宫求皇上求太医,大不了赖在太医院不走!”
宋晨云知道不妥,但他没有办法,任由葛玥拉着走。
两人还没多走一步,就被徐江遥挡住了去路。
徐江遥嘴角扯了扯,似乎特别无言,“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 赖着不走?你们是头长多了不够砍了是吧?”
葛玥现下和宋晨云一样着急,红着眼眶喊:“三姐若是出事我也不想活了,我得救她!”那可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三姐。
宋晨云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心里默默说道: 他也是。
面前两人眼眶红红看着他,说不好脑子里还有没有理智,他也不打算再计较。
徐江遥目光投向宋晨云,道:“那是边疆之地的急用药,还剩下不少,随我去卫廷司取。”
宋晨云瞬间像看恩人一样看徐江遥,狗腿似的要冲过去抱他,嘴里直嚷嚷:“恩人,从今往后您要打我几顿都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葛玥没听明白,只见着徐江遥一脚踢开宋晨云,露出一副觉得很恶心的表情,转身朝卫廷司的方向走。
瞧着他的背影,葛玥目光黯了黯。
他把这样重要的东西放在卫廷司而不是徐府,且自己又常常呆在卫廷司不回去,是不是因为他不敢回到空荡荡、没有家人的徐府?
***
落叶书院里,葛菊吃下药便很快醒了。
宋晨云心一松,后怕感袭来,更想哭了。但他又不想让葛菊瞧见,便转身快步走出了屋。
大夫也拿着药箱紧跟着离开。
屋内只留下葛玥、徐江遥,以及躺在床上的葛菊。
葛菊模模糊糊瞧见趴在床前的葛玥,身子虽尚还虚弱,但她仍心系妹妹,“玥儿,父亲不是不让你擅自出府?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
她缓缓地抬眼,想去看屋内另一个人,却在瞧见了站在远处的徐将军时,后背猛地发了下汗。
她对徐江遥也是忌惮的,千古以来,灭门大仇,有几人能不报?
徐江遥察觉葛菊对自己有所忌惮,没说什么,转身跨出屋内。
他走到院子里的小假山底下,闲散地倚靠着石头,听着宋晨云藏在山里另一处,哭天抹泪。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何风在卫廷司与他谈论感情时说的那句话。
——欲生欲死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吧,就算因那个人把折磨的自己半死不活,也依旧心甘情愿。
他在旁人眼里也不知道这样疯了多少回了。
***
从落叶书院出来后,路边的摊子见少,两人走在清静的街道上。
他仍是没主动说话,心里似乎在想其他的事情。
其实经过此事,她已经确定了徐江遥是绝对不会恶意报复葛家的,因为他同他的父亲徐佑将军一样,是个善良正直之人。
什么因为自己才不动手的幻想,都是她自作多情了罢了。
她仰头望着夜空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早点放下他吧。
他已经心系她人,她也应该早点去寻找她的幸福。
葛玥突然蹦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
徐江遥猛然脚下一顿,抬眼,奇怪地看向她。
她调皮一笑,道:“既然你如今不愿意多开口,那本小姐就多说一点。毕竟从前的你,对本小姐是几号几号的,现在就算是还你从前对本小姐的照拂了。”
“但是你要记得,总是让女子主动讨话说是很没礼貌的,你日后对着钟情的人,可不能这样。”
葛玥装作不在意地提醒完,便扭头转过身,背朝着他,等他跟上来。
听见脚步响了两声,他似乎跟上来了。
葛玥撇撇嘴,没打算回头,打算直接往前走。
就在她刚要抬脚时,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今也可以。”
葛玥愣住,下意识转头抬眼看他。
月光下,他藏在阴影里,神情晦暗不明。
她心里不相信,便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所以很快,她笑了下,摆了摆手,转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然而身后,又传来他提高两分的声音。
“像从前说的一样,在我这里任何事都由着你,没有繁文缛节、虚礼形式。”
她脚步停住。
徐江遥走上来,继续说道:“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有任何不想面对的事都可以躲在我身后,我来帮你解决。”
“并且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再娶第二个人。”
葛玥听懵了,他这是在对她做承诺?
为什么啊?
她诧异地回过头,长发随着风被吹落在胸前,四散凌乱。
小姑娘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不敢轻易确定。
徐江遥走过去,将她凌乱的毛发用手梳理好,然后捋到她身后放下。
他用行动最后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
葛玥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
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现下应该该做些什么,她就这么瞪着一双大眼瞧着他。
徐江遥瞧着她的水汪汪的眼眸,心里柔软得像棉花,声音也变得如春日的池水般温和,“成婚吧,”后又带着一点沙哑,“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