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 第21章 扮鬼探内幕，再度遇惊鸿2

就在她绞尽脑汁搜刮脑子里所有肮脏的词汇时，白衣男子又跃了上来，手里多了几个坛子，他走到莫瑾旁边坐下，将坛子递给她，说：“你陪我喝酒，喝开心了，我就带你下去。”

这就是有意思的事儿？简直小菜一碟，喝酒莫瑾还没怕过谁，抓起酒坛便是猛灌。

白衣男子侧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喝了一口酒，状似无意地问：“你是哪家的姑娘，因何成了鬼？”

“我不是鬼！”酒壮怂人胆，喝了酒之后莫瑾竟没那么害怕了，也暖和了不少。

“哦，又忘了。那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莫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只能从中看到月色和自己，沉默良久，还是回答道：“徐瑾，瑾瑜的瑾。”

她在分辨人的好坏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所以一惯信奉人性本善，可她也怕今晚的事给莫离带来麻烦，所以尽管他确实救了她，她也不愿让他知道自己是莫府的人。

“你呢？”莫瑾问道，“你怎么称呼？”

“敝姓江，家中排行老二，姑娘可以唤我江二郎。”白衣男子面上带着得意的浅笑，仰头望天，举坛喝下一口酒。

“……”莫瑾白了他一眼，“你的名字是不是太敷衍了？”

“至少本公子没骗人。”

“我也没。”

“真的么？”白衣男子侧头看她，面带假笑。

先前的一眼太过匆忙，这会儿凑近一看，才发现他的发尾有着极其好看的波浪卷，五官深邃，眉目含情，不似她在淮安遇见的其他人。

莫瑾明明说的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名，此时却有些莫名的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撇撇嘴，没有回答。

之后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夜里的风本身就要冷些，更何况“高处不胜寒”，但喝了酒之后的莫瑾倒是没有觉得有多冷，更冷的是心。

在今晚之前，她一直精神高亢为计划做准备，避免去想其他事，可现在静下来，心一旦静下来，那些不愿回想的、后悔的、难以承受的，通通都一股脑涌入脑子里。

她没有想到一条生命会这样逝去，昨天还笑着跟你说要为你做一件全京城最漂亮的毛领披风的人，今天就面无血色地闭上了眼，再也不会醒来了。

你以为明天还会再见，不成想分别时的挥手，竟成了最后一面。

那天，她甚至没赶上跟她说最后一句话。

她接受不了身边亲近之人的突然离世，更无法接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宋延欢虽然没比他们大几岁，却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他们，可也或许是相处的时间确实不多，现在想起她来，除了那些营养粥、那些糕点、那些贴心的照顾和善堂里等待先生到来的讲桌，莫瑾已经不记得其他了。

姐姐的样貌、声音，正在脑中渐渐淡去，淡到快要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没能拍张照呢？为什么没有找画师画张肖像画？为什么人的记忆那么脆弱？

为什么还没醉。

这酒的味道，怎么和水一样？她想流泪，想痛哭，可是却哭不出来，眼睛里流不出一滴泪，她的心里像放了一块石头，堵得慌，堵得她喘不过气。

“想哭就哭吧，这里很荒僻，除了我，没人听得见。”白衣男子说。

酒喝完了，他就下去拿，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酒，但是管他呢，莫瑾喝了一坛又一坛，终于有了些醉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瞬间决堤，泪如泉涌。

那个人，那个永远笑盈盈的人，她再也见不到了。

忘了喝了多少酒，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莫瑾穿着白衣鬼服从床上醒来时，日头都快要落山了，她现在只记得喝到尽兴时，差点趴在房脊上睡着的情形。

或许是昨晚喝了太多酒，一起身她便觉得脑袋昏沉，隐隐作痛。

但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将昨晚那个侍女的话告诉莫离。

她换了一套常服，准备去找莫离，刚拉开门，就发现要寻之人站在门口，伸手正要扣门。

于是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至桌前坐下，边走边急切地说道：“我跟你说，宋姐姐的死果然有内幕，凶手就是那个赵小唯。”

“我知道。”莫离平静地说。

“啊？”莫瑾满脸惊愕。

“陈国公私铸钱币，已被凌王查实，在你与周公碰杯的时候，陈国公府已经被抄了。本来还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但是让你口中的那个赵小唯跑了，证据也被提前处理了。”

淮安城的明月十三楼离本部太远了，昨日人手不够，莫离就先将保护莫瑾的人调走去做了别的事，谁能想到就一天的时间，这几日待在府里郁郁寡欢的莫瑾突然跑去了陈国公府，不小心打草惊蛇了。

