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帝国 第8章 交锋

下了摩天轮，尹曼才得知左森已经带着安妮回家。

“为什么是左森带安妮回家？”而且莫赛作为安妮的哥哥还表现得特别理所当然……

“嗯？为什么不可以？”

瞧，就是那么理所当然。

“因为你才是安妮的哥哥啊！你怎么可以把妹妹交给外人呢，我不是说左森不好，但照顾妹妹应该是你的责任才对吧。”

“的确，你说的很对。”莫赛回身，递给她一杯饮料。

“噢，谢谢。”尹曼伸手接过，掌心的温热瞬间到达心房，“你觉得对还那么做？”液体涌入口腔，苦中带甜，是热可可。

“嗯，因为左森是安妮同父同母的哥哥。”

片刻的静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我说她是你妹妹，你没有否认。”要不然她也不会误会到现在。

莫赛默默抬手护在她肩侧，帮她挡开差点撞上来的游客，“嗯，她平时确实也称呼我为哥哥。”

这算什么理由？

尹曼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如果我说改天请你吃饭，不知道你会不会赏脸？”

莫赛没有马上回答。

“看来并不是那么地方便。”尹曼自我解围道，“也对，您最近应该很忙吧？”

“方便的。”

“？”

“我刚刚只是在想约在哪一天好。谢谢你的邀请，荣幸之至。”

尹曼有些后悔自己说什么赏脸不赏脸的，那样对方也不会说“荣幸之至”这种场面话。

“从北门走吧，这里离北门近。”莫赛说。

“你不必送我。”

“我看起来像是会自己一个人在游乐园玩？”

……

尹曼现在不仅后悔，还新添了罪恶感。不过，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现在……像不像约会？真是羞耻的想法啊。

旋转木马的音乐在耳边响个不停。尹曼面无表情地捧着杯子，掌心的温热已渐渐消逝。她悄悄瞥向身旁，他的衣袖刚刚轻轻擦过她的。如果是夜晚的话，应该会很浪漫吧。虽然浪漫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遥远。

还记得年幼时，父母带她到游乐园，夜幕降临，灯光如星河，烟花在空中盛放，所谓幸福，大概如此。再稍长大一些，她才知道同样的场景也可以被称作浪漫。再后来，她才从电视上感受到浪漫为何。

“嘿，大帅哥，要不要交个朋友？”一个丰胸纤腰翘臀长腿的金发辣妹堵在莫赛面前，长相甜美，唇边还带着两个醉人的小酒窝，举在莫赛眼皮底下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她的社交二维码。她的朋友在她身后不远处呼哨起哄。

尹曼不得不承认，这位女士外形出众，与莫赛十分般配。

“抱歉，我正在追求身边这位女士，对你不感兴趣。”莫赛脸上挂着疏离而礼貌的笑容，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

追求谁？她吗？尹曼暗笑，亏他说得这么顺溜。

“什么？我没听错吧？”金发辣妹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声说道。

“笑死，那个丑女怎么比得上你啊！”不用看都知道说话的是那个美女的朋友。

“他肯定是个弯的啦。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拒绝你。”

尹曼不厚道地想，他确实有男女通杀的本钱。

莫赛停住脚步，微微侧头：“人倘若没有教养，与禽兽无异。空洞的躯壳，连禽兽都不如。”

尹曼听见身后三个女人在窃窃私语：“他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们？”

她并不打算让他释明所谓的“追求”，而他也没有开口解释。这样稍一想就能明白的借口，又哪里需要解释呢。

不过，那样的人间尤物……他真的不喜欢？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听说男人是很长情的，会一直喜欢十八岁的女孩。

可真有意思。

“你说你没有交过女朋友，那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喜欢过的人……”莫赛望着她，笑容有些苦涩，“很遗憾呢。”

尹曼不好再问什么，将手中饮料杯捏扁扔进了垃圾桶。

·

租住的公寓楼下，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依靠着门旁的红墙，臂弯间挽着西装外套。他虚望着某处，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数只装满食物印着附近超市图标的袋子挤挤挨挨地靠在他脚边。行人往来不歇，从他身前经过，愈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柏文？你怎么过来了？”尹曼着实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她住的地方。

柏文微扬头，镜片反射出的灯光一掠而过。

“回来了？”他望着五步外的尹曼，笑得温文尔雅，垂手站直，“想给你一个惊喜。”说罢弯腰提起地上的食材。

“万一，我不回来呢？”

柏文微侧头，像是在思考，随后弯起眼，“那我只好自认倒霉，在这里等到你回来为止。等你回来看到了，说不定会有一点心疼我？”

