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房间,李昱卿还噘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昱卿转身,有些急,“你是不是喜欢上李昱鸿了?”
江姝月瞪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抬手捏捏她鼓鼓的腮帮子:“胡说什么呢?我刚才阻止你,只是因为厅堂人太多了,要是你口无遮拦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你有想过后果吗?”
方才却是有些冲动,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李昱卿也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她刚才一冲动,真的道出真相,那江府的天可能真的就塌了。
“可是,爹娘要是真的把你嫁给李昱鸿,怎么办?”李昱卿拉起她的手攥在手心,“阿月,我不要你嫁给她!”
“要是我嫁给她,就是你嫂嫂了,我们还是一家人的。”江姝月挑眉,歪头看着她。
李昱卿气呼呼的:“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谁要你做嫂嫂?我才不稀罕呢!”
“哦?那你想我做什么?”江姝月美目流盼,语带笑意。
李昱卿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思打趣逗弄她!
“你不想说就算了!”江姝月作势转身要走。
“嗳——”李昱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然后拉进怀里,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的脸颊,“明知故问!”
“那你要不要说?”江姝月抬头望着她。
“当然想让你做我的娘子。”
李昱卿脸颊微红,却语气坚定:“这一生一世,都要做我的娘子,若有来生,我们依然要在一起的。”
第一次听到李昱卿的信誓旦旦,尤其是“娘子”的称呼简直要把她的心融化了。
江姝月回抱着她,听着她紊乱清晰的心跳声,内心无比感动,发了个鼻音:“嗯。”
“阿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有什么办法?”
看到李昱卿一脸的担心与着急,江姝月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啊?这?”李昱卿眨了眨眼,有些疑虑,“这行吗?”
“怎么不行?”江姝月抚平了她皱着的眉头,“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好了。”
夏日的午后,赵芳正在屋子里整理江府的账本。
两个丫鬟,一个在研磨,一个扇扇子,冰块散发的凉气缓解了屋子里的暑气。
“娘,”江姝月带着秋香走进来,将一碗冰粥放到桌子上,“娘,你辛苦了,喝点冰粥歇一会儿吧。”
然后又挥了挥手,把下人都支走了。
赵芳端起冰粥喝了一口,看到江姝月乖巧地坐在一旁,她挑了挑眉:“月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啊,”江姝月点着头,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半晌,又开口说,“娘,你和爹说,我和李公子取消亲事,好不好?”
赵芳闻言,放下冰粥,又想起江姝月先前说不喜欢李昱鸿的话来。
于是,便循循开解道:“月儿,这男女亲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你爹很看重这门亲事,他是个很重承诺的人。”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能嫁给他的。”
“月儿,昱鸿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人坦荡,做事又认真,相貌也俊朗,”赵芳实在不理解。
“我和他没有什么感情的。”
赵芳松了口气,抿嘴笑笑:“感情嘛,都是朝夕相处来的,我和你爹成亲前就见过两面,成亲后不一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
江姝月抿嘴,看来这样浅显的理由确实说不通了。
她张张嘴,佯装十分为难和苦恼的样子。
“月儿,你到底怎么了?”赵芳疑惑地看着她,“还是说,你有意中人了?”
“娘,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实在不想害了昱鸿,”江姝月顿顿,小声说,“前些日子,我身体不舒服,秋香去请了大夫,大夫检查说……”
“说什么?”赵芳站起身,登时有些急,“月儿,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和娘说呢?”
“我……”江姝月吞吐着,然后似是鼓起勇气,道,“我小时候身体受过伤,大夫说没有办法孕育子嗣了。”
“什么?!”赵芳大惊,“这怎么可能?”
然而又想到江姝月小时候贪玩,确实冬日里掉进过冰湖,当日还生了好长时间的病。
但是后来在细心调理下,江姝月也恢复了活泼健康的样子。
念及此,赵芳也不敢大意。
在不声张的情况下,急忙命人再去悄悄请大夫。
开封府的名医都陆续请了一个遍,结论都一样。
体寒至虚,不宜有孕。
“娘,不是我不嫁给李昱鸿,你也知道,李家就他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延续香火呢,我不能害了他呀。”
江姝月通情达理地说。
赵芳知道这件事没办法隐瞒,只好如实和江麟说了。
江麟听了以后,自然对江姝月更加心疼。
在这个时代,女子不能孕育子嗣,做正妻是不可能的。
但是给人家做小妾,江麟赵芳极其疼爱江姝月,无论如何也是不同意的。
于是,江麟不假思索地的找来了李昱鸿,和他声明取消亲事。
也郑重地向李昱鸿养父母赔了不是。
这几日被巨大的喜悦笼罩着,突然又如一盆凉水泼下来。
李昱鸿不甘心,直接找到了江姝月。
“江姑娘,是不是李某哪里做的不好?所以伯父才取消了我们的婚事?”
江姝月摇了摇头,轻声道:“李公子,对不起,我爹说了,他会再过继一个女儿,然后许配给你。”
“我不要!”李昱鸿有些激动,“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又不是尚书大人的女儿!”
江姝月没想到她和李昱鸿相处不多,但他对她感情竟然这么深厚。
望着眉眼与李昱卿几分相似的人,江姝月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愧疚。
“李公子,对不起,以你的条件,很多名门望族都想着把女儿嫁给你的。”
“我不要!”李昱鸿有些悲痛地抓起她的手,“江姑娘,你告诉我理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松开了!”江姝月挣着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她挣了半晌挣不动。
“放开她!”
这时,李昱卿走过来,大声喝到。
李昱鸿闻言,松了手,看向来人。
江姝月见摆脱桎梏,急忙几步走到李昱卿身旁。
“妹妹,你怎么来了?”李昱鸿稍稍敛了悲戚的神色。
“哥哥,既然伯父已经取消你们的亲事,以后你就不要纠缠姐姐了。”
“不可能!”李昱鸿背了身,语气黯然,“为什么你们说定亲就定亲,你们说悔婚就悔婚,难道尚书大人就可以这么任意妄为吗?”
