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 第9章 第 9 章

九

从接到小霞的第一封信后，两人就频繁开始了书信往来。这大半年开心的笑脸，始终洋溢在那张青春勃发的脸上。散步的路上，嘴里还时不时哼着小曲。看着整天笑嘻嘻的郑强，惹得白志勇和郭义华一脸的狐疑。

这事终于引起了郭义华和白志勇的好奇，一次见到郑强，郭义华对着郑强开起了玩笑，说:“你小子不就发了个育，看把你胀的，从碎娃变成愣娃了。”

“我觉得不是这件事。最近碎娃信特别多，来信地址都是‘内详’，肯定有啥事瞒着我们。老实交代，是不是勾搭上哪个小姑娘了？” 一旁白志勇满脸诡谲的笑着说。

“哪有，你们能不能正经点。”苍白的辩解中，郑强脸已经红了起来。

“一看你就没说实话。” 郭义华一脸的怀疑。

“咱们可是好战友、好兄弟，你要是有事敢瞒着我们，看我俩咋收拾你。”白志勇投来诡谲的目光。

“……”

喜形于色也是难免的，郑强自己也没想到，军旅生涯中，一个邻家小妹会闯入到自己的生活当中。清澈见底的纯净，热情似火的奔放，都深深地植入心田，真有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砸中了自己的感觉。每次读着她的信，都像是沐浴在阳光里，让人温暖、让人陶醉。娟秀的字迹，像是欢快的音符跳跃着、闪耀着。信中两个人互相说着自己身边的趣事和自身的成长。信中，郑强把郭义华和白志勇对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小霞，小霞也把国庆演出的舞剧《红色娘子军》获得了全校演出第一名的消息告诉了郑强。俩人每封信都写的很长，总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也不全然尽是快乐，随着彼此进一步加深了解，一丝阴影也伴随着郑强，而且有种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

小霞在信中多次提到，郑强错别字的问题。每次都予以纠正，语句也存在着不通顺的地方。在这个品学兼优，聪明伶俐的丫头面前，自己陷入了深深地自卑惭愧中。回想起当初招兵的时候，郑强天天缠着父亲，嚷嚷着要去当兵。那时的想法：只要是能当兵，就是自己最大的理想，对上学彻底失去了兴趣。尤其是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天天看到的都是满眼的绿色，闪闪发光的帽徽、鲜艳夺目的领章、整齐划一的队列、铿锵有力的口号。训练场上震天的喊杀声，射击时枪口喷出的火舌，都在激发着自己那颗少年的心！加上从小人书、小说、电影里看到、读到的英雄事迹，梦想成为一名军人的愿望，在胸中熊熊燃烧。

郑强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父亲和母亲的对话。

“就让儿子去当兵吧，看他的学习成绩，考大学是没指望了。”母亲带有几分央求的语气，对爸爸说。

“你就知道惯着他，要不是你惯着，他能这样吗？”

“你倒怪起我来了，你整天和官兵们在一起，很少着家。这个家里里外外都得我操心，我白天要上班，回来还要照顾孩子们的吃穿，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啊！”

父亲一阵沉默……

“儿子上学经常迟到、旷课、早退，课堂上调皮捣蛋，不认真听讲。老师动不动就请家长，有时甚至跑到单位上找我，臊的我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你每次都不出面。我可丢不起那个人了，让他当兵去得了。”

“他年龄、身高、体重都不够当兵的条件，你让我咋办？”

“你一辈子在部队，周围都是你的老领导、老战友、老部下，找找他们应该没问题，这又不是什么违反军纪的大事。”

“唉！”

……

穿上军装的那天，郑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记得第一次去县城，看见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新兵训练完，又如愿进了放映组。这一切的一切，都来的那么顺利，生活好像充满了阳光。

可正当春风得意时，生活中偏偏出现了她，让原本什么都得意洋洋的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卑的滋味。原以为不读书，照样可以当英雄、照样可以干革命。如今，在这位秀外慧中，冰雪聪明，才貌双全的女孩面前，彻底感觉到了自惭形秽，无地自容的境地。肚里那点可怜的墨水，在人家面前暴露的惨不忍睹！之前那种自大无知，自以为是的自己，彻底失去了防线。郑强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以前的过往，认认真真的进行了思考。

好在小霞没有丝毫的疏远、嫌弃的态度，依然热情似火，这多多少少给了自己些许的安慰。

认识小霞后，自己也在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要紧跟小霞的步伐绝不落后。从那次部队见面后，两个人就没再见过面。每次去水泥厂跑片，都幻想着那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可失望总是一次次伴随着郑强。有几次内心有种想去学校看小霞的冲动，想看她专心听课的表情，操场上和同学间嬉闹的身影。可冷静下来，还是放弃了这种不理智的行为。自己十八岁的人生中，第一次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有一次取片，走出“工人俱乐部”，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女孩，走了过来，开口就问:“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郑强吧！？”

“对，你是——柳萍？”郑强放下提包打量着对方。

“聪明——这是小霞让我给你带的书，她说你今天取片，让我交给你。”

随手把用报纸裹着的书籍交给了郑强。

“谢谢！”

“不客气，你这么小就能当兵，一定是走了后门吧？不过小霞提起你来，可是眉飞色舞的。”说话间用一种怪怪的表情打量着自己。“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再见，小大兵。”说完笑着转身离去。郑强顾不得多说，赶忙把书塞到影片包里。好在李干事还没从家里出来，司机也窝在驾驶室里睡觉，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

回到驻地，把影片提进礼堂，一个人才悄悄地打开了报纸里裹着的书籍。三本书分别是：《红与黑》、《少年维特的烦恼》和一本用的很旧的《新华字典》。

那一天，成了郑强人生道路转折的开端，那一天，他认认真真的，捧起了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