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淮 第31章 第31章 新学期新开始

No.79寒假作业抄多少

做中国学生这么多年，没有十八班武艺和厚脸皮不心虚是难以寿命长久的。单就区区寒暑假作业，就是一块照妖镜。

张某某走过，显示：死刑，他将答案直接撕下来照抄，一道不错；

王某某走过，显示：死缓，手机照相抄，选择性错几道；

李某某走过，显示：无期徒刑，他翻一下抄一道，无心抄串好几道；

赵某某走过，显示：有期徒刑，照抄学霸各学科作业，选择性错几道；

钱某某走过，显示：拘役，标准答案和学霸作业均有抄，研究一番选择性袭几道；

孙某某走过，显示：管制，极个别难题、不愿钻研的大题系照抄；

刘某某走过，显示：无罪释放，系自主完成。

谁是死刑，谁是无罪释放，开学第三天就不再重要，归根结底成绩是老大，平时认真又能怎么着。高考又不考认真，也不考刻苦，只管你能拿下多少分。就像老师可不管你全部作业多不多，他只管自己所教学科作业留的够不够。

没有不喜欢布置作业的老师，就像没有喜欢做作业的学生。家庭作业于老师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于学生就是扯裤子补补丁，永远堵不完的窟窿。

开学报到当天，尚堃看着疯狂抄答案的潘明淮，拽拽一句：“作业嘛，就是最后一天做才有意义，我也没做，兄弟我们真是一家人哪！”

潘明淮没理他，这种樱桃小丸子小学生心态，前期疯狂玩疯狂玩，最后一天疯狂抄疯狂抄，显然已经不能迎合当下，潘明淮冷笑一声，拿走我的地理寒假练习册，下笔如飞抄答案，半小时抄完半本。看眼嬉戏打闹正嗨的尚堃，同情都给不了。他放下笔走上讲台，黑板擦敲击几下讲桌，混乱的教室这才陷入安静。

“都安静了快坐下，通知一件事。”潘明淮憋着笑，咳嗽一声，“班主任让我通知大家，校长要求高一年级全体学生明早交齐所有作业，未交齐、未完成的同学全校通报，白榜公示”。

一席话让教室死寂几秒，转瞬炸开锅。

满教室怨声载道，唾沫横飞：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强制交作业，泯灭人性、丧心病狂、穷凶极恶、天理难容，什么校长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天会劈下一道雷。我在骂声四溅中看着尚堃苍白的大脸，笑得前仰后合，那叫一个痛快，这种人就该判死刑，拉出去枪毙。

潘明淮看我笑得事不关己，疑问问，“你全写完了？！”

我抹掉笑出的眼泪，磕磕绊绊回他，“没......没呢，还.....还有好几本。”

“那你笑个屁？”

“被枪毙还能拉几个垫背的，我开心。”

尚堃和方言颠颠跑来，晃着潘明淮，“真的吗真的吗？你说啊你说啊？真要全校通报吗？”

潘明淮狡黠一笑，小虎牙亮晶晶，“知道1班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吗？因为他们全在写作业！”

尚堃喷几口老血，方言霜打的茄子，周边人都哀声连连。我看着方言，摸摸她脸，“可怜的孩子”，然后对着尚堃说，“35天的假期40天做不完的作业，您要一天全搞定，真是让人好生敬佩呢！”

潘明淮笑趴，尚堃哭死。

很快很快，教室陷入死寂，只有莎莎莎的狂抄声。

你抄我政治，我抄你地理，资源共享；英语答案翻页抄，一次记5个ABCDE，一次记三个填写空白题；你也抄物理我也抄物理，借不来书索性一把撕掉答案抄，快捷方便不求人。

突然有人一声“啊”，语气凄凉到不相信人生：“我靠，抄完所有选择题怎么还多了个答案？！”

我......我们......集体心塞塞的。

抄到手软，抄到中指关节都麻木生疼，我伏案叫苦。附小的家长学生总是抱怨作业熬夜通宵写不完，□□投诉这么多年，数量却从未锐减。我从未吐槽我们作业多，因为大不了不做或者推迟几天做，人大了胆也大，但小孩惧怕老师即便熬夜边哭边做也要全盘交齐，教育的硬伤将我们从小折磨大，我们能活到现在着实坚强。某一刻我觉得我们比例题里的小明小红还命硬。

我问潘明淮：“大家为什么都不愿意写作业啊？”

“不是不愿意写，是不愿意写‘史政地’，还有那些没用的卷子，一点针对性没有，谁做。”

“我做了。”我语气弱弱。

“所以你笨啊。”

我撇撇嘴，“我也有好多没做呢，就做了一小半，不傻。”

潘明淮失笑，开始胡写卷子，应付的都不像个好学生。我噘嘴念叨，“你寒假有没有温书啊？你们不写作业，无非看不上学校布置的作业，私下里还不是一个个偷偷摸摸疯狂学，当我不知道啊！”

“当然温习啊，再不温习被你一炮轰了都有可能。你报班了？？”

“没有，我自学。”我铁骨铮铮。

“嘿”，潘明淮贱兮兮一笑，“我也没报班，你看咱两多志同道合”。

我环顾伏案苦抄的所有好学生，在这所学校他们也算佼佼者，他们不是不愿意写而是没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写，他们来不及温习这些初级简单的旧知识，顾不上地位低下的史政地，纷纷涌向新知识,纷纷涌向地位高尚的数理化。

