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昱卿坚定又深情的眼神,江姝月有一瞬间的怔愣。
而后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因为李昱卿和秦青走得近,内心的醋意翻滚。
又想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被忽视的惆怅,以及内心的彷徨与矛盾。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心尖一阵酸一阵喜,还有一股浓浓的委屈。
看着江姝月清冷的背影,李昱卿以为她这是在拒绝自己,似乎是意料之中,心还是难免有些刺痛。
然而话已出口,水已东流,再无挽回的余地。
她内心思忖着,正想说些什么,来稍稍弥补方才的冲动。
但是,她突然看到江姝月轻微抖动的肩头。
这一刻,不再犹豫,不再无措,她清晰地明白了江姝月的心意。
“阿月……”
李昱卿转到她面前,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有些欣喜有些激动。
“阿月,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江姝月脸一红,吸了吸鼻子,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你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江姝月“噗嗤”笑了,娇嗔地瞪了她一眼。
李昱卿也笑了,下一刻就忍不住抱起她转起了圈。
兴奋的模样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放我下来……”江姝月靠在她的颈窝,悠悠道,“喜欢你的又不是我一个。”
李昱卿一怔,急忙道:“阿月,我只要你。”
江姝月抬头看她,语气温柔:“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李昱卿闻言,先是一怔,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既然江姝月问,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拉起对方的手捧在手里,虔诚道:“因为你是我生命里的一束月光,照亮了我黯淡的人生。阿月,因为你,我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不只有黑和白,还可以是五颜六色的。”
若是以前,这样文绉绉的话,李昱卿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不过跟着江姝月识字念书以来,诗词里缠绵悱恻的情话也多多少少影响了她。
江姝月脸颊浮着两朵红晕,她抬手点了点李昱卿的嘴,羞道:“就你会说。”
望着江姝月动人的脸,李昱卿的脸也红彤彤的。
她曲起手指为她轻柔地擦了擦眼角,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又亲了亲鼻子,最后落到鲜红的唇瓣上。
清醒着的唇齿交缠更容易让人沉迷。
江姝月只觉得身子软软的,若不是攀着李昱卿的脖子,怕是要跌倒在地了。
“秦姑娘,您不能进去!”
“艾渠呢,到底还要不要出去玩,太阳都老高了!”
这时,门外传来秋香和秦青的争执声。
江姝月慌忙推开李昱卿,脸颊滚烫,又轻轻靠在她怀里平复着粗重紊乱的气息。
李昱卿也是,一边温柔地环抱着,一边调整呼吸,试图将喉咙间的心跳声压回心脏。
在秦青等的不耐烦时,门开了。
“秦青,不是说了,让你自个儿先去逛吗?”李昱卿神色淡然,看不出异常。
秦青有些任性:“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我不要!”
“那走吧!”李昱卿牵着江姝月的手径自出了门。
秦青急忙跟上去。
秋香走在最后面,瞅到两人相握的手,再看到江姝月耳畔未退下的红晕。
她忽闪着眼,努力猜想着方才屋子里发了什么。
凤阳县倚靠长江,地理位置优越,交通更是四通八达。
所以商贾行人络绎不绝,经济比较繁荣。
“哇!还厉害啊!”秦青孩子般左瞅瞅,右望望,看到在表演喷火杂技的,脚像生了根,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艾渠,你快看啊,是不是很有趣!”
李昱卿瞅了一眼,都是表演各式杂技的,她对看热闹向来不感兴趣。
真正让她目不转睛的风景,自然是身侧心爱之人。
她时不时的歪头盯着江姝月看,嘴角总是忍不住裂开,然后便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若不是江姝月挠挠她的手心,提醒她大庭广众之下,李昱卿的眼睛大抵要挂在江姝月身上了。
江姝月又羞又嗔,只愿来往路人别把她们当做神经病才好。
这时,街道上的人群齐刷刷地往同一个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议论纷纷。
秦青实在好奇,抓住一个路人就问前面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在听说了凤阳县最大的富商员外在摆擂台、比武招亲时,登时两眼放光。
然而又听说是为自己儿子招亲,更是好奇得不得了。
“一直听说有女儿家抛绣球招亲的,第一次听说还有男子招亲的,真是太有意思了,”秦青惊呼,然后扯了扯李昱卿的衣袖,“艾渠,我们也去看一看,好不好?”
