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迅速摇了两下扇子,而后使劲往桌上一摔。
强大的风力惊扰到前面正在看比赛的皇上和皇后,两人整齐地回头看过来。
后面坐着的三个人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不敢吭。
葛玥像被点了穴一样,双手撑在椅子上,双目愣愣地看向马场。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方才你们在聊什么呢?”皇帝手里盘着珠子,豺狼似凶狠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晃荡。
闻言,公主露出笑容,嘻嘻笑着说:“没什么的,父皇,方才就是贵妃娘娘有些疑惑玥儿为什么能与长宁坐在一处,长宁便给娘娘仔细介绍了一番玥儿的家世。”
公主看了眼方贵妃,然后转回头看着皇上,继续笑着说:“玥儿是忠武将军莫寒松的外孙女儿,忠臣之后,也是莫家现下唯一的血脉,是父皇好生重视的人。
那么,长宁身为父皇的女儿,自然也要帮着父皇分忧,好好照看玥儿,所以才想时时刻刻地与玥儿在一起保护她啊。”
闻言,皇帝大笑起来,手里的珠子盘的咔咔作响,“没错,是朕让她坐的。朕,也是十分地重视她。莫寒松将军为辰芝、为朕,付出的太多了,现如今只是让朕照看他的一个外孙女儿,朕的活儿也太过轻松了。”
葛玥默默地低头抠手,唇咬的发紫,心中五味杂陈。
公主的笑意则更深了,发钗上的流苏碰撞的相互作响,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敢惹本公主的人,简直找死!
方贵妃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长舒一口气,再次拿起薄扇:“既然是这样,那的确应该好生照看着。不过,最好的照看应该也不是由公主来照看吧。”
葛玥转头看向方贵妃,只见她颐指气使地瞧着自己,眼底阴冷。
怎么有种要被搞的感觉?
“什么意思啊你? 本公主与玥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儿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公主拳头握成团,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愤怒地瞪着方贵妃。
这可恶的女人是要拆散她跟玥儿吗!
不行,绝对不行! 永远不行!
“凝儿!”皇后瞪了公主一眼。
公主扁了扁嘴,转头对方贵妃说:“长宁方才失礼了,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方贵妃鼻孔里出了一口气,扇着薄扇,扭头不看她,却正好与皇上的目光对上。
“咳,长宁年岁小,本宫自然不会同你计较。”方贵妃看向长宁,然后看向她身后的葛玥,“但本宫方才所说,皆是心中所想,长宁公主并非是最适合照顾这位.....葛姑娘的。”
“那爱妃且说来听听,谁才是最合适的?”皇上终开口道。
见皇上终于搭理自己,方贵妃喜上眉梢,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回皇上的话,臣妾以为,自古以来女子皆是以丈夫为天、为命,丈夫是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那么对于女子来说,自然是替她找一位郎君,才是最好的照拂了!
以臣妾之见,与其麻烦公主,不如皇上就替葛姑娘择一门好亲事,让她后半生都有倚靠,这样也算是回报了莫将军。”
葛玥嘴角一抽,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爱妃里出不了当自强的女人!
若是找九皇子那样的,到底是谁照拂谁啊?
就请问呢?
皇上似在思索,盘珠子的手都慢了下来,葛玥抿直了唇角,坐得端端正正的。
可千万别啊,前不久刚因为逃你儿子的婚差点把命折了去,您可别再给我弄出这一档子的事来了!
公主似乎也很紧张,胸骨紧紧地压在两只手腕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父皇看。
皇上转了转身子,扭头问身旁的皇后:“依皇后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皇后微欠了下身,而后双手交叠,轻飘飘地搁在腿上:“臣妾觉得方贵妃说得不错,只是葛四姑娘刚与九皇子退了婚,此番或许眼光会高些,不好找啊。”
方贵妃“切”了声,使劲儿摇了摇扇子:“葛家都那样了,这是看在莫家的面子上才给她寻了份婚事,还指望能找什么好的?”