“真是骨灰级的苦情戏码。”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

所谓“骨灰级”，不论是解释成水平高还是老旧，都有种嘲讽的意味，因为它修饰的是后面的“苦情戏码”。苦情……戏码……风度翩翩的莫赛居然会说这种话……尹曼敏锐地捕捉到柏文眼中一闪而过的敌意，紧接着，他的视线从她身后拉回，带着克制的探究，“你朋友？”

“同学校的学长，莫赛博士。”尹曼简单介绍。她没想到莫赛还没走。从游乐园出来，他秉持着绅士风度坚持要送她回家，她没办法拒绝，只好由得他。没想到他跟着她下了车。

就在柏文松口气的时候，他看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英俊青年靠近尹曼说了什么悄悄话，紧接着尹曼就露出他未曾见过的羞涩无措的表情，虽然很快就被她掩饰掉。他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对尹曼心怀不轨。

其实莫赛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几个字：只是这样？

便足以令尹曼想入非非。是觉得不够尊敬？应该说他是她的导师？还是觉得见外，应该说他是她的朋友？

“不知道这位是？”莫赛问。

“柏文，我的……”该说朋友吗，她不想将莫赛推得太远，犹豫片刻后说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柏文略有遗憾，她果然没有接受他，但相较之下，还是他赢了，“是的，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眼神交锋，暗潮涌动。

尹曼也觉出了一些尴尬，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呃，也不能说什么事都没有……她瞥向柏文，心下暗忖，他今天过来到底想做什么？明明已经好久没联系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就住这。”她对莫赛说。无论如何，她该独自面对柏文。

“不是说想请我吃饭？”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能退缩？莫赛望着尹曼，低声恳求，“就现在，可以吗？”

尹曼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他眼中的乞求和脆弱轻易让她产生了动摇。可她还是硬着心肠背对柏文朝莫赛说道：“实在对不起，现在不太方便，如你所见，我家里来客人了。”

她不敢看他失望的表情。

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告别，她听见莫赛提高音量爽朗地说道：“谢谢你邀请我到家里吃饭。”他边说边走向柏文，“买了那么多食材，真是令人期待。来，我帮你提一些。”

柏文扣紧了提手，仍是温和地望向尹曼。

尹曼没有想到莫赛也有这样胡闹的一面。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似乎算准了她不会当面给他难堪。

“你不会介意吧？”莫赛似笑非笑地看着柏文。

柏文心里一点一点发凉，尹曼没有赶走这个男人，说明他在她心中有一定的分量。既然她不反对，他也就不好当“恶人”。敛去对莫赛的敌意，柏文决定展现出成熟男人该有的风度，“怎么好让‘客人’动手？我拿着就行了。”

想起尹曼刚刚说的话，莫赛没有与他作口舌之争。

“我来拿一些吧。”尹曼走过去。

柏文分给她一个小袋子，“拿这个吧，奶酪棒，是你惯吃的牌子。”

“谢谢。”尹曼不好意思地接过手，她可不想被莫赛知道她这个小爱好。可是没等她拿稳，莫赛就把袋子截走了。

“怎么好让女士帮忙，快进去吧。”莫赛说着已走进了公寓楼。

·

室友蕾娜最近开始与男友亚特同居，鲜少回来。尹曼拿出一次性拖鞋给两位客人，打开电视招呼莫赛自己找地方坐下，带着柏文将食材送到厨房。

她将长发随手扎成一团，露出光洁的脖颈，边整理食材，边与柏文商量晚餐的菜式，却没听到应答，扭头看，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柏文回神，低头解开袖口，一丝不苟地折叠两层，挽到小臂上，“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害怕什么？”尹曼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说。

“害怕你赶我走。”柏文自嘲地笑了笑，“事后想想，才发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按你那说一不二的性格，指不定会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尹曼的手指停在彩椒上，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莫赛，后者双手抱胸挨着沙发靠背，似乎注意力都在电视节目上，长腿放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显得过道十分局促。

她压低声音，“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要着急做决定，好吗？”柏文拿过她指间的彩椒，“同一种食材可以有多种烹饪方式。蒸着吃不喜欢，可以炒着吃。直接吃不喜欢，还可以榨汁做酱。”

“那也太委屈了……”

“我心甘情愿。”

女人果然喜欢甜言蜜语，尹曼承认她有些许动容。

见目的达成，柏文举起手中的彩椒，“那今天就做彩椒牛肉，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说得缓慢而郑重。

醇厚的男性嗓音听起来性感又蛊惑。

莫赛坐在沙发上，眼底森冷，两人的对话几乎听了个一字不落。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牙关几乎要被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