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清渠 第18章 第 18 章

“怎么样？”

李昱卿穿上江姝月新为她设计缝制的红色裙衫，转了个圈。

“不错，很合身，也很漂亮。”

“就是衣袖有些宽松，行动有些不便……”

江姝月掩嘴轻笑，抚抚她的脸，嗔道：“让你去赴宴，又不是让你打架。”

李昱卿咧嘴一笑：“也是。”

而后看到江姝月一袭淡黄色交领仙女裙，端庄不失俏丽，仙气中又有温柔。

她忍不住抱起江姝月转起了圈，一边转圈一边欢喜地说：“可是，我觉得阿月才是最漂亮、最美的，天下没人比得上你。”

说着还“吧嗒”“吧嗒”地亲了她嘴好几下。

江姝月被她逗得“咯咯”笑，一边轻拍她的肩头一边羞道：“快放我下来啦，秋香还在呢……”

李昱卿放下江姝月，又看了一眼秋香。

秋香急忙看向窗外，自动隐身。

“装聋作哑”，是做丫鬟的长久保命之道。

这是江姝月第一次进皇宫。

富丽堂皇，庄重典雅，宫院一重又一重。

跟在江麟、赵芳后面，走过了一圈又一圈的宫道。

江姝月忍不住小声惊呼：“哇，皇宫好大啊。”

想起什么，李昱卿挑眉一笑，然后凑到江姝月耳边低语：“去年，我还进过皇宫呢。”

“啊？”江姝月讶异，“真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去年，那时李昱卿刚做赏金猎人，一腔热血和悲愤。

她协助一方县丞破了案，却看到县丞依旧愁眉不展。

一打听方才知道赈灾款被层层剥削，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县丞无能为力，还被下令从重惩罚。

拿到悬赏金，她本欲离开，然而看到饿殍遍野、难民拖家带口涌入府衙避难。

她实在做不到置若罔闻，不仅把赏金还给县丞，置办了物资。

而且带着县丞的万民书，日夜赶路去了开封。

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皇上御书房，将万民书悄然呈上。

江姝月听罢，对李昱卿更加刮目相看，又有些担心她：“若是被抓住，你就惨了，要诛九族的。”

李昱卿憨憨一笑：“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我那时候孤身一人，哪里有什么九族，就有一个师父，我师父来无影去无踪、武艺高强，他们根本不可能抓住她。”

“那现在呢？”

李昱卿嘿嘿一笑：“现在不一样啊，现在做事要谨慎一些了，我有了爹娘、哥哥，还有你，哪里都不一样了。”

“呵！”江姝月嘟了嘟嘴，“把我放在最后，果然他们都比我重要，哼！”

“你别生气啊，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谁也比不上！”李昱卿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明明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你呀。”李昱卿凑到她耳畔，轻声低语。

江姝月脸微微一红，娇嗔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咕什么呢？跟上了！”赵芳扭头。

被突然的喊声一惊，两人浑身一颤，皆是不自然的稍稍拉开了距离。

“在宫中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规矩，一旦有行为差错，很容易招致祸患的，”赵芳不耐其烦的嘱咐，“月儿，一会儿到宴会上，你看着卿儿点，你们两个都要安安稳稳的。”

“是，娘。”

赏荷宴会是在宫中后花园举办的。

彼时，薄夜深沉，但是圆月当空，光辉洒满整个荷塘。

夜风徐来，荷叶、荷花微微摇曳。

整个宴会现场，各种琉璃灯灼灼闪耀，宛如白昼。

这确实是赏月、赏花的好时节，好时辰。

太后、皇上为了联络与群臣关系，几乎每年夏季都会有一次赏荷宴会。

只不过以前江麟不是京官、官阶也不够，所以从未来过。

江姝月和李昱卿乖巧地入了座，正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时看到主座上的人。

她们两个登时愣住了。

太后和皇帝身边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在凤阳县见过的赵二、赵三和赵九。

“怎么了？”赵芳发现两人异常，歪头小声问。

江姝月摇摇头，又忍不住问：“娘，太后和圣上身边的人是谁啊？”

赵芳抬头望去，看了一眼，又垂眉低声说：“左边的是东宫太子，右边的是三皇子和九公主，都是太后和圣上宠爱的。”

