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 第10章 第10章（1）

十

大半年没见面的两个人，都有了想见对方的心思。巧的是两个人在彼此的信中，不约而同提到了见面的愿望……。周日天清气朗，阳光明媚，十点钟两辆载满官兵的卡车，准时到达了县城里最中心的广场。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官兵们迅速从车厢里往下跳，之后三五成群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郑强借故有事和其他战友分开，一个人朝广场对面的电影院方向走去。人还没到，老远的就已经看见小霞来回走动的身影，那一对马尾辫随着身体的晃动左右甩动着，眼睛也不停的四处张望。看见郑强兴奋的朝这边跑来。

“你怎么先到了？”

“我怕迟到，一大早赶着坐上第一辆厂里的班车，早早就到了。”

“你们厂周天发几趟班车？”

“三趟，分别是八点、九点、十点。”

“你这个爸爸妈妈贴心的小棉袄，这么大早出来，家里人不问你干嘛去？”

“放心吧，我说和同学们约好，去新华书店买书。爸妈只是让我注意安全，没再说别的。你问这是不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瞧你说的，革命军人，走得端，行得正。我怕啥？”

“哈哈！你把自己描绘的挺伟大？”

说话间郑强才注意到小霞今天的打扮，她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羊毛衫，下身是一条灯芯绒蓝色直筒裤，脚上配着一双带扣的奶白色皮鞋。这样的打扮，在小县城里显得光彩夺目，不时惹来路人的侧目。郑强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倍感有面。

两人朝县城唯一的公园“柳园”走去。接近中午，马路上行人变得熙熙攘攘，两人边说边笑并肩走着。突然一辆自行车，从马路对面斜刺冲了过来，自行车铃声也跟着叮铃铃响个不停的到了郑强和小霞的跟前。“吱”的一声停了下来。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从自行车上下来，支好车架。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这位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人问道。

两人顿时懵在那里，不知所措。

“问你话呢，我看你不像是什么好人，跟我回局里一趟。”

郑强这才反应过来，回问道:“你是干什么的，这样问我？”

“我是永都县刑警大队的警察。”

边说着边从上衣口袋，掏出证件亮在两人面前。郑强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证件，一旁的小霞也凑近跟前瞧着。证件上果真印着永都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姓名、编号都不差，上面还有刚戳。郑强明白，这应该不会是假的。

不过郑强毫不示弱:“你让我跟你回去的理由是什么？”

“老实点，我怀疑你假冒军人在招摇撞骗。”

“好，我可以跟你回去，不过澄清事实后，你得给我个交代。别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随便怀疑捉人。”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到了局里，自然就会水落石出。走！”

郑强正要动身，一旁的小霞急了。对着这位陌生的人说道：“我可以证明，他是军人，他们部队我都去过好几次。你不能无缘无故随便抓人。”

见对方一脸的狐疑，小霞也继续说道:“我是西北水泥厂子弟中学高二三班的学生，我叫白云霞，不信你可以去调查。如果你今天非要带他到公安局，我也去。”

看着两人坚毅的眼神，老刑警感觉到自己可能看走了眼。

“既然小姑娘这样说了，看来你不是骗子了，你们走吧。”说着推起自行车朝对面马路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小霞叮嘱道:“小姑娘，可要擦亮眼睛啊！冒充军人的骗子我见的多了，千万别上当！”说完骑上车子，朝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郑强站在原地，脸憋得通红，喘着粗气愤懑难消。

“咯咯咯！……”一旁的小霞突然笑的弯下了腰。

边笑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还说你是……革命军人呢，警察叔叔都把你当成坏蛋了。咯咯咯……笑死人了。”

刚才还在气头上的郑强，被她这么一笑，气也消了大半。

“有那么好笑吗？——我差点被当成阶级敌人被抓，如果真的被抓去坐牢，这可是典型的冤假错案啊！你不说掉几滴同情的眼泪安慰安慰我这颗受了委屈的心，还在一旁嘲笑，还有没有点阶级兄妹之间的革命友谊了？”