“你会不会说话!”长宁公主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气冲冲地瞪着方贵妃。
“皇上,皇后,你们看呐,长宁公主定是跟葛姑娘呆久了,变得如此没规矩!”方贵妃斜瞪了一眼葛玥,“早就听说葛四姑娘品性顽劣,都不如她那几个庶出的姐姐,现下看来都是真的。”
葛玥使劲拉住公主的小手臂,用力捏了捏,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急得直跺脚,最后又转头看向父皇。
皇上经过一番沉思,似乎什么也想出来,他的目光在周围的人中扫视,最终定在了斜前方。
“徐将军。”皇上朗声开口,盘珠子的手逐渐停下。
隔壁看台,徐江遥闻声站起身,走了过来,而后微微弓起身子,双手交叠举在眉梢:“皇上。”
老皇帝一笑,眼角密密麻麻的褶子都爬了上来,有几道深的,都快延伸到太阳穴了。
“徐将军说,此事该当如何啊? 你方才在那个位子上,听得应当是极清楚吧?”皇上手里又开始盘串,响起“咔咔”的声音。
徐江遥保持的弯腰的姿势,偏过头,瞧了眼站在原地,无措地盯着自己的小姑娘,然后很快就转回头来,双手抬得更高了些:
“臣本自认为没有资格对葛四小姐的婚事指手画脚,但通过回到建安城的这段时日,对葛四小姐有了再度认识,所以臣认为葛四小姐的确需要有一个能够管得住她的人。
“既然家人管不住她,那么为她寻一个丈夫不失一个好办法。正好也能缓解葛四小姐的孤独,不至于她再到处闯祸。”
葛玥:“......”她是什么闯祸精吗?
“徐! 江! 遥!”公主大声喊道,脸憋得通红,“你在说什么!”
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握成拳,两只胳膊在身体两侧弓出一个弧度,恨不得马上要冲上去打一顿徐江遥!
徐江遥不急不缓地直起身子,转头望向公主,神色淡然:“臣只是在说实话,葛四小姐她的确需要有一人来管教。
“或者,臣若是说成,葛四小姐的确需要一个人来陪伴她,公主是不是更能接受?”
“这......”公主眼珠子着急忙慌地转了转,又瞪向徐江遥,“本公主也可以陪她! 只要她愿意,本公主可以一辈子陪着她,用不着别人!”
徐江遥错开目光,转回头,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边:“公主要执意这么说,臣也无可多言。只是想告知公主一言,您能给她的,和另一个人给她的,是不同的。”
公主皱着眉,在努力思考这句话。
什么我给的他给的? 玥儿幸福快乐就好了,管他谁给的。
现下最主要的是,当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有人瞧着能让玥儿幸福,没有!
公主刚要说些什么,一直在询问旁人意见的皇上先开口了:
“徐爱卿所言极是,是朕忽略了。莫将军的几个儿女都去的早......”
皇上抬眼看向葛玥,眼神里一副既往的似豺狼,但少了些凶光:“没有母亲的陪伴,孩子定会孤独不少。”
“是啊~皇上,这么一想,葛姑娘确实可怜,”方贵妃扇扇薄扇,瞥了葛玥一眼,“不如赶紧给她选门亲事,让她嫁了算了,日后也不会给天天捣乱闯祸了,刑部的日子也能轻快点儿。”
葛玥偏了偏目光,看向方贵妃。
四目相对后,只见方贵妃翻了记白眼,然后快速扇动着扇子,扭开了头。
葛玥的拳头紧了紧。好一把煽风点火的轻盈薄扇啊,看本小姐日后给不给你烧了!
皇上转回了身子,朝向皇后:“此事麻烦皇后可好?”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皇上~”方贵妃站起身,提着裙摆,小跑着到皇上跟前儿,“何须那样麻烦,还得麻烦皇后姐姐。”
“那你说,”皇上抚上方贵妃在自己肩膀处的手,“该当如何啊?”
方贵妃立马反握住皇上的手,挑衅地看了眼皇后,慢慢地跪在皇上腿边,转头指向赛场中比赛的公子哥们:
“今儿个各世家贵族都在,不正好能给葛姑娘选个夫婿吗?”
话音一出,所有人都一同看向马球场里,目光跟随着正在挥洒汗水的几个公子哥。
“您瞧,路家的六公子也来了,上回皇上您的寿宴,路候不是还跟您抱怨,这位六公子到现在都没娶亲吗?”
盯着那马匹上的背影,皇上目光幽深一般:“朕记得,他是姨娘的儿子。”
“那又如何? 之前还不是给她了机会让她嫁与九皇子,但还不是没嫁成?这便说明她福分不够,配不上皇亲国戚,现如今配个姨娘的儿子刚刚好。”
皇上一言不发,盯着赛场。
见状,皇后倾了倾身子,修长的金黄色雕纹护甲半罩在嘴边,附在皇上耳边说道:“这事,不如就让葛姑娘自己决定? 这样日后说出去,皇上也不会被旁人诟病些什么。”
皇上端坐着,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就这样办吧,让她自己从场上挑个人,作为她的郎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