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在喘息中睁眼,触目即是一片漆黑。她下意识想伸手抹一把脸,却陡然发觉自己现在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躺在地上,而双手被牢牢绑在背后。
她迅速清醒过来,开始判断当下的处境。自己好像是在一个狭小密闭的地方,头顶与脚下都有木制的板材阻隔,窒息感应该就是来源于封闭环境里难以流通的空气。最为可怕的一点是,她的脸上被人戴上了机械面罩......
这里是外区!
记忆伴着抽痛的后脑逐渐回笼。林墨想起了自己是为了堵江月辞而出门,结果半路被人“追杀”,又在医院被打晕了的......所以那伙人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把自己绑来外区?杀人灭口需要这么麻烦吗?
胸闷的林墨差点被这个想法气笑。
然而寻找幕后黑手并非先下最紧要的事。林墨艰难地蹬了蹬腿,勉强把自己侧身变成了背朝上的姿势。随后,她膝盖顶着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呃啊——”
青筋在额角绷紧,林墨挺直腰背发力,把上方的木板硬生生一点点抬起。
陈设简单的房间尘灰满布,不知道废弃了多久。那靠墙的木床震了震,冷不丁从掀翻在地的床板后跨出一条长腿——然后林墨就因忘记腿上的割伤而被迫与积灰的石板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因为双手被绑,林墨不得不扭动身体翻坐起来,她默默在心里咒骂那伙人,绑就绑了怎么还非要把自己塞进床下面。
不过骂归骂,不能耽误正事儿。林墨沉下心,小心背着身摸索了一圈屋子。
这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门缝下投进的那点微弱光线,隐隐约约能看清房间内家具的轮廓。当然,说是“家具”,屋内布置实则比垒区内最差的集体收留所还不如。左边蒙灰的桌子上空无一物,衣柜像是被撞击过,侧面裂开一个不小的口。房顶上似乎有顶灯,但林墨并没有找到开关。
从某种意义上,这间屋子甚至可以说是“干净”得过分。
大致扫视完一圈,林墨重新看向那个衣柜。
十分钟后。
林墨喘着气蹲在地上,旁边散着一地木板碎屑和半个剩下的衣柜残骸,那里露着一颗生锈的钉子——虽然不是特别尖锐,但也够用。
她仔细地把捆手的胶带磨断,终于解放了自己历经波折的双手,林墨揉着刚才撞痛的肩膀,几步走到房门面前。
一握上门把手,那卡钝的金属轴承立刻发出刺耳的杂声,但更低微难辨的一阵微不可闻的杂音没有被林墨放过。她戒备地停下拧动的右手,转身看向房间的另一侧——只见那本来一片灰暗的墙面上突然显出几个光点,忽明忽暗,还在不断扩大......
在翻涌的思维风暴中,林墨忽然被一种可怕的猜测击中。那光点按着林墨的恐惧极速变形,在几秒内勾勒出了个不规则的现状。那不是墙上的光点,那是窗户后的异体生物!
有什么东西要飞过来了!
没有时间去想怪物是哪里来的,这窗户为什么之前一点光都没透进来。林墨在那些怪物砸上玻璃的瞬间猛地拉开门窜出屋子,用惯性把房门甩上,咬牙忍着全身的不适奔逃。
屋外也被黑暗笼罩了大半,林墨发现方才照进屋内的那抹微光是这过道底下的应急灯条。她按着墙壁借力,指尖磨得生疼,身后门板后的撞击声持续地一下一下砸进她心里,甚至还有木门的开裂声夹杂其中。林墨跑得踉踉跄跄,下一秒手指却在前方触及了硬冷的墙。
到头了。
这里是死路。
林墨背贴着墙壁,只见自己来路的那木门被轰隆劈开,从中冒出一片泛着磷光的利影,这一击也使它被门卡住了一霎。
她急促喘着气,感到有火从起伏的胸膛烧上喉咙,腿上的疼痛剧烈却叫人清醒。自己会死在这里吗?不,她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这次也不过会是其中一次。背后不能走,所以自己只有一条路,赌一把!林墨心下一横,果断转身冲着另一头折返跑去——
越靠近房间越能听清层次不定的拍打声,激得她寒气经身。近看方才发觉那磷光分明像是奇怪蝴蝶的翅膀。
她脚步不停,几乎和那些蝴蝶擦身而过。就在此刻,门板崩开,似乎有碎片随着气流打到了她飘起的发丝。好在磷片的反光也及时照亮了楼道转角,她一撑墙面扭转过身,借机向后看了眼,却是冷光闪闪,赫然有一道锐利的攻击逼近眼前......
来不及了!
林墨心脏狂跳不止,连剧烈疼痛的肺都麻痹到无感。
破风声擦在耳边,她喉咙一紧,却见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的甬道里伸出,猛地抓住了自己。
林墨感觉到自己不可遏制地向侧边倒去,然后被一个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别喊。”那声音低而有力。
林墨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
孤身一人在陌生环境被迫对敌的不安霎时消退了大半,随着安全感一同涌上的还有一股难言的涟漪。林墨压抑住内心纷乱,放下所有防备卧倒在墙角。
这变故只在瞬息之间,江月辞和林墨的视线一触即分,身后的怪物已欺近咫尺。林墨看她抬起拿枪的手,但那亮翅就展在她们眼前,连上面的亮白色纹路都清晰可见。
太近了,来不及瞄准......
