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换衣服了?”
“不小心掉进池塘里。”
“别说,这衣服还挺帅,衬得你身材好。”曲酒歌看柏辰星一人,左右望望,问道,“时寒哪去了?也去做支线任务?”
“嗯。”柏辰星道。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穗子揉得乱了些,勉强梳理后更像是意图粉饰太平的杂乱。
他心想,为什么不要呢?
但又忆起时寒说的脏、不好看,柏辰星仿佛一下子找到主心骨,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
等会去换个新穗子。
曲酒歌顺着目光,看向对方腰间的玉佩,眼睛发亮:“哪儿来的?”
“支线任务得的。”
“那系统没说这有什么用?”
柏辰星噎住,心虚地摸摸鼻头:“我任务失败。玉佩…是无意之中得来的。”
抢在曲酒歌开口,他又道,“我想去外面走走。”
既然对方不愿多说,曲酒歌也不多问。忆起A队的进度,道:“你有新思路?”
“我方才与李三小姐碰面,她腰间荷包样式我在之前摆摊的同行那儿见过。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地提示,所以我想,那位同行应当和李三小姐有关系。”
而李三刚巧也和李二关联。他在时寒走后,向系统提交杀死李二的真凶,答案果真是装了疯病的李三。
然而系统又告知他,他是第三位答出的人。前面两位,姑且算是A队的人。作为待定的卧底,柏辰星难得起坏心眼儿地按住没说。
曲酒歌全然不知。她跟着柏辰星来到一处摊位前。
已是半夜,街上除面前的商家早就空无一人。正探着身子看,就听见商家凶巴巴地赶人:“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上午还井水不犯河水,怎的到了晚上变了副样子。柏辰星以为同行忘记了,忙道:“是我。上午我在旁边摆过摊。”
他手往昔日的摊位指了指,同行依旧不松口:“上午是上午!我要是早知道你和那个人有关系,我才不会拦着你。干脆叫那些官员把你抓起来算了!”
“那个人?哪个人?店家,是有人找你问过话?”曲酒歌问。
店家眯起双眼盯着出声的人看,上下打量一番,才说:“你是曲将军?”
“是我。”
“那我跟你说话。旁边的,离远点!”
“他是我朋友。”
“朋友又如何?你要是不想知道线索,那你就走!不然,拿刀架我脖子,你们也休想了解更多!”
话说到这份上,可谓是软硬不吃,甚至反过来威胁。曲酒歌和柏辰星对视着无奈一笑。
等人走远了,同行压低声音道:“将军,你身边这个人留不得!”
曲酒歌闻言眼神一暗,刻意着没回头去看柏辰星,表情严肃许多:“你知道什么?”
“他跟李府走得特别近。而且瘟疫爆发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去了山上。”
“南县百姓以山泉为生,你怀疑是他动了手脚?”
“我们这儿地方偏,但是得老天爷保佑还算安稳,一直没什么灾祸。这么大范围的疾病,他又偏偏在那时前往山上。我不得不怀疑。”
同行忽地拉住曲酒歌的手,“将军,你是好人。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对吗?”
“当然。”曲酒歌拍了拍眼前人的手。
回府路上。
柏辰星:“聊了什么?”
“他说瘟疫是你搞得鬼。”曲酒歌一溜烟儿地讲出来,没半点隐瞒,“但我问过系统,你不是。而且——”
她站住,转头看向柏辰星,“——我知道你不是卧底。”
柏辰星停住脚步:“理由。”
“大概是你在我说有暗号的时候,你没有急于向我承认。”
曲酒歌看柏辰星罕见冷脸,本还想装一装骗一骗逗一逗,但又念起两队的进度条,此刻便也歇了这份心思,“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系统的提示音——只有在所有队员集齐后才会出现。你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个,系统正好出声,比起听到的话,我当然信它。”
柏辰星悟了:“你怀疑时寒。”
“一点点。但是在我这儿,你的身份比他更高些。”曲酒歌说完,眼睛忽然含了点笑意,像是有点想看戏的不怀好意,她道,“何况,我们真正的任务是造反。”
可惜,对面人的反应不及预期。于是曲酒歌好奇:“你就不惊讶?要知道我刚做完支线任务,它冷不丁就给我报出这种信息。要不是确定你是我队友,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才好。”
柏辰星心说你的话又不一定正确,自己再怎么样也得留个心眼。因而他镇定回答:“造反说的容易,南县离都城十万八千公里不止,就这么点时间,你能逼得了宫?再说了,主线任务你不能不做吧?”
