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吗?”夏商舟维持着职业微笑,眨眼的频率加快了。
“好像……没了。”
久久的沉默。
夏商舟站起身要走。
“唉你什么意思啊?”桐黎赶紧阻拦。
夏商舟深深地看他一眼,随手把记录单揉成纸团塞进垃圾桶,拍拍手,慢条斯理地道:“我觉得是您要冬眠了。”
“??开什么玩笑。”
“您的状况,我猜测多半是丧尸身体异变的前兆。可以持续观察之后的变化,目前状况类似于异能者觉醒,可以合理猜测您之后也会觉醒异能乃至于更强大的能力。”
桐黎呆:小时候成为超人的梦终于要实现了?
“要是您还怀疑,可以去医院详细查一下。但记得要伪装出人类心跳等生理特征,防止露馅。”
“原来真没怀。”桐黎出了医院,拿着单子宝贵地一遍一遍看,终于松了口气,“吓死人吓死人,还好我找了夏商舟。”
“真是自己~吓~自己~”
事情过了,他也有心思玩闹,说话都带着怪模怪样的腔调。
相清绝也缓了口气,脑子略有些转不过来,为桐黎身体健康而庆幸着。
“你怎么把的脉?”桐黎撩了撩被风吹散的发,狐疑地看着他,上上下下审视一番。
看这脸、这身材,没被掉包啊,相少之前在专业领域不都很靠谱吗?
相清绝一本正经地和他对视,这张严肃的脸,任谁看了都很难不信他嘴里说的话。
“我先前从未把过别人的脉,只是我的脉象应当是正常的,想来与其不一样的,都不太正常罢。”他脸上甚至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太可怕了。
一句话,把桐黎雷得外焦里嫩。
太荒谬了,所有医学的标准以他个人为准,不一样就是不正常,就像要求每一个病例必须强制和课本一模一样的荒谬。
真是好可怕,不是医学生也感觉到的可怕。
桐黎深深地运气吐息,让这口气在体内运转一圈,防止被相清绝气得英年早逝。
他寻思着,都是脉能有多不一样?撸起袖子自己去把自己的。
苦思一会儿。
哦。
他没脉啊。
又顿顿收回手。
确实不一样呢,他是死的,气都没有,哪来的脉。
刚才去医院那会儿记住了夏商舟的提醒,伪装了人类生理体征。可相清绝给他把脉是在那之前,哪里来的伪装。
“相清绝你答应我,别人走医术这条赛道能发家致富功成名就,但你不一样,你千万不能走。”他把检测单子烦躁地揉成一团,伸手一投,纸团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进入了垃圾桶。
“为何?”相清绝视线随着那个纸团的路线转移,疑惑道。
“你记住,你和别人不是一个赛道的,你走了,会倾家荡产恶名昭著。”桐黎语重心长,用劲拍拍他的肩,就听见相清绝发出一声极为微弱的闷哼。
“这辈子别靠近医术好吗?好的。”
“周姐,你怎么在这里?”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桐黎便跟着夏商舟如约来到了会客室,把相清绝再次留守在家里。
本以为里面等待的是那位“曙光”药剂研发人,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周畅坐在椅子上。
周畅的黑裤脚颜色格外暗沉,好似覆上了血。
……她不会把“曙光”研发人刀了吧。
桐黎天马行空地畅想。
周畅浑然不觉,她大方地笑着,很快站起身跟他们握手,解释道:“我和萧萧是好友,经常来她这,你们不用见怪。她在里面,马上就来。”
桐黎这次出来把自己捂得像头驴,他顺着周畅指的方向伸长脖子,很像驴子伸头主动要干活。
画面很诡异。
“萧萧,他们来了。”周畅让出主位给走来的女Alpha,自己退到座位后,把手搭在椅背上。
这个研发人原来没被周畅干掉啊。
“我是桐萧。”研究所长淡淡地撇下名字。
相较于周畅的亲切体贴周到,这位女Alpha高冷且不易近人许多。
她一进来就把周畅赶走,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声音平静,面无表情,好像一个精密的仿真机器人。
不过凡是天才都有个性,只是态度冷淡些并不足为奇。
桐萧五官其实很精致张扬,细看觉得她该是高中Omega向往的明丽外向大姐姐,只是板着一张脸,因此显得她不近人情,一双上翘的眼仿佛含的不是情,是刀片。
“话说起来,萧萧和小黎长得真像,我第一次见小黎的时候就很诧异。”周畅无意的一句话,被迫让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桐黎露了出来。
桐萧抬眼,语气平静地揭穿了桐黎的真面目。
“桐黎,你穿成这样要干什么?”她不同于角落快要躺着的人,腰杆挺得笔直,一头长发整齐地垂落,每一根都有自己应该待的位置。
可这样“井井有条”的黑发,却被周畅随意抓住一撮,捏在手里把玩。
“姐。”桐黎应声,不情不愿地摘下一层层伪装——鸭舌帽、外套帽子、卫衣帽子、搞怪绿巨人面具、墨镜、白口罩、红口罩、蓝口罩、黑口罩……
