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帝国 第7章 故事从头

“今日课程时间地点改为上午十点，爱缪斯大街88号。”

被风吹得不停抖动的纸条被一截透明胶固定在教室大门上。等风停了，尹曼也终于看清了角落里的落款——莫赛，3.8。

是今天没错……

尹曼看了下时间，视线仍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脚步已转向电梯口的方向，等查好路线，立马拔足狂奔。

原定的课程时间是九点三十分，车程约三十分钟。换言之，如果准时来上课的话，就能按时到达更改后的上课地点。幸亏她习惯提前，否则肯定会迟到。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提前通知才合乎礼仪吧！？

虽然很快就叫到了车，但路上却不太顺利。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推开车门，竟碰见了同学艾里。

“哇噢，你迟到了！”艾里扶着车门，看起来是打算上车的样子。

尹曼下车给她让开位置，疑惑道：“你这就可以走了？”

“当然啦，我已经结束了，祝你好运！”车门嘭一声关上。

望着绝尘而去的计程车，尹曼暗道不好，疾步走向爱缪斯大街88号——一间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咖啡店。没等她推门而入，已经有人朝玻璃门走来并先她一步拉开了门。

那人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似的挡住了门口，看到尹曼时明显愣了愣，打量了她两眼才挪开脚。

尹曼就着他身侧的空隙急匆匆地往里钻，不料差点撞入一个胸膛，抬头一看，竟愣了神。

他那头黑短发还是像一个月前那样，发尾微翘，看起来懒散又柔软。黑高领打底衣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衬得他愈发清俊。卷翘的睫毛下，那双深邃的眼正望着自己，带着几分意外。

“哇，好漂亮的姐姐啊！”娇滴滴的童声分走了尹曼的注意力。

小女孩约莫四五岁，脸蛋肉嘟嘟的，十分可爱讨喜，嘴巴还这么甜，谁会不喜欢？尹曼当即弯下腰，扶着膝盖想要道谢。这时，小女孩扭头问道：“哥哥你说是不是呀？”她拽着莫赛的裤管轻轻摇了摇。

尹曼瞥向莫赛，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而他只是微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没有说话。

或许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尹曼已感受到足够的尴尬，她打算开个玩笑揭过这个话题，却听莫赛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朝她望来，说道：“的确很漂亮。”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霎时烧热了她的两颊。她劝自己不要当真，然后故作镇定地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客套地道了谢，随后说道：“抱歉，让您久等了。讨论课是否仍继续？”

距离纸条上定下的时间已经过去近二十分钟。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打算要离开了。迟到的人的确是她，但还不是因为他突然更改了时间地点？长得好看也要讲道理不是？不过……艾里怎么做到那么快的？

她飞快瞄了眼店内，没发现其他同学。

没等莫赛说话，小女孩就已经小声地恳求道：“哥哥，你还要上课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玩的吗？”

尹曼的目光恰好与莫赛相接，他似乎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或许我们改期？”

听到这话，尹曼觉得有些生气，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如果不是阁下突然更改了时间地点，我也不至于会迟到。”

叮铃铃的响声从背后传来，有人从玻璃门边探出头，视线在尹曼身上聚焦，然后扬起一个大笑脸，“Yin！你终于来啦。”

“……你好。”尹曼朝那人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于眼下的状况。

“你该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我叫左森，上次酒吧派对见过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他边说边推开门走了进来，“更改时间地点的信息发到你的邮箱和手机都没有收到回复。我还在想，如果你今天不来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邮箱和手机？”尹曼掏出手机低头翻找，终于在垃圾箱里找到了那封通知，时间是一周前，通知内容为莫赛因个人原因需要更改上课时间，为使对各位同学的影响降到最低，各位同学可以单独与他协调上课时间，未回复的同学需按他更改后的时间地点上课。邮件还特别注明此次讨论课的重要性，这将会是本学期最后一次线下讨论。

怎么就被定义为垃圾邮件了呢？不过……尹曼愣愣地看向左森，又看向莫赛，为什么是左森来通知？

“是我让他帮忙发的。”莫赛似乎读懂了尹曼眼中的疑惑。

噢，看来两人关系匪浅……

场面骤然冷寂。

虽然莫赛刚刚说改期，但邮件里的意思不就是他没空吗……尹曼少见地犹豫起来。

“怎么了这是？”左森的笑容不变，“还去不去玩了？”

小姑娘欢呼着，拉着莫赛大腿，催促他快些走。

“既然如此，那就另找时间请教阁下吧。今天就不耽误您了。”尹曼嘴上这般说，其实并未打算与他另约时间。

“什么？小尹你要走了？既然来了怎么不把论文讨论完再走？”左森大感不解。

尹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们不是有事在身？”

