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杨知琛身上的毛病是被我自己给惯出来的。
随便去大街上挑一个跟他模样相仿气质相仿的,都挑不出他这样买菜都能尽捡着烂菜买、我说买什么菜他就真的全买什么菜,其他的菜真就一个都不买的生活纯智障儿童。
我暗示过,跟他说看菜要怎么看。感觉说的挺通俗易懂的,正在为自己感到骄傲。一个转头。好嘛,这个傻逼又坐在了沙发上,根本没在听我交待了什么,甚至都懒得跟我装装样子。
有的时候还真挺想骂他的,想问问他是不是智障,想问问最开始谁才是那个五谷不分的少爷。但想了想也懒得说了。洗了手,准备做菜。
我不想当成天就知道抱怨琐碎日常的人,尽管我觉得自己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杨知琛没有对我说什么,他大概是认为自己买回菜就算完成了任务,所以又一次从厨房走到客厅。
不出意外的,我又听见了客厅里电视开机的声音。
说真的有什么好说的。
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少了,杨知琛不会当回事儿。自从我们两个人在一块儿之后,从来都是我往后退的步子要大点儿,然后他得寸进尺的步子迈得再大点儿,他如果生气了的话,我还得耐着性子低下头去哄他。
说多了,杨知琛就又要开始扯八百年前的从前。他就要开始说我当时为你怎样怎样,我追你的时候因为你那些烂桃花心痛了多少回。还有!我当时说要为你学做菜,但是你就是不肯让我学,你说自己给我做饭就行了,怎么现在在一块儿了反而又不乐意了?
我都能猜到他到时候会说些什么话。
“你自己当时说的以后你做菜就行了,你学会做菜就好了。这会儿又要开始埋怨我,你不觉得自己真挺奇葩的吗?”
——有点儿烦。
谈恋爱那会儿吧,我觉得杨知琛这小性子还挺可爱的。
不就是爱翻旧账而已吗?以前让他追得那么累是我的不对,现在我俩在一块儿了,我就努力对他好点儿,就当做对以前的他的补偿了。
但是现在在一块儿久了,他还动不动就提起以前,扯什么八百年前的我没有第一时间接受他的表白这件事儿。我就觉得真挺累的,也是真挺没意思的。
有的时候甚至会想:为什么就当时连被他追这事儿也成了我的不对,合着我就得他一说我爱你就当场跟他在一块儿,不然我就活该被一道雷给劈死。
要按这么算的话,那些荧幕上的偶像明星怎么还没被劈死?
而且在一块儿这么久了,我还是不太明白杨知琛为什么动不动就扯我那些年的烂桃花。
当时我俩又没在一起,我总不可能就因为我们可能会在一起这件事儿就在没跟他在一块儿之前去为了他守节吧?
这样想一会儿,又开始觉得这样想自己的男朋友不好。我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心思归咎于最近工作有些累了。然后把案板上的葱给切成了细段。
不知道是不是做菜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我把盐放多了。
杨知琛吃了一筷子菜,就皱着眉头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我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然后他看向坐在对面的我,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问我:“……我是不是和你说过盐可以少放,但是一定不能多放?”
——多新鲜啊。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儿倒胃口。
吃了几年我做的饭的人现在就因为我多放了点儿盐,就开始跟我玩儿训话那一套了。
我知道杨知琛的职业是医生,所以在饮食这方面很严格。
毕竟菜这东西都是要吃到肚子里去的,我完全可以理解。
我也知道他这人的性格就是这么垃圾,总得把明明可以好好说的话用一种和自己的本意完全相反的语气说出来,然后把别人给气个半死。
我也知道,其实这会儿只要顺着他的说一声对,都是我的问题。再耐着性子低头哄哄他。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我最后只是很冷静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我盐放多了是吗?”
杨知琛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回话,脸上还带着几分没反应过来的茫然,点了点头:“是啊,这要怎么吃啊?”
是啊,这怎么吃啊?
行,真行。
“那你要不别吃了吧。”然后我说。
语气听着就很不好,就跟他欠了我八百五十万还没还似的。
杨知琛从没被我用这种语气说过,猛地一拍桌子,瞪着我:“不是,顾时洋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要有什么意见就跟我直说,别跟我玩儿阴阳怪气这套!”
要是以前的话,我早该巴巴的凑过去哄他说这是开玩笑了。但是我现在非常不爽,心头那点儿火压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笑话,我什么意思?
我哪儿敢有什么意思。在一块儿这么久了,每次一有个什么事儿,我都憋屈的跟个孙子似的,我哪儿敢他妈的有什么别的意思?!
“觉得盐放多了就干脆别吃菜了,你光吃饭就行了。”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不是吗?”
杨知琛很有骨气,他没有再吃菜,但同样也没有再吃饭。
因为他直接站起来,然后大步进了卧室,还摔了门。
‘哐当’一声巨响。
真好笑,我十六岁之后就不玩儿摔门这种看似耍脾气其实更像是逃跑的戏码了,因为我觉得丢人。
杨知琛摔门的时候我在心里想邻居怎么就不能来敲敲门,就算不进来吧,哪怕是在门口大声说一句‘你们怎么回事儿啊,多大的人了还摔门’,也挺好的。
但是邻居没来,邻居家真是好人。
我把挺久没用过的那个保温桶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来,仔细洗干净了,把桌子上的菜全装在里面,然后盖上,直接拎着桶出门了。
我实在是懒得伺候这祖宗了。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就睡公司。
公司是我家,我爱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