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 第20章 扮鬼探内幕，再度遇惊鸿

最终宋延清还是没能带走他的阿姐，莫瑾让云鹤将春兰的尸首送回了宋府。

孙辈里，宋延欢虽是女子，却最受宋太傅喜爱，当初的婚嫁之事，整个宋府也只有宋太傅与宋延清不同意。

宋延清是舍不得阿姐，宋太傅则是惜才，他总说，若宋延欢是男子，必能在文坛或是朝堂有一番大作为。可她毕竟是女子，女子总归逃不过结婚生子，宋太傅怕耽误了她，再者那时的陈怀宇确实有心，于是便只好妥协。

听闻最疼爱的孙女的死讯时，他险些昏厥，心里是一万个后悔，早知是这般结果，当初就算是被唾沫淹死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莫瑾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莫离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她只能在房间里等她回来。

陈国公府的仆人说少夫人是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才早产的，可这样的大雨，宋延欢怎么会去踩那湿滑之地？她那般小心谨慎，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大意。

春兰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失了足？她不是应该一直在宋延欢身边照顾吗？莫瑾越想越觉得其中有猫腻，虽然好似一切都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造成的，可这也太过巧合了，她坚信，此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等莫离回来时，莫瑾便将自己的疑惑通通说与她听，而云鹤也早已在回来的路上将当时的情况告知了她。

听完他们的讲诉，莫离细细想了想，昨日月使汇报，有跟踪的暗探消失在了东陈街，而陈国公府恰好在这条街上，今日之事或许与此有关，于是她问道：“陈国公为何在今日回来了？”

“我不知道啊，”莫瑾摇摇头，“没有听人提过。”

莫离打了一个响指，暗中便似有一阵风拂过。

“那个赵小唯……”

“扭捏造作，讨厌得很。”

“我不是问这个，”莫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是问，她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因着宋延欢的缘故，她对这个赵小唯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就算碰巧遇到了也不会愿意多看她一眼，今日她到国公府时，她和陈怀宇都在房门外，要说异常……

她还真想起来了一点：“她今天穿的浅蓝色衣服，裙摆沾了泥土，”说着又有些不确定，毕竟只在说起春兰时瞧了她一两眼，于是补充道，“至少那个小公爷的裙摆除了湿了点儿，整体倒是干净得很。”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此之前二人并不在一处，而赵小唯裙摆上的泥土，大抵是在室外活动时沾上的。

春兰溺死于池塘，指不定就与她有关。她无法生孩子，宋延欢难产或许也有她的手笔。

莫瑾越想越觉得她可疑，越想越觉得她就是罪魁祸首，于是一扫先前颓靡的状态，开始琢磨起让她俯首认罪的方法。

第一步，她先去找了附近有名的医师。

医师听不懂她的旁敲侧敲，于是她索性直接问道：“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说真话、问什么答什么的药？”

“没有，”医师停止捣药，侧头看她，眼中尽是不解，“姑娘是话本看多了吧？”

莫瑾面带沮丧，医师又摸着胡子，故作高深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种香，可以让人精神涣散，减少防备之心，此香名曰醉心香，多是牢吏用来审讯犯人的。”

“那你这里有吗？”莫瑾两眼放光。

“有是有，不过没有官府的令牌，我们是不能出售的，所以姑娘请回吧。”

“哎呀，你就偷偷卖我一点嘛，一点点就好。”莫瑾哀求道，委屈的模样十分惹人怜。

然而医师不吃这一套，只道：“姑娘再不走，我可要去找莫公子告状了。”

“胡子一大把的人了，怎么还告状呢！”莫瑾愤愤道。

旋即，她灵光一现，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地给他讲了个故事，末了还道：“这人简直可恨至极！”

“好！”医师果然被激起了情绪，义愤填膺起来，“那我就卖你一点点。”

说完，又犹豫道：“不过呢，若此人意志足够坚定，恐不会受此香影响。”

在他的提醒之下，莫瑾为保万无一失，又为计划添上了自认为画龙点睛的一笔——扮鬼，通过恐惧来削弱对方的意志力。

她去邻街的成衣铺找裁缝做了一件宽大松垮的纯白鬼衣，又翻出许久没打开过的冒险包，拿出手电筒，用绿色薄纱罩住——这样发出的光就是绿色的了，本来还打算制造两团绿色火焰，奈何找不到材料。

接下来就是去找人帮忙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宋延清，作为一个姐控，听到这样大快人心的计划，他怎么能忍得住不加入？

宋延清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好！我同你去！”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二人一同潜入了陈国公府。

莫瑾心急，准备这些不过花费了两三日日，宋延欢的棺椁还未下葬，摆在祠堂内，她毕竟是陈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媳妇，葬礼没人敢懈怠。