李昱卿不着痕迹地拽回衣袖,下意识地看向江姝月,等征询了她的同意后,一行人才跟着人群前往。
走近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本地富商员外有一独子,相貌生得一般,几次科考不就,却又自视清高,喜好附庸风雅。
为了哗众取宠,竟然摆擂台为自己招亲,还扬言要招一妻三妾,进了府门,保她们荣华富贵。
富商的家资,也确实吸引得不少父母带着女儿前来。
“……非是鄙人自视清高,而是情爱一字,讲究缘分,人之一生,犹如白驹过隙,实在短暂……纵使无缘,那在下也愿意结交天下朋友……”
擂台上的男子,一身昂贵衣袍,手拿白色折扇,昂首挺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随着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擂鼓响了第一声,竞赛就开始了。
第一轮原来是对对子。
几个对子都是绝对,确实很有意思。
“一庭芳草围新绿,”男子拱手,“请各位小姐多多指教。”
此对一出,确有几个女子对得上来。
“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最妙,”男子继续拱手,“各位多多赐教。”
然而随着难度的增加,人群中交头接耳,虽对了几个,但都不甚理想。
李昱卿倒是来了些兴致,她自知没有能力对上来,不过充满期待地看向江姝月,小声道:“姐姐,这个你有想法么?”
江姝月脱口而出:“山石岩下古木枯,此木最柴。”
李昱卿悄悄鼓掌,眼里满是赞美欣赏的目光。
对完对子,竟然还有即兴赋诗。
台上女子为了博得后半身依靠,也是纷纷用尽浑身解数。
“方才几个对子,几首诗,姑娘都对得甚好,敢问姑娘芳名?”
李昱卿和江姝月一直小声嘀咕,却不想还是落到了旁人耳中。
只见旁边一男子,衣着华丽高贵,同样手拿折扇,凑到了江姝月身侧。
见有人搭讪,李昱卿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她手摁住刀柄,将江姝月护在身侧。
“姑娘不仅才情过人,还拥有倾城倾国之貌,凤阳县小地方竟然还会生出这样的美人儿!”男子不仅言语轻佻,说话间还欲动手调戏人。
李昱卿眼疾手快,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手腕,男子瞬时疼得龇牙咧嘴。
“卿儿,”江姝月轻声唤她,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事端。
这时,又一男子和女子走过来,大抵是同行一伙的。
“姑娘手下留情,”此男子倒是彬彬有礼,拱手客气,“我哥哥一时失言,还望多多见谅。”
李昱卿这才松了手。
“二哥,你没事儿吧?”男子问。
“我没事儿!”说完,轻佻男子恶狠狠地瞪了李昱卿一眼。
“这是我二哥,赵二,这是我妹妹,小九,”男子介绍道,“小生家里排行第三,所以也唤作赵三。”
江姝月浅浅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李昱卿没有言语,对于此人,她也丝毫不敢兴趣,只是一直盯着赵二,目光冰冷。
擂台上的活动如火如荼,并没有因为台下角落里的小插曲而被干扰。
江姝月唯恐再与旁人起争执,于是拉着李昱卿去了擂台的另一侧。
文试结束,竟然还有武试,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对对子、赋诗、弹琴,倒是不太能难住台下的大家闺秀,最多有优劣之分,但是会大多都会。
武试就难了。
“虽说女子理应琴棋书画,绣花女红,但是我爹说了,母亲身体强健,生出的娃儿才会强壮,男人嘛,三妻四妾实在正常,母凭子贵也是正常。”
此言一出,台下有嬉笑声,也有不屑声。
这时,唤作赵小九的姑娘抬手呵斥:“说得是情爱缘分,原来摆擂台招亲,不过是把女子当做货物一样左挑右捡!”
“姑娘有意曲解,是何用意?”男子怒目而斥。
赵小九歪头看向一旁,道:“三哥,教训他!”
赵三闻言,一跃跳上擂台。
男子大言不惭:“我没有断袖癖好,要是你输了,你妹妹就得进我家的门!”
赵三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挥拳出去。
两人登时在擂台上打斗起来。
秦青看得乐呵,只鼓掌:“好!好!好!”