两人均是一惊。

这时，主位上的赵宸似是也发现了什么，只是一瞄，就在众多大家闺秀中发现了江姝月。

登时又惊又喜，这不正是在凤阳县遇到的让他念念不忘的美人吗？

念及此，赵宸还隔空悄悄向江姝月抛起了媚眼。

江姝月转了头，不理她。

倒是李昱卿，她来自江湖，没有君臣之防，看到赵宸对江姝月心怀不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太后和圣上说了一番话，现场就响起了悠扬的奏乐声，还有舞女在月下翩翩起舞助兴。

诸位大臣和家属们也开始相互饮酒、寒暄。

“江大人！”赵宸迫不及待地来到江麟面前打招呼。

“太子殿下！”江麟拱手。

“父皇常说，江大人刚正不阿、直言进谏，是本朝的肱骨之臣。”赵宸说话时，悄悄瞄了一眼江姝月。

江麟拱手：“圣上谬赞，为圣上分忧，是臣子的本分。”

赵宸笑了笑，大方的看向旁边的人，佯装不认识地问：“这两位一个温柔貌美，一个灵动可人，想必是找大人的令嫒吧？”

“正是，小女姝月和昱卿。”

“真的是你们？”九公主赵璎走过来。

“公主。”江姝月礼貌的行了宫礼。

李昱卿没有言语，只是跟着江姝月行了礼。

“快免礼，今日是宫廷内宴，无需多礼，”赵璎扶了一下江姝月，又看了一眼她身侧的李昱卿，笑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我三哥知道你们也在京城，一定高兴极了。”

赵璎说完，看了一眼被诸位臣子围住的赵瑀，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昱卿。

寥寥数语，江姝月和赵璎竟然聊得起来。

江麟这些年宦海浮沉，随着官职变动，一直飘摇不定，所以江姝月也没有固定的闺中密友。

往往才结识朋友，又要跟着江麟举家搬到另一个地方。

“我们年龄相仿，那我就喊你姝月了，”公主亲和地拉着她的手，“我在宫中也有些无聊寂寞，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宫里玩。”

“多谢公主。”

李昱卿对于这样的场合显然不适应，也极其不自然。

她就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姝月身侧，省得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连累旁人。

“昱卿妹妹，没想到凤阳匆匆一别，今夜又见，这算不算是缘分呢？”赵璎笑着说。

李昱卿瞅着她，浅浅勾了勾嘴角，并未说什么。

江姝月唯恐赵璎怪她失礼，急忙说：“我妹妹性格有些内向，不太爱说话，公主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赵璎呵呵笑着，又道，“自凤阳回来，我三哥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就凭一面之缘，竟然描摹出昱卿妹妹的相貌，那幅画现在还挂在他书房里呢。”

江姝月听闻此言，脸上的笑意登时散去了。

“昱卿妹妹可许人家？”

“许了。”

这次，李昱卿接话倒是干脆利落。

“噢？是哪家的公子？”赵璎穷追不舍。

李昱卿有些不耐烦了，很想直接丢一句，管你什么事？

可是进宫前，赵芳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遵循宫中礼仪，千万要谨言慎行。

于是，她只好再次重复：“有人家了。”

江姝月也跟着搭话：“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卿儿的亲事自有爹娘做主。”

“也是，”赵璎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什么，“哪怕贵如公主，也是没办法自己做主的。”

宴会现场正其乐融融、温馨热闹。

突然间，烛火熄灭，琉璃灯碎。

在大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时，一群黑衣杀手从四处草丛中，还有高墙中奔袭而来。

“保护太后和皇上！”

宫中侍卫纷纷出来护驾。

现场登时乱做一团。

黑衣杀手的目标不仅是太后和皇上，竟然连一些大臣也不放过。

一时间，刀光剑影，很快鲜血就四处抛洒起来。

李昱卿下意识地拔刀，却发现进宫时兵器不能带进来。

于是，她急忙护着江麟、赵芳还有江姝月往角落里退。

“卿儿，去保护太后和皇上！”江麟急道。

太后和皇上身前的侍卫一个个倒下，护在身前的赵瑀也因寡不敌众而被刺了好几剑。

李昱卿闻言，身体并没有动，她眼里压根没有太后和皇上，有的只是自己的家人。

“卿儿！快去保护太后和皇上！”江麟又大喊。

江姝月也道：“卿儿，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快去吧。”

