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黎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落下,他有节奏地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
“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喜欢装成嗔痴蠢傻的样子哄人。”
桐萧的腰还是挺得笔直,先前那细微一点生动褪去,又成了一副刻薄模样,“但我很清楚你的本性,跟我装傻子,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要药剂‘曙光’的配方。”桐黎也不再掩饰,定定地凝视着她,直接开口了。
“嘶嘶——桐萧你坑死我了。”
周畅打断了桐黎的索要,她扶着摔下的腰嗷嗷叫着爬起来。
看见在场无人关心她,气闷地一屁股坐在桐萧的椅子把手上环顾了一圈。
埋怨道:“行行行就你桐家的最聪明,一个两个都不是傻子,也没见着有个什么机灵鬼给我拉一把。”
让她跌倒的“罪魁祸首”桐萧,气定神闲地坐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也没有理她。
左方一只小小的药膏呈在手上,缓缓地递过来。
周畅讶异地抬眼一瞥——是夏商舟。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抱歉:“我刚才去翻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了,没想到要扶你。”又仔细地关心询问周畅的伤势,语气温柔至极。
周畅本就是随口找个玩笑调节气氛,哪里想到夏商舟真的这么紧张她,于是惊住,连连摆手。
“麻烦你了,但我一个大Alpha不用这么仔细。”她身子往后闪了闪,阻止了夏商舟想看伤口的动作。
夏商舟顺着她的动作看去——这两个Alpha怎么越来越近了?
周畅的左手被桐萧擒住,手表被她卸下来看时间,周畅不甚在意,大咧咧坐在扶手上,对着夏商舟调侃道:“我手下有几个Alpha暗恋你,以前还不理解,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她飞速地眨眨眼,眉心微扬,用戏谑的目光轻轻瞟了一眼夏商舟,又转过头来,用热切的眼神把桐萧看了又看。
揶揄道:“可惜我喜欢的人没有这么温柔,还凶悍得多。”
“我要走了。”桐萧把她腰侧的软肉掐了一把,也不管周畅呼痛,拉过她有力的手腕,把手表重新给周畅戴上扣住。
她站起身,审视了桐黎片刻,“桐黎,我没兴趣知道你怎么探听到的药剂、要配方有什么用。总之,‘曙光’的保密性和重要性不容有失。”
“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你在基地的事,我不会多过问一点,也不会给予你什么帮助。”
“要什么,拿什么,自己去拼。”她撇下一句,穿好大衣,立时像风一样走了。
桐黎沉默少时,狭长的狐眼一暗,低下头埋在自己臂间,少顷又重新振作起来。
周畅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投以真诚的目光,心平气和地劝道:“放宽点心,虽然科学方面你可能不太行,但是人活着,总是有价值的嘛。”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可以做点事情放松一下。”
“比如呢?”桐黎捂嘴打了个哈欠,问道。
周畅低头盯着指针思考少刻,猛然抬头,眼睛一弯,提出建议道:“我们观测到明天会继续下雪,会是末世以来最大的一场落雪,也标志着全球气候将正式进入‘极寒期’。”
“早些适应吧,明天约几个朋友一起赏赏雪泡泡茶,围炉观雪坐看山水。好好珍惜,之后这么舒服的日子可就没有了。”她笑了笑,随手将药膏放在一边,起身给桐黎比了个“请”的姿势,显然是要逐客。
“你看你这小脸冻得煞白,赏雪的时候多裹点。”
……
桐黎头顶着毛茸茸的帽子,木着脸揣兜站在冰天雪地里。
他真是疯了。
到底为什么他会信周畅的邪。
看来周畅真是妖邪转世。
桐黎给自己裹了六层,变成所谓的“松软小面包”,和“好朋友”相清绝手拉手地出来赏雪了。
好像小学鸡。他吐槽道。
只是遗憾的是,没找到湖心亭来观雪。
不过山人自有妙计,地尸自有死去的度娘攻略。
查询好本市的景点后,他就勉为其难开着周畅赞助借出的大越野,载着相清绝去了二十公里外的海边。
偶吼吼王的代步座驾升级了,小三轮换大越野,舒畅!