“哈哈，不过是去后面的游乐园，反正要排很久的队伍，你们俩刚好可以讨论论文。今天不‘耽误’，以后还不一定有机会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莫赛弯起唇角，“我是很欢迎你跟我们一起的。今日门票特价，买二赠一，我们恰好多出一张门票。”

小姑娘仿佛也听懂了为什么哥哥们迟迟不出发，抬起头，眨巴着眼睛问：“漂亮姐姐，我可以邀请你跟我一起玩吗？”

走出咖啡店，尹曼觉得有种脱离掌控的晕眩感。

·

正如左森所说，游乐园里到处都需要排队，长长的人龙一眼望不到头。莫赛的妹妹由左森带着去买冰激凌，留下尹曼和莫赛俩人在排队。

“论文修改得不错。”莫赛靠在栏杆上，手指划过手机屏幕。

“谢谢。”

“但其实你对国际刑事法庭现有制度弊病，应该不只明面上的这些想法吧。”

尹曼笑了笑，像他那样，侧身背靠栏杆，“让您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说实话，虽然你最后提出的建议具有切实可行性，但是对照前文的分析，似乎有些隔靴搔痒。”

尹曼避开了他的目光，不远处，数名游客从贵宾通道越过长长的队伍，径直往前走去。

“你看那些贵宾，”她轻声说道，“就算我有满腹牢骚又如何，规则的制定权不在我。有些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何必由我来说。退一步讲，即便有完善的规则又如何，执行起来还不又是另一回事。当然，游乐园提供付费服务，与司法制度不可一概而论。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拿奖学金的好学生，也会这么丧气？”莫赛将手机揣进兜里，笑望着她，“可惜了，改一改说不定能评上优秀论文呢。”

说起来，旁边这位才是真正的好学生……尹曼回头，一眼望见他仰起的脖颈和下颌，线条漂亮得不像话，优越的高鼻梁，润泽柔软的嘴唇，几乎九十度的鼻唇角。

简直是造化的恩赐。

莫赛突然扭过头：“你这么盯着我……”压低身子凑到她耳旁，“我都要脸红了。”语气里带着尹曼分不清真假的羞怯与无助。

属于他的气息带着灼热的温度熨烫着她裸露的皮肤肌理。尹曼默了一瞬，待心跳平复，才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周围这些小姐盯着你看了半个小时我也没见你脸红啊。”

“嗯？是吗？”莫赛随意望了望，“我没太注意。”

他安安静静地背靠在栏杆上，不再说话。尹曼也不好继续盯着他瞧，视线从他脸颊移开，刚移开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又看了几眼才敢确定，他的耳根正微微泛红！

呃……应该是冻的吧，尹曼暗忖。

又排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他们了，摩天轮的座舱舱门缓缓打开，迎接新的客人。尹曼忍了又忍，终于问道：“你妹妹和左森怎么还不来啊？”

莫赛掏出手机，划动了两下，说道：“左森说安妮睡着了。”

“睡着了？不来了？”

“对。”莫赛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我们……”对上莫赛疑惑的目光，尹曼斟酌了一下，换了个问法，“那……你还想坐吗？”

“你不想？”

“好吧，我们去坐吧。”尹曼投降，毕竟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摩天轮转动得很慢，很好，不慢就对不起她排队所花的时间。尹曼看着窗外渐远的风景，试图借此忽略两人同在一个封闭狭小空间的局促感。

“毕业后你会回国吗？”

尹曼得了批准，光明正大地望向说话的人，“会。”

莫赛点点头，又问：“你平时……生活……我是说，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这是什么问题，尹曼皱了皱眉头，笑着说：“挺好的呀。”

他又点点头，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脸上，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笑了笑。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尹曼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认识你，我很高兴？”莫赛问。

想起他们的初见，尹曼忍不住红了脸，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对话，不确定地说：“可能，没有？”

“那我想说的就是，很高兴认识你。”寻常的客套话，被他说得十分郑重。

“我也是。”

“真心的吗？不是因为我说了，所以你才出于礼节这么说。你知道的，这种回复像是一种约定俗成。”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很难说不是真心。那样会显得我很不知礼数。”尹曼顺着他的话打趣道。

不过是随口聊的两句话，却让莫赛笑得像个纯真的少年。

“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尹曼忍不住道。

“你会脸红？”他实在是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你不知道你有多招人？”

“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吗？”

尹曼心里咯噔一跳，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直白，“怎么，连我都不放过？”

“你觉得我是个花花公子？”莫赛有些委屈。

“或许呢，你很有潜力。”

“听起来像是褒奖，不过事实上，我还没有交过女朋友。”

“哦？连名分都不给？”尹曼不合时宜地想，他这是在交代自己的感情史？

“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误会。所以很高兴认识我其实是骗我的吧？”莫赛颇觉无奈。

“对不起，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尹曼诚恳道歉。

“不，别这么说。”

两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点。”莫赛望着终点。

尹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难道你不想下来？”

莫赛想了想，摇摇头：“回到原点，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