“怎么个事儿？”不是抓凶手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昨晚贸然行动，要是遇到刺客怎么办？要我去乱葬岗找你么？”莫离叹了口气，“陈国公府的赵氏是南卫国细作，一年前来的云启，半年前入的国公府，今早我们赶到时，她早就潜逃了。”

“对不起，我只是……”莫瑾低下了头，满心愧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怎么一点忙没帮上不说，还尽添倒忙。

“没怪你，我的错，是我没提前告诉你这件事。”莫离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宋夫人和她的侍女怕是撞破了赵氏的阴谋，才被她谋杀的。”

“就是这样，”莫瑾点点头，“昨晚那个侍女就是这么说的。”

末了，她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陈国公府被抄家，那宋姐姐呢？”

“私铸钱币可是杀头之罪，死后是入不了祖坟的，最后尸体大抵是曝尸荒野的下场，但宋家好歹也算是名门，宋太傅又是皇子们的老师，今日诏书一出，宋太傅就入宫见了皇帝，求他准许将宋夫人的棺椁带回宋府下葬，皇帝同意了。”

还在病中的宋太傅，在宋延清的搀扶下一步一踉跄地从宋府走到皇宫，趋步面圣，只为孙女能够有一处葬身之所。

陛下还在气中，不见任何人，满头白发的宋太傅便在寒冷的天气里跪在殿外，等待陛下开恩。

跪了整一个时辰，宋太傅几次晕厥，陛下不忍，召他入殿。陛下年纪也大了，心生怜悯，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那就好那就好。”莫瑾放下心来，又感叹世事无常，前几日还嚣张跋扈的陈国公府，说没就没了。

没了也好，都是坏人。

“现在到你的事了，”莫离扫视她一圈，“满身酒气，昨晚离开陈国公府后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曹管家只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的门，府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何时回来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莫瑾一时语塞。这怎么说？她也不知道呀，难道要说她遇到了一个高手，然后跟他在别人家房顶上喝酒喝到断片了？

“我头好疼。”莫瑾双手按压太阳穴，作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再装。”

“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莫离双手抱臂，看她表演。

“是真的。”莫瑾抬眼偷偷看她表情，声音也虚弱起来。

莫离将信将疑地伸手探她额头，这才发现她此时烫得吓人，脸颊也红红的，方才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才羞愧到脸红，还想着该怎么宽慰她，原来是发烧了。

“怎么这么烫？回床上休息去，我去找医师来。”莫离将她拉起来往被子里塞，随后大步流星地出门找人去了。

“……”

莫瑾被迫躺在床上，表示根本睡不着，她是真的头疼，就像有一双手穿过她的脑壳蹂躏她的脑仁一样，更何况她睡了一整天，现在让她闭上眼睛再入梦乡，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莫离火急火燎地找了医师来给她诊脉，莫瑾喝过药后，头疼终于减轻了些，在药效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今年是一个寒冬，天气越来越冷，街道一天比一天萧条，莫瑾生了病，也就没再出门，整日待在府里，而一直藏在暗中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可疑行踪。

这半年来，莫离派出去的探子一个接一个，在他们的努力下，有效信息在近日接连传回，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南卫国。

莫离思索再三，还是做出了南下的抉择，她将淮安城的产业交代给曹管家，让他帮忙打理，善堂也一并交由他周转，府里的下人都安排进了店铺帮忙。

安排好一切，她还要在启程前去找皇甫绝凌辞别。

听完她的分析，皇甫绝凌状似无意地点点头，问道：“你可知这是一个陷阱？”

“晓得。”她当然知道，无论是最初的蒙以正，还是后来发生的刺杀、下毒，所有的一切都在引导着她前往南卫。

可暗中之人藏得太深了，除了主动掉入陷阱，她别无选择。

“那你可知此行多半是九死一生？”皇甫绝凌皱眉。

“嗯。”

“你那个妹妹怎么办？”

“她会一起去。”莫瑾刚中了毒险些丧命，待在她身边只会更危险，她本来打算将她留在淮安，可莫瑾不愿意，紧紧抱着她的腰，边咳边说：“咳，就算死我也要，咳，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可她不知道，此行可能真的会死。但综合考量之后，莫离还是应允了，她不能干预他人的选择，也不能保证之后的淮安没有危险，将她带在身边，或许才是眼下的最佳决定。

“我并不反对，但你能不能……”皇甫绝凌突然有些磕巴，“能不能晚些再走？”

“不能。”莫离态度坚决，“殿下放心，有消息我会传信给你的。”

她准备先走一段水路，这样能够更快些到达南卫，如果事情顺利，如果她还活着，她就能早些回家去，早些与家人团圆。

十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天楚。

可现在还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

湖北的室内好冷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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