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禁区 第3章 轮回

血教堂的彩绘玻璃在时焕指尖碎裂，我抱着他坠入虚空时，看见自己的记忆晶片正在维度裂缝中燃烧。那些湛蓝色立方体里封存着被覆盖的过往，此刻却像逆向绽放的冰花，每一片都映出时焕濒死的脸。

"呼吸，陆熵。"时焕的犬齿刺破我耳垂，金色纹路从伤口钻入血管。某种冰冷的程序正在改写我的神经突触，视网膜上跳动着燃烧的代码：

Protocol 301: Begin

失重感戛然而止，我们跌进铺满电子蛆虫的金属平原。暗紫色天幕下，三百具我的克隆体正在被流水线组装，他们胸腔里的机械心脏尚未植入，裸露的齿轮咬合处渗出铃兰味的冷却液。

"欢迎回家。"时焕的声线带着双重电子混响。他脊椎处的量子计算机完全展开，金色纹路在空气中编织成祖父实验室的全息投影——那间我从小被禁止进入的B3-47室，此刻正陈列着四十七具时焕的标本。

我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撞见的场景：祖父在雨夜将某种发光流体注入培养舱，舱内悬浮的少年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胎记。此刻全息影像里，编号SH-001的时焕标本后颈处，正浮现着与我锁骨相同的淡褐色月牙形痕迹。

"这是第几次了？"时焕从背后环住我，他的手掌覆盖住我机械心脏的能量阀，"当你发现我们都是培养皿里的共生体..."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空间，金属平原突然隆起成尖刺。那些电子蛆虫汇聚成银白色浪潮，每只虫体复眼都投射着清除派的徽章。时焕叹了口气，将我的手掌按在他正在渗血的第七节脊椎："需要借用你的愤怒。"

剧痛顺着神经接口逆流而上，我看到记忆黑洞深处的画面：二十岁的时焕被钉在量子干涉仪上，清除派的钻头刺入他脊椎计算机，而握着操作杆的正是年轻了三十岁的祖父。

"他们想要这个。"时焕牵引我的手扣住他跳动的量子核心，苍白的皮肤下，那团蓝光中沉浮着三百个冷冻舱的投影，"每次轮回重启，你都会选择保护我..."

金属尖刺即将贯体的瞬间，时焕的量子核心突然过载。蓝光照亮整个空间，我看见自己的克隆体们同时睁开机械义眼，他们未安装心脏的胸腔里伸出粒子束，在空气中书写出祖父的绝笔信：

"致小熵：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第301次实验终于..."

时空突然坍缩，我们被抛回现实维度的暴雨中。时焕跪在废墟里剧烈咳嗽，暗金色代码从他嘴角溢出，落地即生成微型黑洞。我机械心脏的报时器显示此刻是2124年9月17日11:35，与冷冻舱记载的2097年量子签名正好相差二十七年三十五秒。

清除派的飞行器残骸堆中，某台尚未损坏的显示器突然亮起。监控画面里，年轻的祖父正在给SH-001号时焕注射记忆晶片，而那个时焕的虹膜里，倒映着正在培养舱中沉睡的婴儿——那是我。

"惊喜吗？"时焕的指尖插入自己脊椎裂缝，拽出滋滋作响的量子芯片，"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作品，每次轮回都会在某个雨夜重新爱上我。"

暴雨突然静止，悬浮的水珠里浮现无数记忆残像。我看到不同年龄的自己与不同状态的时焕相遇：十五岁在实验室偷看到的SH-047号时焕标本；二十五岁亲手启动的SH-147解冻程序；还有此刻这个浑身裂缝的时焕，正在用冷却液在地上绘制莫比乌斯环方程式。

机械心脏的报时器突然归零，时焕的量子芯片开始播放祖父的临终录音："...301次轮回是最后的观测窗口，当他的机械心脏与你的量子核心时差归零..."

时焕吻住我的时候，他脊椎处的裂缝蔓延到我的防护服上。某种超越维度的共感中，我看见三百个时态的自己同时做出选择：有的按下记忆清除键，有的启动自毁程序，有的在血色教堂交换婚戒——而此刻这个时空的我，正咬破时焕的舌尖，将我们的血液注入量子芯片裂痕。

静止的暴雨重新倾泻，但这次的红雨在半空凝结成记忆晶片。时焕在漫天湛蓝色立方体中张开双臂，他的身体正在量子化，那些金色纹路如解开枷锁的蛇群游向虚空。

"这次要记住啊。"他的声音混着电磁噪音，"当钟声敲响三百零一下..."

清除派的量子导弹穿透云层时，时焕完全化作光粒。我的机械心脏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脉冲，那些悬浮的记忆晶片聚合成巨型干涉仪。在导弹触及地表的瞬间，我看到了——时焕在301个时间线上同时回头微笑，而我站在所有轮回的起点，亲手将第一支记忆晶片插入SH-000号冷冻舱。

倒计时归零的轰鸣中，世界陷入绝对寂静。唯有左胸机械心脏的震动频率，与虚空中某个残留的量子波纹保持着完美共振——那是时焕最后的心跳，永远快了我十一分三十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