在场除了姓桐的其余人都惊住了(其实其余人一共也就俩)。
他刚才叫什么?姐?为什么他能在身上穿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周畅的CPU一时间不太处理得过来,也不知道应该先疑惑他们的姐弟关系还是桐黎的穿着打扮了。
她余光捕捉到一个感兴趣的东西,也不纠结了,对着被卸下来瘫在桌上的绿巨人面具暗自做了个鬼脸,接着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放回去,端正了下表情,继续观赏着桐黎爆装备。
桐黎一边卸一边吐槽着,好像在跟桐萧撒娇般念叨,又使出了价值二万八的演技。
“人家不想被你提前发现,这不是想给姐个惊喜嘛。”他嘟了嘟嘴,轻轻晃头,把自己恶心得够呛,装成个关心姐姐的孝顺弟弟,“电视剧总演面纱一扯就掉,我得吸取经验教训,这么多层怎么也掉不下来了。”
何止掉不下来,谁要是有意去扒他的脸,都要费好一番功夫,否则休想面见真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还是周畅率先打破平静。
“萧萧,这就是你提过的弟弟?”
桐萧点头表示肯定,一把抓住周畅搞小动作拽头发的手,责怪地睨了她一眼,显得生动许多,才更像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桐黎暗暗生疑,他清楚自己姐姐的性子,不是随便跟别人提家事的人,她以往纵使有几个朋友,也多是谈论学术之类,很少提及这些。
周畅笑容又热络了几分,她不知不觉间摆脱了桐萧手的钳制,自顾自地已经给桐萧扎了个麻花辫,衬得那不苟言笑的神色和缓许多。
桐黎眼睁睁看着他那个不易近人的姐姐没有任何反对,面色怪异。
他姐怕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其实周畅是个转世妖精,要来惑她道心?
桐萧也清楚自己弟弟是个无事不找人的主,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的什么心思?”
桐黎羞涩地摆摆手,人畜无害地凑过去。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好好说话,别给我装成这样,再叫把你那二万八还我。”桐萧面色不变,静静地看他演。
没错,桐黎报演技补习班的钱,是他姐的。
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出了学演技的一百零八条好处,拉拢他姐给他投资,说他这只股票多么有前景等等。
忽悠到最后,桐萧也不知道信没信,总之是把钱给他了。
桐黎尬笑两声往后缩,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说:“我突然对科学特别感兴趣!想跟着你搞研究嘛姐。”
桐萧抿了口茶,周畅怕她气死赶紧顺后背。
“不仅演技糟糕得透顶,脑子也学傻了,真不知道给你的二万八是拿去干嘛了。”她又打量他片刻,作恍然大悟状,“这一趟回来白了不少,看来是去做美白了。”
桐黎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是的,他姐表面是个高冷挂,其实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她对熟悉的人会随机触发毒舌。
所以,姐,咱俩还是陌生点比较好。
“体弱多病,”桐萧拿出一张A4纸,像处刑一般读,“热爱于医学、救济天下?”
她的辫子一抖一抖,辫子主人似笑非笑。
桐黎咽了咽口水:桐萧一般不会笑,不是因为她的职业素养,她是真的生性不爱笑,如果笑了,那事就大发了。
“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他努力把自己眼睛睁大,好显得无辜一点,只是眼珠子不停滴溜溜地转,显得倒更像个贼。
“这么伟大的词,是形容夏医生的吗?原来我身边有这么可敬的人物!”他挺直了背,说完为了证实,崇拜地看向夏商舟。
夏商舟的笑容一僵,只觉得自己在这真是多余,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偏偏要多加他一个。
他眼睛难以安置,看哪都不合适,也不知道这话是接还是不接。
“这是夏屿提交上来的——你的身份登记。”桐萧一条腿勾住椅子,敏捷地往前移动,以便于靠近桐黎。
她的动作很丝滑,但将半边身子搭在椅背上的周畅——这位可怜的女士,却很难不呲牙咧嘴地呼痛。
桐萧双手交叉,古井无波的眼睛与桐黎对视:“别装了,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