桐黎心情愉快,一路哼歌,相清绝便安静地侧耳听着那些奇怪而又玄妙的旋律,微勾着唇角。
他目光望着窗外的万般苍生,透过反光的玻璃,悄悄窥着心里的那个人。
听着那嗓音透过风雪、透过心。
终于到了目的地,天气果真像周畅所说一样将要进入极寒,还没正式下大雪,车窗就结了一层冰。
相清绝难得用发簪将一头青丝挽了起来,还是一身单薄白衣,仿佛永远不会冷似的,比桐黎这个没有体感的还潇洒。
“你怎么不冷?”桐黎的身体在不刻意控制的情况下始终是冰冷的,他看着相清绝岿然不动的模样,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地把手从相清绝的领口伸入冻他的脖子。
相清绝无奈地轻笑一声,也没阻拦也没反抗,任由冰冷的小手在他肌肤上肆意游走,就差大敞着胸襟喊“爷快来”了。
“我有火系异能以取暖。”他两只大掌捂住桐黎的另一只手,眉宇间染着浅淡的笑意,片刻后却又脸色一变,蹙眉,“为何捂不热?”
桐黎的悠然自得把持不住了。
他急匆匆地收回手,眉心轻跳,眼神乱瞟满嘴跑火车:“我这是天生的,天一冷就体寒,炉子也烧不热,没什么事。”
岔开话题,他的大脑主要结构才有精力处理其他事,所以——
“你他爹的还有其他异能?”桐黎脑中的小人咬着手帕默默流泪,羡慕嫉妒恨。
异能者稀缺。因为只有在极度的危机之下,万分之一的天赋种子选手才有可能觉醒异能。
寻常人觉醒一种异能,哪怕等级不高,都是天大的福气,比末世前考上清北的概率还小,更何况多系异能者。
多系异能者之中,无论是较为常见的金木水火土搭配,还是较为罕见的风雷空间之类混合,在末世都能过得相当不错。
不是早早起势翻身做老大,就是受招揽成为一方势力中顶天立地的大佬,总之个个都作威作福。
哪像相清绝这样,悠悠哉哉地找了个地方过隐居生活?
“死到普!死到普!”桐黎把耳罩压得更紧了,瞧相清绝的眼神带上了嫉恨,“就此打住,我完全被你打击到了OK?可以了吗?you满意了吗?”
桐黎从末世开始一直到被感染前,都没有成功觉醒过异能,不然他也不至于赤手空拳跟丧尸肉搏,还导致最后被咬伤感染。
福祸相依。
桐黎只能这么拍着胸口安慰自己。
两人来到海边也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从天而降的物体就从细密的小雨变成了粗厚的雪花和冰碴子。
桐黎怕弄湿了衣服,拉住相清绝的手,便向着最近的超级豪华双层奢侈大别墅海景房奔去。
没错!他就是传说中的邪恶之首——尼古拉斯丶黎公爵!
尽管旁边有小亭子只要跨几步就能到,尽管十米外就有一个小超市。但是显然,百米外华丽的独栋别墅才是最能配得上尼古拉斯公爵的!
如果附近有城堡想要公爵入住那就再好不过了哇咔咔咔!
相清绝紧紧地锁住桐黎的手,在风雪疾驰间油然而生一种轻松。
畅快,从未体验过的畅快。
不必担心寒风,不必担心受凉,不必担心课业公事,只用全心投入进此方天地,感万物情,尝风雪味,即可。
但若只有这些寒凉,却还略显单调无味,总觉还少些什么。
目光在周围飞速移动的景物上停留些时候,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回到了眼前人的背影。
黑衣与雪白的世界,碰撞着,搏斗着,冷空气在战斗中滚了好几圈,最终落入他眼眶。
——许是冷了,眼边也结了层冰霜。
这滴泪,到底没有化作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