最后一项明晃晃地指明要将凝霜花交给皇帝,不交,等着被A队反超?
他可不想输给谈庭。
曲酒歌皱着眉:“不是,你身份卡上没信息吗?”
“什么信息?”
“我这儿写着——陛下病重,此刻是大好时机。要与你合作,借流落他乡的皇室血脉的名头,扶你上位当傀儡皇帝,然后自己做个摄政大臣。”
这回轮到柏辰星拧眉:“等等,你是说…我是皇子?”
“倒也没这么直白。但玉佩为信物,应当错不了。”曲酒歌还说,“节目正式开始前,每个人都要抽取对应的角色阵营,谈庭是太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既然能和他一起,必然出身不俗。”
“可是我这里……”并没有任何消息啊……
柏辰星不死心地戳着系统界面看,身份卡那一行里就孤零零的“平民”二字。至于其他的消息,是一点没有。
该不会是他支线任务失败,所以才不能解锁更多内容吧?
听到柏辰星未完的话,曲酒歌脑筋一转便明白个大概,安慰道:“大体方向错不了。你跟着我混,大不了到时候我不当摄政大臣,你让我躺府里也行。”
这话大约也只安慰不到三分之一,柏辰星叹口气,又问:“《勇者》的嘉宾人数固定吗?”
“不固定。怎么,你是想推断各自阵营的人数吗?”曲酒歌算是《勇者无畏》的忠实观众,对于节目特性,可谓是一清二楚,她摊开手,“每期难度不一、阵营人数不一,根本毫无规律可言。我记得上期苏以游来的时候,他一个人一个队,中间还夹两个反复横跳的卧底。虽然播出的效果不错,但我要是他,估计早就认输了。”
“所以,所谓的卧底,也并不一定只有一个人?”
“嗯。”
柏辰星揉揉眉心:“我果然不习惯综艺节目。”
曲酒歌继续安慰好友:“两市生活习性不同。你能在娱乐圈里熬这么久,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李府的线索基本用尽,我的支线任务全失败。对了,那位同行怎么说?”
“他说瘟疫爆发那天,你去了山上。”
柏辰星低头看看自己的腿。
忍痛走了许久,再上山……下次绝对不能跟系统对着干!
曲酒歌也意识到柏辰星膝盖的伤,面色犹豫:“要不缓缓?反正我们有三天呢。”
“这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柏辰星看着天边渐白的边缘,“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那…你还去?”
“当然。”
都到了这里,再不去,进度指不定要落到多后面去。想起谈庭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柏辰星悄悄咬紧腮帮子。
况且,时寒也在这个节目里,他更不能输!
但不知是不是幸运值降低,还是角色本身就体弱得很。柏辰星感觉上山也没走多久,就几乎喘不上气。好不容易来到一处平台,他扶着一边的树干,垂着脑袋开始呼啦呼啦地吸气吐气,肺管子仿佛都要炸了般。
靠,什么破身体!怎么分配到自己这里的这个身体虚成这样?!
曲酒歌给他顺气道:“要不我先去看一看,你在这里等我。”
柏辰星勉强站直:“怕就怕,你去了…也没用。山上,估计有我的,支线任务。要是,不去……”
“不去又不会有什么大事。”熟悉的声音一下子跃到耳朵里,柏辰星愣愣地仰望台阶上的时寒。
“时寒你来得正好,”曲酒歌喜出望外,“你从山上来,那儿可有线索?”
“一座残败的破庙,连人影都没有。更别提线索。”
时寒三两下来到平台,接替曲酒歌的位置,正打算给柏辰星顺气。谁知对方不自在地转了下身,躲过他的手。
曲酒歌没注意到,她满心期待化作泡影。不过参加节目,本就不是为了争第一,所以很快调整好心态:“那要不算了。反正辰星身体也不舒服,不如——”
“不能就这么算了,”柏辰星急急打断,苍白的脸忽然蹦出烈焰似的生机,“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们还没输呢。”
“你又逞什么能?”