谁知江月辞选择直接挥臂把枪掷向了那虫的复眼,力道之强逼得它生生阻了一下。她几乎同时起跳抓住了顶上的排气管,双腿越过攻来的翅膀一个前踹把那东西蹬得仰倒。
江月辞顺势落地翻滚卸力躲过几道磷光,在密集的攻击里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再度捡起了手枪......
林墨尚未回神,周遭便已重归安静,只留下战斗过后满地的残壳和浆液。江月辞看了她一眼,抬脚向她走来,刚才那锐利的气势转眼就褪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墨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隐忍的怒意,但愤怒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自己。
“我被绑架了,”她说得尽量简练,“有一队人跟踪我,把我打晕了弄出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面没有很快回答。江月辞先是低头往下看了眼,随后才开口:
“E区垒道。”
林墨追着她的眼神,发现那落点是自己的脚下。她的伤口挣开了,这一小会儿功夫已经淌了一小汪血在地。
“这里不安全,先跟我走。”
江月辞从腰间摸出了个便携手电,往垒道深处晃晃,示意林墨跟着她。纵然林墨有千百句话想说,在现在这个情形下也只能把心事尽数咽下,一瘸一拐地跟上。
虽然只是转过了个拐角,但这块区域的设施条件明显比方才的要好不少。墙面不再是粗糙的砂石,而是平滑的彩钢板。吊顶也布线整齐,整体看来倒不像废弃通道,而是什么地下基地。
“这里是垒道?”
林墨想到了上次逃生时的操作板与梭车,似乎与这里并不一样。
“算是吧,”江月辞走到一扇门前停下,“在物种暴乱之前垒道只是梭车通道,运载人和物资。后来外区大部分垒道在大战中几乎尽数损毁,靠着建设组和搜查队才抢修了部分。”
她往电子门的密码框内输着信息,继续补充道:
“这种外区的实验场是很久之前激进派的手笔,大部分和垒道一起损毁了。只是这块的运气比较好,还算保存得不错。”
说罢,江月辞推开门。金属门缓缓横移,只见这间整备室竟亮着灯,中间有两个人席地而坐,其中一个还是林墨的“熟人”。
“组长您......咦,这位是?”
陆霖见门外进来了两人明显一愣。林墨看江月辞进屋后就摘了面罩,便知这房间里有恒氧系统,也便随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林墨?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陆少校的不解,林墨大致把自己被绑的情况又讲了一遍,只略去了自己调查监控录像的事。
“姑娘,你这是惹上了什么人啊?能做到这个地步可不像私仇。”
林墨方讲了个大概,就被陆霖身旁的男人抢过话头,她此时才把注意力落到了这个陌生人身上。他只是坐着就能看出身形魁梧,比边上陆霖要高出一个头,眼窝深陷,眉弓突出,下巴冒了点泛青的胡茬。这个带着明显特征的面貌让林墨不由得猜想他有北境血统。
“抱歉,我先介绍一下,”江月辞走上前,“这位是我们搜查队的总队长雷曼上校,正在和独调组合作进行联合行动。”
“您好。”
林墨在听到“搜查队”三个字时下意识紧张了一瞬,但好在雷曼反应自然,似乎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就在几天前混进了他手下的一支小队里。
“雷曼·伊科夫,你别客气,和他们一样直接喊名字就行!”
雷曼虽说是上校但毫无军官的架子,起身向林墨和善伸出了手。他这一站几乎要碰到本就不高的房顶,让林墨不得不微仰起头才能直视他。
“好的,雷曼......队长。”
林墨折中拣了个称呼。在握手的时候,她觉察到掌心温热中夹了机械的冰凉,但她面上不显,只是心里想着之后交往时要多注意这点。
搜查队常年在外,身带残疾也并不算意外之事。
“之前任务有交集,算是有几面之缘。林墨她现在是复央的学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月辞话中对林墨在搜查队的事避重就轻。雷曼也自然没有多想,只道:
“还在读书啊!那可不能和我们在这种地方待着。欸,这垒道梭车还能用吧,先绕个路把小姑娘送回去?”
雷曼的考量不是没有道理。外区总归不算安全,他们任务在身也不可能护送着林墨这个“拖油瓶”,陆霖显然也默认了这个提议。只是江月辞靠着墙未表态,于是几人就一并等着她发话。
对林墨来说,就这么回去未必不好,至少能减少再次和怪物搏命的风险,但她仍直觉想留下。一来是还不知那伙人策划这一切的计划与目的,在事态不甚明朗前,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独自返回垒区就不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二则,说来好笑,在这样的局面下,她居然能也只能咬定江月辞是“好人”——这个她几乎不了解的独调组组长现在竟是她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
加上自己诸多未解开的谜团,她内心还是想继续留在江月辞身边,但这想法并不好直说。
正在她思索应当怎样为自己争取时,江月辞突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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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算密室的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