“你就是坏蛋，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警察叔叔可是火眼金睛，你是无法抵赖了，还是主动交代吧，争取宽大处理吧。咯咯咯！……”说完又是一阵的大笑。

“那你可得躲我远点，我要是招摇撞骗的坏蛋，你可是第一个受害者。”

“你敢，我会揪出你这个隐藏在人民内部的大骗子，大坏蛋。哼！”

两人说着笑着继续往前走去。

虽说刚才那一幕已经过去，但郑强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自从除夕那天夜里自己从一个稚嫩的少年蜕变成了阳光活力的青年后，那些天别提有多高兴了。遗憾的是个头和脸型的发展，并没有这么迅猛。虽说比刚入伍时高了几公分，但整体上给人的感觉还是个未成年的模样。这也难怪人家警察投来怀疑的目光和盘查了。

进了公园绿色多了起来，花儿也在高原大地上绚烂绽放，吐露出诱人的芬芳。两人在一个有树荫遮挡的长条凳前坐了下来。小霞似乎还在兴头上，对刚才发生的事余兴未消，翘着一双小脚，扭头问郑强:“你一脸的娃娃相，连警察都怀疑你不像军人，那你讲讲当兵以后，还有没有碰到过其他尴尬的事？”

“好好说话，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看看我的喉结。”说着右手就指向了自己的脖子。

“咯咯咯……哪有啊，我没看出来。你还是说说碰到的尴尬事吧。”

郑强想了想:“有，但不能说，说出来你会骂我。”

“说吧，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一脸顽皮的盯着郑强。

“不说，太尴尬！”

郑强越是不说，就越是激发出小霞的好奇欲。

“说么，说么，我向毛爷爷保证不生气。”说着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样子。

“这可是你说的，说出来可不许骂人。”

“你就别啰嗦了，快说。”

“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每次去澡堂洗澡了！”郑强说着脸已经红了起来。

“洗澡有什么尴尬的？”

“我们部队的澡堂，可没有淋浴，是大池子，就是很多人一起下饺子的那种。”

“那有什么尴尬的？”

郑强憋了半天，脸再一次红到了脖颈。

“你说要是把一只鸡的毛拔光，然后扔在一群有毛的鸡群里是什么感觉？”

郑强说完如释重负，偷偷用余光斜瞄着一旁的小霞，看着她一脸的蒙圈的样子，特别可爱。

“流氓，你这个臭流氓！警察叔叔应该把你带走。” 隔了近一分钟，突然一个高八度的声音叫了起来。小霞说着脸已经涨得通红。

“我说不说不说，你偏要让我说，刚才你可是发了誓不骂人的。没想到暴风雨来的这么快，不到一小时，我就已经被冤枉两次了！”

看着一脸温色的小脸，郑强继续哄着说:“我向你赔罪，保证不再犯这种资产阶级低级下流的错误了。别生气了，你刚才那一嗓子，好多路人都看着呢。”

“反正你就是个坏蛋。”

“我是坏蛋，我一定悔过自新。求人民群众，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一定悔改！”

听完这些话，那张小脸才由阴转晴。

“对了，前两天我们上语文课，学了篇课文，《谁是最可爱的人》，里面的故事好感人！还有上学期学的那篇，黄继光奋不顾身堵敌人枪眼的英雄事迹。你说你说，换做你，会不会也像黄继光一样，去堵敌人的枪眼？”

“我可没人家英雄那么伟大！”郑强一脸尴尬的回答。

“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上了战场一定会是叛徒。”

刚才转晴的小脸，立刻又阴了下来。

“胆小怎么了？胆小就一定丢人吗？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英雄，每个人都有个成长过程吧！”郑强也严肃起来。

“反正我喜欢那种舍生忘死大无畏的英雄，鄙视抱头鼠窜的胆小鬼。”那张小嘴又一次撅了起来。

“是吗？既然你喜欢英雄，鄙视胆小鬼，那我就给你讲一个，被你认为是胆小鬼的故事，他就发生在和我同年来的战友身上。”

“那你讲，我倒要瞧瞧你能描述出怎样一个“伟大”的胆小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