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ror 第6章 应接不暇 N

“呼——”

柏辰星睁开眼。全息舱已然打开，白雾逐渐散去。他坐起来，往谈庭和严鑫方向看，设备的绿点依旧显眼。

工作人员走过来：“你好，我们这边的综艺录制已经结束。后期视频会在平台发布，有个人剪辑版和整体故事剪辑版，感兴趣可以看一看哦！”

接着热心肠道，“需要派专车送你回去吗？”

柏辰星点击星网，置顶聊天框下一位就是郎平的消息。他进去查看，听到工作人员的话，转头婉拒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这样啊，那感谢你对《勇者无畏》的支持。但是再次提醒，保密协议已经签订，违背会受到星联法院的审判。”

“放心。这点我清楚。”

不仅保留影像，还包括了身体机能与系统之间配合的数值。当时签的时候，柏辰星就觉得像个实验。如今录制完，这种印象只深不浅。

他这边刚回复完消息，正准备出全息舱，毯子顺势滑落。头一低，拿起的时候发现舱内角落里模样是蜜桔的物件。那地方隐蔽，藏在躺椅和舱内壁的夹缝里。

许是见人没走，工作人员走过来，跟着低头一看，解释道：“那是我们新的研发产品，说是能减轻局内的疼痛感。每个全息舱都有。”

他怕柏辰星误解，又提醒说，“合同里有写。”

换句话就是这事你们知情的，他们可不背锅。

“好奇而已。”柏辰星收回视线，把毯子重新叠好放回原位，随后径直走出大厦。

郎平的车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天空零星飘了点细雨，柏辰星一进去拨弄头发雨珠的手还未放下，就听对方问：“玩得开心吗？”

柏辰星道：“还行。”

郎平转动方向盘：“‘还行’是什么答案？你就说开心或不开心。”

副驾的林铭跟着道：“要不就是柏哥你赢没赢。这好回答吧。”

“没赢。”柏辰星回答得干脆。

提早下班，怎么看都是被淘汰出局的模样。不过曲酒歌还在，不知道能不能扳回一成。

随后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习惯性安放的糖果还在，于是指腹轻轻按压着包裹的糖纸。本该清醒的瞬间，可些微的凹凸感也在逐渐麻木。

他想了想，把糖果掏出来，递到前面。

“不是说没赢吗？怎么突然给糖？”郎平瞥到，问了一嘴。

“看来柏哥是心情不错。”林铭自认为还算了解柏辰星，直接替对方回答道。然后接过一颗，“谢谢柏哥。”

“我那颗放凹槽里，等会红灯的时候尝一颗。哎呀，这平日里辰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难得主动送，我得好好品。”

柏辰星忍俊不禁道：“过分了啊，就只是糖而已。你想要，我哪回不给？”

“还不是你每次不吃。光看着捧着，我都不知道你要留给谁。”

“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糖果是有保质期的，不吃，真等它坏？”

“那等会还是按照原计划送你去车站？”郎平问。

“嗯。剧组放了三天，得好好利用起来。”柏辰星答。

林铭则刷起星网。他因着公司的事，没能参与直播，但是综艺规定的三小时也将至。估摸着进入尾声，他打算提前看点剧透。视线一一扫过网上的评价，越看越震惊，然后回头，眸子里带了点佩服看向柏辰星：“柏哥，你反杀了时寒？”

柏辰星捏着剩余的一枚，手一顿，靠在后座背，似乎不想多说：“差不多。”

“这可不是差不多的程度了，”林铭感慨着，当即调整设置，然后将光屏对向柏辰星，好让对方看清，“柏哥，你上热搜了。”

“需要删减吗？”

技术人员尽职尽责地问道。毕竟事关自家老板形象，直播没法管，但是剪辑版播不播老板还是能拿得定主意。

时寒站在椅后，注视着系统内部拍摄的场景。摄像头下移，刚好停在自己被插的心口。

原先从全息舱里苏醒时，时寒不觉有什么问题。但是当下，看着屏幕里柏辰星的眼神，再看着自己心口的匕首。

他的手指缓慢拂过那处伤口，明明毫无痕迹，可利刃带来的疼痛似乎还残存。他没来由地想起柏辰星那时问自己的“怕疼吗”。

“PA01效果不佳，重新研制。”

技术人员记得那是才放进全息舱不久的新产品，淡淡的橘子香是它的特色。可惜，经老板亲自实验，注定无法正式投入生产。于是他点头，等会回去跟组里的人说一声。

“那这段？”

“留着吧。”时寒顿了顿，“发我原件。”

至于后续，一切都按照以往流程进行就可以。

他不再在这里多做停留。

只是走着走着，尽头处的落地窗有点吸引他的注意。外面的光线并不强烈，毕竟是雨季，阴沉沉的，跟以往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差别。可不知为何，时寒还是走了过去。

顾岁一出电梯，看到的就是时寒站在窗边发呆。他眉一挑，故意说道：“哟，晒太阳呢。”

见人没搭理自己，反倒让顾岁觉得奇怪。时寒这家伙，按理不该直接夹枪带棒地反驳自己吗？

“你…心情不好？”

“如果有人一边问你怕不怕疼，一边又伤害你，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他有病，”顾岁毫不客气地说，“要伤害就直说，拐弯抹角装给谁看。”

时寒这时看过来。

“……是你自己问我的。我实话实说。”

顾岁感觉摸到了边，又联系起刚才在星网上看到的热搜，试探性问，“你是因为刚刚录完的综艺？”

他斟酌再三，“因为柏辰星？”

“不。”时寒否认得很快。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尽管柏辰星作为不受控的存在，终究是让计划变了形，但达到目的最重要。

这一次的重逢足够刻骨铭心，即便最后出了岔子，即便PA01的效果没能达到预期，即便......