夜深了，府内众人都各自回屋休息，只有少数家丁在巡逻。

莫瑾和宋延清都常往陈国公府跑，对它的布局自然了解，两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赵小唯的房间，此时房中之人刚熄了烛火，正准备就寝。

还好陈怀宇今日不在，事情好办了许多。

他们早已做足了准备，在房里点上了醉心香，莫瑾扮鬼，站在门口酝酿情绪，宋延清则带着处理过的手电筒爬上了屋顶。

一切准备就绪。

过了一会儿，预计的醉心香起效时间已到，在宋延清的牵引下，门窗开始响动，好似是狂风作祟，又好似有人敲门。

屋里的人微颤着嗓音问了一句：“是谁？”

无人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声，仍然没人回答，但敲门声未止。

头疼让她无法多想，她按了按太阳穴，强撑着身体准备起来去看看到底是何人作怪，可才穿上靴走到门口，房门就自己打开了，蓦地与一白衣人打了个照面，那白衣人披头散发，脸上泛着绿光，像是刚从地府里爬出来，她被吓得瘫软在地，发不出声音。

“还——我——命——来——”

白衣鬼伸着双手，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她根本不敢多看，浑身颤抖，紧闭着双眼，以手遮面，上演一出掩耳盗铃的戏码。

“还——我——命——来——”

“别过来！你别过来！”双手早已举得酸痛，她却不敢放下来，不停哆嗦的脚快速地蹬着地面，向后退去。

从指缝中瞧见那女鬼正缓步向她移来，身后也被屏风挡住，退无可退，她立即改爬为跪，不断磕头道歉：“春……春兰，不是我害的你啊！是赵小娘让我推你的，是她让我推你的！你去找她吧，求求你，我真不是有意推你的……”

莫瑾这才看清，此人竟不是赵小唯，而是她身边的侍女。

虽然找错了人，可她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不管不顾地跑上前去问道：“那宋夫人呢？她又为什么难产？”

“夫人撞见了赵小娘与人谈话，赵小娘要抓她，她逃跑时摔在了台阶上。”那侍女此时已快精神恍惚，又因为害怕，人到了跟前她也没发现不对劲，只是一味求饶，“春兰，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听了她的话，莫瑾怔在原地，侍女见她不动，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跑出房去，抱着头大喊救命。

宋延清见状跳下屋檐，朝屋里喊道：“快跑！”

莫瑾回过神来，慌忙跑出去，却还是被赶来的小厮瞧见了，于是她放弃原先的路线，东躲西藏踩着箩筐上了一处阁楼后的高墙。

高墙的这边有堆放的箩筐供她上去，高墙的那边却空空如也，若是直接跳下去，怕是不死也得残，她不敢。

焦灼之际，月光下莫瑾看到一位白衣男子从对面的树下走过，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压低声音呼喊道：“那位公子！可以帮我找一架梯子来吗？”

白衣男子抬头，看清出声之人后竟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立在原地，开口询问：“冤有头债有主，姑娘是不是寻错人了？”

莫瑾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女鬼装扮，想他是误会了，急忙解释：“我不是鬼，我是人，你就帮帮忙吧，求求你了！”

那人笑道：“啊，不是鬼啊。”语气中似乎还略有遗憾。

见他没有转身离开也没有动作，她回头看了眼往这边过来的小厮，心里焦急如焚，再次哀求道：“来不及了，求你了！我可以给你钱，你要是帮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像是对她的话有所心动，那白衣男子一个飞身上来，揽过她的腰，却带着她往更高处而去。莫瑾从未体会过这种在空中飞过的感觉，差点叫出声来，想起此行目的，又生生忍住了。

白衣男子将她放在了一处屋檐上，她偷偷朝下望，尽管有月色，但夜已深，还是难以分辨这是几层楼的高房。

她伸出双手保持平衡，摇摇晃晃缓慢下蹲，扶着屋顶正脊跨坐下去，这才稍微感到一些安全感。

与她相比，白衣男子就显得平稳得多，他一脚踩着正脊，单膝下蹲，凑上前好奇地问道：“鬼也恐高么？”

“我不是鬼……”

那人莞尔：“不好意思，实在是你这扮相太像鬼了。”

莫瑾无语片刻，就当他是在夸自己敬业了。

借着残月微光，莫瑾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貌，这不就是那日在船上匆匆一瞥骑着白马的男子么？今夜再见，也算是缘分？

震惊之余，莫瑾想到自己还在不知多高的房顶上就陡然气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说让我下去，你怎么把我带到更高的地方了？”

“本公子方才可是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你把我放下去，多少钱我都给你。”

“钱？”白衣男子摇摇头，“那多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你说啊，究竟什么才有意思？

白衣男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竟直接飞身离开了。

莫瑾懊恼地叹了口气，后悔方才说话语气太冲，可寒风呼啸，一想到自己要在这屋顶上待一夜，等待天亮有人来救，她又恨不得将那白衣男子骂上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