时寒蓦地冷下的言语,柏辰星听后禁不住扯起嘴角。膝盖处的疼痛愈发强烈。
他没理,冷静之后对曲酒歌说道:“我记得你带了军队来。”
曲酒歌闻言,半是吃惊半是意料到柏辰星想做的事,语气复杂道:“你是准备让我对谈庭……”
她话不敢说全,生怕这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摄像机录下这一幕。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毕竟凭她对柏辰星的印象,对方不该是这种争强好胜的性格。
然而眼前人坚定地看向她,眼神坚毅,“我们的目的是造反,无论A队和我们的进度相差多少,只要他们没有拿到凝霜花,我们就没有输。”
“你怎么确信A队没有拿到呢?”
“作为最后一个主线任务,它的结束,不应该是统一播报吗?何况,如果仅仅只是完成主线任务就能通过,那我们的身份卡所带来的信息不是多此一举?”
“所以——”曲酒歌的眼睛亮了亮,“造反?”
“叮——”
象征着走剧情的提示音正式响起,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曲酒歌自认是白看了那么多期节目。于是当下变了神态,负责任地走起人设,郑重道,“我一定会完成。”
时寒目睹这一幕,默默后退一步。直到曲酒歌离开,也不曾离开那片被树影包裹的区域。
他盯着眼前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的不对劲?”
“可能就是因为你说你是大夫吧。”柏辰星歪着脑袋看他,道,“系统的身份卡说是随机抽取发放,但应该都跟嘉宾个人的某些特质有关。谈庭的家世显赫,做太子名副其实。曲酒歌上一部戏刚好演过战死疆场的将军,这个身份卡也应该。但是你,时寒,我是真不觉得你会医术。”
他看过时寒拍摄的每一部戏,甚至包括综艺,连词都几乎记得滚瓜烂熟。
那里面压根儿就没有大夫!
“再者,天高皇帝远,南县也不养马。这凝霜花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就到皇帝的手里。除非,他已经来了。”
注视着对方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样貌,柏辰星一眨不眨,“我该怎么称呼你?陛下,还是…算了,那两个字我还是不说了,你懂就行。”
时寒这时开口:“无血缘。”
解释完,他双手抱臂挡在胸前,“当然,你要是想那样称呼,我也不介意。”
“那不便宜你了?我才不。”柏辰星道。
他目光越过对方,看向无尽头的台阶,“凝霜花你拿到了?”
“拿到了。也不怎么费事。”
“那你怎么没赢?”
“还差一个支线,才能打出我想要的结局。”
话音刚落,柏辰星就听见类似于火烧草木的响动。他回头,下方已然冒起浓烟,顺着风,隐隐有股热浪。下意识地,他转过身,冲到时寒面前,一把拉过,将人从那片阴影拖出来。
“靠!我就知道谈庭这厮做事不计后果!早知道就让酒歌早点出手!”柏辰星边向上跑边忍不住吐槽。
他装也装不出坦然的姿态,心里实在气不过。难得上一次综艺,临时恶补不成又碰到两看生厌的故人。身体依着过去的底子变得异常脆皮,支线任务尽数作废,遇到的卧底还是时寒这位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看来他还真得回家一趟。转转运。
正想着,心口蓦地一疼,他腿软得膝盖磕在台阶边上,伤口再次崩裂。手紧急地撑在石阶表面,嘀嗒两滴从嘴里淌出的血珠。
柏辰星细细喘了两口气,疼得他眼眶冒出泪。就是死扛着打转,愣是不落。
“你——”他忽而抓紧时寒的左臂上方未受伤的部位。像是依附又像是质问。
时寒则伸出右手,指尖有意按压柏辰星的眼角,感受到指腹那一点的湿润。
“听说凝霜花可医百病,要不要我送给你?”
“这么大方啊……你肯?”
“如果是你,你愿意?”时寒反问道
柏辰星笑了笑:“当然——不愿意。你想赢,难不成我就要让?”
他算是知道总是好不了的伤是怎么来的了。所谓治疗的药粉,不过是催人性命的毒药。
对方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为了博酒歌信任,你还真是豁得去。”柏辰星咽下血水,视线下移至对方带伤的左臂。
时寒不在意道:“有用就行。”
“有用就行。”
疼痛逐渐加重,柏辰星念着这四个字。低下的头猛地抬起,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流淌。
视野里那一抹鲜红过于刺眼,时寒手指一颤,顺着对方的脸颊来到唇边,一抹。
随后他听见他说,“你怕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