江姝月见他如此说,唯恐他钻牛角尖,只好说:“好,我告诉你理由。”
李昱鸿又转过身来。
江姝月张张嘴,稍稍思忖,便把自己不能生育的真相告诉了他。
并解释说,江麟赵芳也是最近才知道。
江府一家都不想耽误李家,所以权衡思虑之下,才决定取消婚事。
这压根与江麟、赵芳无关,与官阶也没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昱鸿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江姝月一时把握不准他的想法。
这个原因已经足够了啊。
一个男子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娘子不能生育。
更何况还是三代单传的李昱鸿。
“江姑娘,你多虑了,”李昱鸿再次想去拉她的手,却被一旁的李昱卿挡开,他不以为意,笑着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会因为你身体有疾而放弃的,而且我只会更加疼惜你、爱护你。”
这下,江姝月愣住了。
一旁的李昱卿直接黑脸:“真是不明白,天下女子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非要纠缠姐姐?”
李昱鸿看到李昱卿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可爱,他“噗嗤”一笑,道:“卿儿,你是怎么了?姐姐变成嫂嫂,不好吗?”
李昱卿急了:“谁稀罕她做我嫂嫂!”
“你!”李昱鸿敛了神色,出言责怪道,“卿儿,不许这么失礼!江小姐待你一向如同亲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伤人心!”
李昱卿一愣,张大了嘴,很是无语。
她眨了眨眼,气冲冲地说:“不想就是不想!你要是再纠缠姐姐,连你这个哥哥,我也不想认了!”
李昱鸿登时变了脸色。
“卿儿!怎么对你哥哥说话呢?”江姝月看她欲言又止,急忙出言打断她,“你哥哥也是为你好!”
李昱卿一怔。
好家伙!
这两人轮番地教训起自己了!
连训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如出一辙!
敢情自己才是那个外人呢!
想到这里,她使劲推开李昱鸿,快速地跑开了。
江姝月见状,急忙丢下一句:“李公子,等我爹过继了女儿,到时候一定会为你主持婚事的。”
然后便小跑开了,急忙追李昱卿而去。
李昱卿刚回院子,就撞上秋香。
秋香见她神色不好,只好退后几步,颤声道:“卿小姐,老爷夫人找你和小姐呢?”
“干什么?”
“我不知道,只说让你们去厅堂。”
两人说话间,江姝月也回来了。
听说江麟、赵芳找她们,又看到李昱卿不搭理自己,只好让秋香先退下。
“卿儿,你又怎么了?”江姝月抚抚她的胳膊,“又生气!”
“都说了,这个方法行不通的!”李昱卿蹙眉。
“怎么行不通?现在爹不是取消婚事了吗?”
“可是我哥哥不放弃啊,他这么喜欢你,是不会在乎这样的小事的。”
说来说去,李昱卿就是心里没谱。
李昱鸿比她优秀太多。
不管从哪个方面讲,他和江姝月才是最般配的。
最开始跟着江姝月念诗时,诗文里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说的都是才子佳人的。
还没有佳人、侠女的。
而且李昱鸿有所有人的支持。
可是她没有,她有的只是江姝月的“喜欢”。
而且她都不知道这“喜欢”有多重要,是一时兴起,还是长长久久。
“卿儿,你放心吧,只要我不愿意,爹娘不会逼我的。”
“可是……”
江姝月安抚的话并没有使她放心。
以前,她做赏金猎人,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没有计划过未来。
如今,她真的得好好计划计划她和江姝月的未来了。
江姝月为了取消婚事,宁可造谣自己的隐疾。
自己也必须要做些什么。
为了两个人更好的明天。
“阿月,”李昱卿紧紧抱住她,“我喜欢你。”
江姝月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意,她窝在她怀里点点头:“以后你要对我好,永远对我好。”
来到厅堂。
江麟先重述了李昱鸿的话。
就是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放弃江姝月,而且可以起誓,绝对不会纳妾,成亲以后,只有江姝月一个结发妻子。
江姝月一听,这次是真沉不住气了:“爹,婚事都取消了,你要说话算数,不能出尔反尔的!”
“爹是想着为了你们好,可是昱鸿他压根不在意,月儿,你是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夫婿了。”
“我不要嫁给他,我不喜欢他!”
“可是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呀,爹娘不能陪一世。——有一天,爹娘走了,你怎么办?”江麟很是担忧。
江姝月现在的情况,嫁给王公贵族不难,但是做正妻很难。
若是做小妾的话,难免要看人眼色。
两人一直把最小的女儿当成宝贝,怎么能忍受她受委屈呢!
“姐姐还有我,我会照顾她的!”李昱卿接话。
江麟听罢,呵呵笑了。
想到刚开始两人还常闹矛盾,如今却好得形影不离,心里顿感欣慰。
“卿儿,你能这么说,爹很高兴,只是,以后你也要成家的,怎么可以兼顾的来呢?再说你姐姐和昱鸿成了亲,你们依然是一家人,而且都留在开封,日后也好照应。”
“反正我不嫁!爹,你要是真逼我的话,就当我没我这个女儿吧!”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江麟也沉了脸色,登时露出一副威严来。
赵芳唯恐父女俩起争执,又见江姝月一反常态,似是猜到其中有隐情。
于是,急忙止住了两人的谈话,赶紧转移话题:“相公,你找两人来不是有说朝廷有安排吗?”
江麟叹了口气,方才想起来,他道:“你们两个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圣上、太后要在宫中举行赏荷宴会,三品官以上家属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