没想到这男子还真有些功夫。
打斗了几十个回合,赵三竟然渐渐落于下风。
秦青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舞台就助阵。
然而她三脚猫的功夫,纵使两人合体,也依然渐渐败在男子棍棒之下。
男子轻笑:“又来一位姑娘,莫不是你与台下姑娘为我争风吃醋,若是你们败了,是不是都要甘愿做我的媳妇儿,那到底谁做大谁做小呢?回家给我生一堆胖娃娃!”
台上起哄声更激烈。
李昱卿不悦地皱眉。
方才江姝月被当众调戏,她已经很生气。
如今又见男子轻视女子,她实在看不过去。
目光转向江姝月。
江姝月轻声道:“休伤人性命。”
李昱卿听罢,施展轻功,凌空飞起,半空接住要摔倒在地的两人。
稳稳落地,李昱卿松开两人的胳膊。
“艾渠,教训他!”秦青愤愤不平。
“呦,又来一个,难不成姑娘也是看上了在下?”男子笑得轻浮孟浪。
李昱卿冷声道:“我只管留你性命。”
话音刚落,她脚蹬地面,身子贴地飞去,闪着银光的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过去。
男子显然没有做好准备,棍棒登时被劈成两半。
不消几个回合,李昱卿就将人跌倒在地,刀停在男子脸上一手掌距离又收了回来,转为脚踩了上去,脚如手般扇了几个巴掌,只把男子的脸踢得青肿不堪,嘴角吐血。
“卿儿!”江姝月喊。
李昱卿这才收了手。
“好!”台下尽是看热闹的看客,管他谁输谁赢,有趣味看就好。
一场擂台招亲竟然因为李昱卿的插足而草草结束了。
“姑娘留步!”身后传来赵三的声音。
李昱卿一行人闻言停下脚步。
“多谢方才搭救之恩,敢问芳姓?”
“不谢,不用。”对于陌生人,李昱卿向来冷冷淡淡的。
说完,拉着江姝月的手就走。
倒是秦青,看到赵三张望的目光,心中满是骄傲和自豪。
于是,忍不住后退几步,凑到跟前,小声说:“她叫艾渠。”
“少侠艾渠?”赵三一愣。
秦青也一怔,还知道艾渠的名字,看来也是个混江湖的,她笑着重重点头,然后挥了挥手就走了。
“妹妹!”赵二和赵小九也走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那女子叫艾渠,可是我听闻江湖上少侠是男子,真是奇怪。”
赵二对此倒是不感兴趣,只是望着江姝月伶俜的身影,颇为惋惜地摇头:“唉,小地方竟然有这么美的人……”
三人正要转身离去,这时富商员外、受伤的男子再次匆匆赶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府衙的捕头和官兵,显然是来□□的。
赵小九正欲上前理论,这时赵三拦住她,径自上前,只是悄悄给捕头看了什么,又低语了几句。
一行人瞬时变了脸色,战战兢兢地散去。
“二哥,妹妹,我们出来时日太长,也该回京了。”赵三说。
凤阳县停留两日,江姝月一行人也匆匆回了开封。
再次见到许鸿,大抵是自小分开,李昱卿感情没有那么强烈。
不过毕竟血浓于水,她和李昱鸿紧紧相拥,依然感动地湿了眼眶。
“李兄在天之灵想必可以安歇了。”江麟很是欣慰。
刚刚平复了心情,李昱卿听说,江麟已经把李昱鸿的养父母请来了开封。
说是要商议两个孩子的亲事。
听到这个消息,李昱卿的心情瞬时又阴沉了。
“昱鸿这孩子,多亏了你们二老用心教养,”江麟笑吟吟的,“如今他已有功业,待到他和月儿成婚,你们也就搬来开封安度晚年,好好享福吧。”
许父看了一眼江姝月,满是恭敬,他赞道:“令嫒才貌俱佳,昱鸿能娶到这样好的娘子,实在是上天的造化。”
“是啊,是啊,”许母附和,“昱鸿,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娘子、疼惜娘子。”
“爹,娘,你们放心,我会的。”
李昱鸿说完深情款款地看向江姝月。
李昱卿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江姝月紧紧攥住了手。
再看江姝月,端坐一旁,也不吱声,只是听着屋子里的一行人在商议着,好像在商议别人的事。
念及此,李昱卿的眉皱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