他有把握在将来令负面印象逆转。现阶段让对方忘不了自己，才是他行动的真正根源。

这样想着，时寒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一瞬间自心头划过的异样该是种错觉。因而视线收回，不再俯瞰雨季的城市。

雨滴噼里啪啦，柏辰星戴着口罩，拖着行李箱到站台。

《勇者无畏》不愧是国民综艺，剪辑版离直播也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制作完成。

他趁着等车的功夫先点进最新一期，开头便是谈庭骑马穿林的一幕。英姿飒爽，揽星携月。实在跟记忆里的那位对不上号，于是柏辰星扭曲着脸，按下暂停键。

好家伙，开局就看到不想看见的人，难不成虚拟世界的霉运都影响到现实了？

他不愿相信地深呼吸两下，调试好口罩的位置，拎起行李先进入刚刚才到的星际列车。记着座位号，排排队地找座。

车座上方的机器自上而下扫视，黄灯转绿，退雾后的玻璃门才开启。

柏辰星将箱子放在前面小桌板下侧的空位处，玻璃门自动关闭。他这是单人单座，位置稍显狭窄，但好在自在没人打扰。

再次点击星网，谈庭已拉住缰绳，镜头摇上去，赫然是南县二字。

他第一次看这个，不是很懂。很快退出后又翻下面的评论区，这才知道所谓的完整版是按照胜利者的主视角书写的。

当然，为了满足各大粉丝的愿望，也特放了嘉宾的个人特辑。

最后谈庭赢了呀。

柏辰星立即兴致缺缺，撑着头依旧看着，纯当是打发时间。

不得不说，整场录制下来，他压根儿就看不见摄影机的影子。连一向敏感的直觉，也不曾感受到分毫。然而偏偏呈现出来的，仿若是拍了场电影。灯光，音效、运镜等等，配合得恰到好处，连带着他这种对谈庭厌恶的，都能挺过前半小时。

怎么说。剧情流畅，通篇逻辑合理。要不是他也是嘉宾之一，清楚里面形式，大概真以为是请人拍了场电影。

尤其是后面的火烧山林，大场面大制作，拍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可惜这段对自己而言不算是特别美好的回忆。

柏辰星长吁一口气，偏头改看向车窗滑落的雨痕。看着看着，禁不住伸手触碰，可惜仅有冰凉留存。

忽然空间内播放着Wink的歌《Why》。这算是两年前的一首旧歌，也是Wink从张扬肆意转变为神秘孤寂曲风的经典作品。

无数人都在这首主打歌推出后询问过时寒为何改变，为何创作这首风格迥异的作品，就像是歌名一样——《Why》，好奇着诧异着不解着，去问一个why。

但时寒从不解释。

他才华横溢，又天生长着一张优越脸，注定受观众喜爱。除却不爱采访这个让媒体头疼无奈的特点外，其他举止行为也彬彬有礼。因而尽管是Bate，也不显平庸。

柏辰星回过神，很快接通梁晚的通话：“妈咪——”

“什么时候能到家？我好提前做饭。”梁晚温声问道。

“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盛滨市边界通过向来麻烦，估计得好一会。”

“家里不着急。你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柏辰星说完，忍不住又碰了碰窗，像是要隔着窗户去摸雨珠。可刚碰上，雨珠便顺势一滑，像极了刚刚淌过锋芒的心头血。

他闭上眼稳稳心神，随后睁开，“妈咪，我有点…有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那你后悔吗？”

梁晚的声音依旧温和。

柏辰星收起手。眼睫压低，衬得眸色越发深沉。

计划开始前做足了功课，连心态也尽量放平。虽然这次相遇是场意外，一时之间慌了神，但好在他早有准备，勉强应付的来。

仔仔细细地回忆经过，复盘，又重新做了假设。

好像确实不该，但是他还是笑了。浅浅扬起嘴角，抬起下巴。

“不后悔。”

然后垂眼看向屏幕里谈庭的侧脸。

这场游戏他是没赢，但也没输。足够让时寒印象深刻到忘不了自己。尤其是最后的反杀，他到现在回想起，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算是对时寒多年前的一点惩罚。他又不是软柿子，怎么可能任人随意揉捏不反抗？

“不后悔就好。”梁晚放下心，不过问任何原因。

“对了，妈妈在旁边吗？”

“不，她出去买花了。你找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在就算了。正好我回来当面问她，问得还清楚点。”

“那行。等会下了车注意方向，小心车辆。”

“好。”

通话结束，电影俨然快要临近尾声。

面对着谈庭那张得意的脸，柏辰星冲着光屏不满地哼唧几声。

他就是脑子有泡，干脆看时寒的单人集锦不就好了？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可惜手点击关闭键快了些，一下子全部页面清空，只留了张在《揽月》拍摄期间的背景桌面跟自己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