我们都太着急,我们都太功利。

当晚回去抄到二半夜，凌晨1点还见尚堃群里吐槽，说他都快抄死了，说我们不同情他，我心想你丫不是说作业最后一天做才有意义嘛，这会说什么怂话。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谁同情的了谁！

自身难保时，有一个人同情了一个人。

万晨曦放学前对尚堃说，我作业都写完了，我帮你写两本练习册吧。其实她也没写完，所以她一宿没睡。

No.80大风起心思扬

次日正式上课，昨报到都顾着抄袭家庭作业，卫生还没来得及打扫，潘明淮早读前叮咛大家，中午全体早到半小时打扫卫生，男生负责高处玻璃、拖地和打水倒垃圾，女生负责低处玻璃及扫地，各自负责各自桌椅擦洗。我看着讲台上字正腔圆、调兵遣将的潘明淮，眼里开始蓄满崇拜，看他的眼神格外变化。

窗外风起，法桐枯黄的树叶轻舞飞扬，我心飞扬。

嗯，他的那颗小虎牙迷死人，笑起来就是春天。脸型真好，皮肤真白，单薄的双眼皮比我深厚的大花眼还惹桃花。走起路端正昂扬，坐下来熟读深思，浑起来玩世不恭。

我的异样左手边少年自然发现，早读课下便问我：

“你怎么了？昨天就不对劲，我没惹你吧？”

一句话问的我脸红脖子粗，方言及时来救场，她赶开潘明淮，坐下来跟我一通东拉西扯，寒假她又胖了二斤好难过、春晚好无聊、大家都报班了她也想报但经济不允许她好难过、明早升旗仪式校长要给各年级前五名颁奖好嫉妒、这学期学习内容比上学期难好多我们可怎么活、我家天天我好久没见了......我听着她天南海北，嗯嗯啊啊七上八下胡接话，余光可劲瞥着潘明淮，他和严正尚堃谈笑正欢，根本没注意我偷瞄。

我的猥琐让我暗骂自己不争气，一个二傻子你就没了魂，以后社会可怎么闯！

铃响时，潘明淮长腿几步回座位，闹哄哄中趴近我耳朵：

“什么课啊？”

热风吹得我汗毛直竖，鸡皮一身，脸热到能熨平衣服，我桌底攥紧拳头抿唇垂眸不说话。二傻子以为我没听到，凑过来准备再吹耳边风，我一个激灵吓得躲开，身体斜成30度夹角。潘明淮大写的疑问郁闷的嘴型都扭曲：

“没事吧你？一个寒假不见，我又不是掏粪去了，犯得着这么嫌弃？！”

听得后桌的范政杰苗千朵咯咯咯嗡隆隆憋笑，桌子跟着抖啊抖，连带我的身体抖啊抖，也不知自己是被动抖，还是因二傻的话气到抖。

你傻吗？你看我婉转娇媚的眼神是嫌弃吗？你觉得我脸红是无中生有吗？你让我跟你说什么，你让我跟你怎么说，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说？

于是我怒目圆睁，眉毛打着对勾，低低冲他吼：

“数学，你最爱的数学，我最讨厌的数学，跟你的数学滚到火星去。”

潘明淮郁闷一节课，我郁闷一整天。

晚习时，我如嚼鸡肋翻着早就预习完的课本，叹口气。新学期新开始，却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悸动。

以前的开学，痛并快乐着，虽然假期结束让人流泪到天明，开学当天真正见到五颜六色的每个同学，觉得还是上学有意思，大家一块热聊，看男生打闹，听女生八卦，音乐课齐齐五音不全，美术课集体抽象创作，体育课打篮球晒太阳，见到同班隔壁班喜欢男生或女生，是真好，如果课业不那么多，分数不那么重要，就完美了。

还有崭新的课本，全新的内容，我们在笑笑闹闹、瞌睡懒散中慢慢治愈“节后综合症”，等病好了，状态回来了，也就月考了，稳稳妥妥刚刚好。

可惜现在，再也没有新课本，高一刚开学就将两年的课本全部下发，一年半要将所有课本全部上完，余下一年半，就是复习复习复习，一轮两轮三轮，考试考试考试，一模二模三模几百摸。

单调乏味，苍白无力。

我认可墙壁上总理“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我同意“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们深知开卷有益，却绝不同意应试教育。可惜我们如此弱小，胳膊拗不过大腿。高考关乎一生呢，没有一张好文凭，讨饭都找不到嗟来食。

我的软踏踏看在潘明淮眼里，恨铁不成钢。“你成天悲春伤秋个什么劲？高考又不考‘人活着是为什么’‘生命的意义’，别成天跟自己过不去好嘛，有这闲工夫，来这是我寒假整理的数学笔记，好好拿着研究研究干会正事。”

潘明淮一席话我并不买账，依旧稀拉拉趴桌上，跟中了化骨绵掌。

他敛了表情，中性笔挑起我搁在桌上的下巴，动作挑逗，特像电视里某一幕，就差一句“来，给大爷笑一个”。我被他硬生生抬起下巴，突然就脸红了，还没来得及红成关公，就听他不阴不阳一句：

“潘星月，你是不谈恋爱了？！！”

一句话让我脸直接成苹果，我的害羞让潘明淮脸黑如碳，直接嚎出一嗓子：“潘星月，你跟谁谈恋爱了？”

一大半人看过来，我就差把自己埋咯，我桌底拧把潘明淮大腿，咬牙切齿吼回去，“跟你谈啊？你有病啊，除了周杰伦谁也别指望我看上。”

女生笑成一片，男生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