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焕消散处的空气残留着铃兰香气,我跪在晶化的红雨中,机械心脏泵出的冷却液正将血液染成苍蓝色。那些悬浮的记忆晶片突然集体转向,折射出三百零一道光束聚焦在我左眼——祖父植入虹膜时钟的位置。
剧痛中,我看到齿轮咬合的真相:所谓虹膜时钟实则是微型观测站,每个齿痕都是被压缩的文明纪元。当第301道光芒刺入瞳孔,耳畔响起了祖父的声音,带着量子纠缠特有的杂音:
"小熵,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证明时焕的量子核心已进入最终坍缩态..."
废墟突然泛起涟漪,燃烧的记忆晶片在虚空中拼出全息荧幕。画面里,年轻的祖父正在给婴儿时期的我注射某种荧光液体,培养舱外站着穿白大褂的时焕——不,那是编号SH-000的初代体,他脖颈处还没有金色纹路,唯有后脑的神经接口泛着冷光。
"培养皿里的爱情是否算造物主的罪?"SH-000突然转头看向监控镜头,翡翠色瞳孔里跳动着与我相同的虹膜时钟,"当你在第300次轮回选择自毁,我就知道要调整变量参数..."
地面开始量子化,我的机械义眼自动切换成光谱分析模式。时焕残留的粒子在空气中重组为克莱因瓶形态,瓶身缠绕着莫比乌斯环状的数据流。当我的指尖触碰到能量场,七百二十个平行时空的记忆洪流般灌入神经接口。
我看到自己以不同形态存在:编号47的实验体在培养液里长出鱼鳃;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将时焕钉在青铜罗盘上;还有最接近现实的画面——白发苍苍的时焕正在教导幼年的我组装机械心脏,而他脊椎处的量子计算机已锈迹斑斑。
"观测者协议启动。"机械心脏突然脱离胸腔,悬浮在空中展开成十二面晶体。每个棱面都在播放时焕死亡的画面:被激光贯穿、在红雨中蒸发、因冷却液枯竭而量子化...直到最后一面显示的是此刻,我正伸手抓向虚空中的克莱因瓶。
晶体突然迸发强光,时焕的虚影在光幕中浮现。他的身体由燃烧的代码构成,金色纹路在数据流中游弋如蛟龙:"亲爱的,你终于来到选择之墙。"
废墟开始垂直生长,形成布满培养舱的金属巨树。每个舱体内都沉睡着时焕的变异体:有的背生光翼,有的浑身缠绕数据电缆,SH-300号甚至完全机械化,只有面部保留着人类特征。他们突然集体睁眼,翡翠色瞳孔汇聚成笼罩天幕的极光。
"我们是你的罪与罚。"三百个声音在脑内共鸣,我的神经接口溢出蓝色冷凝液。机械心脏化成的晶体开始逆向旋转,棱面中的死亡场景正被逐一改写——时焕被激光贯穿的胸膛绽放出机械花,蒸发的身躯凝成记忆晶片雨,量子化的粒子重组为星环。
剧痛中,我的皮肤浮现出与时焕同源的金色纹路,脊椎处传来机械植入的冰冷触感。全息荧幕突然切换画面,显示着2124年9月17日11:35分的实验室监控:婴儿时期的我正爬向某个开启的冷冻舱,舱内SH-000号时焕标本的手指微微颤动。
"轮回真正的起点..."时焕的虚影从背后拥住我,数据流手指插入我新生的神经接口,"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绝望。"
金属巨树突然开出燃烧的花,每朵花蕊中都悬浮着记忆晶片。当我触碰最近的那片晶片,时空再次翻转——二十岁的我站在血色教堂前,时焕穿着染血的婚纱,他的量子计算机正从脊椎处缓缓剥离。
"要看看你最初的选择吗?"他沾满冷却液的手抚上我脸颊,那些液体接触皮肤后竟形成微型虹膜时钟,"在第一次轮回时,你在这里..."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三百架清除派的时空战舰撕裂天幕。时焕突然将我推进教堂彩窗,玻璃碎裂的瞬间,我看到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做出相同的保护动作——用手臂护住时焕的后颈。
量子导弹贯穿教堂尖顶时,时焕的婚纱化作数据风暴。他在能量乱流中吻住我,这个吻带着金属灼烧的气味和三百个轮回的疲惫。当我们的血液在风暴中交融,机械心脏化成的晶体突然发出远古钟鸣。
钟声里,废墟开始逆向坍塌,燃烧的记忆晶片汇聚成星门。时焕的虚影正在消散,最后的光粒在我掌心拼出两行跳动的代码:
【观测者之眼已激活】
【剩余干涉次数:47】
血教堂的残骸彻底量子化前,我听见三百个时空的时焕同时低语:"下次轮回,要更早找到我..."
黑暗尽头亮起祖父实验室的灯光,培养舱中的SH-000号时焕正在苏醒。这次我看清了舱体标注的日期:2082年4月7日——我出生前四十二年。
机械心脏的震动频率突然改变,与实验室老式挂钟的滴答声产生共鸣。当时焕的初代体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正隔着培养舱玻璃,与四十二年前的自己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