李昱卿迟疑片刻，看到黑衣杀手确实没有围过来，于是登时一跃，凌空踢开几个杀手。

然而今夜穿的裙衫实在难以施展拳脚，一个不留神，就被杀手刺了过来。

利剑滑过侧腰，红色的裙衫登时浸出鲜血。

李昱卿一脚踹开杀手，用脚撩起地上的一把剑，随意把衣袖裙摆一束，这才挥剑斩去。

横脚侧踢，手起刀落，终于杀到太后和皇上身侧。

太后已然在血泊中，战战兢兢。

赵瑀还在拼命护着圣上，挡在圣上身前，准备迎接杀手的利刃。

“嘭——”

李昱卿挥手将剑扔了出去，斩断了杀手的胳膊，然后又横身踢过去，将杀手踢飞。

“你没事儿吧？”李昱卿拽了一把赵瑀，将他扶起。

赵瑀抬头，看到是李昱卿，有些震惊。

“这儿交给我，你快带人扶着太后、圣上退吧。”

李昱卿说完，看到竟然有杀手冲江姝月她们而去，登时顾不得多想，挥拳打倒眼前几人，就急忙去护人。

“姐姐，你没事儿吧？”李昱卿挡开刺客，扶住江姝月的肩。

“卿儿，我们没事儿，你快去帮着护送太后和圣上离开！”

江麟尽管已经狼狈潦倒，但满心满眼都还是太后和圣上。

“爹，不能走！”江姝月说，“宫廷侍卫都在这里了，要是他们走了，其它地方有杀手埋伏怎么办？兵力分不过来啊。”

江麟一惊，还是江姝月考虑周到。

眼下，唯有将此地的杀手歼灭，才是君臣活下去的机会。

江麟给了李昱卿一个眼神。

李昱卿重重点头，目露凶光，夺过杀手的一把利刀。

刀，是她最擅长的兵器。

手起刀落间，刀刀致命。

一场宫廷内乱过了很长时间才消停。

太后、皇上受了轻伤，更多是受了惊吓。

诸位大臣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死的死，伤的伤。

杀手刺客最后也没留下活口，逃不开的都自我了断了。

后花园清理了很多天，血腥味才散去。

走至门前，赵璎抬手止住通报的下人，轻轻推门而入。

果然，赵瑀又在背手而立，望着墙上的人像画发呆，一会儿痴笑一会儿摇头。

“哥哥！”

闻声，赵瑀转身：“九妹，你怎么来了？”

“你的疗伤药，我让人送到江府了，”赵璎望了一眼墙上的话，直言，“你还是很喜欢她吗？”

赵瑀笑着摇摇头：“她真是个奇女子，真的很特别，每次见她都让人惊艳不已。”

赵璎轻笑：“哥哥，你呀，磨磨唧唧的，二哥已经去父皇那里请旨赐婚了。”

“什么？”赵瑀一惊，扭头看向了旁边精心准备的聘礼。

“哥哥，要成大事，不可以这么婆婆妈妈的，”赵璎敛了轻松的神色，一本正经，“哥哥，你别忘了，我们的母后还在冷宫受苦，若是让他继位，你的下场是什么——”

赵瑀抬手打断她，神色深沉：“九妹，你不要说了，我都懂。”

“江大人来京不久，但是刚正不阿，在臣子中颇受敬重，若是可以获得他的支持——”赵璎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若是赵昱卿是个男子，我会毫不犹豫地向父皇请旨招她为驸马，只是……”

赵瑀看着她，叹了口气：“你难道不想嫁给心爱的人的吗？”

赵璎轻笑：“生在皇家，个人的幸福已经微不足道。”

赵瑀闭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还是想私下见她一面，妹妹，你帮我约。”

“我看这个赵昱卿不好惹，你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名字叫艾渠，传闻她是杀人不眨眼，而且我看她不太好亲近。”赵璎摇着头。

赵瑀笑了：“你不懂她，她是面冷心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