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淮 第30章 第30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

No.76新新偶像

“潘星月，你回家见谁去了？！”潘明淮开口一句，跟坨发了酵的面团子，气鼓鼓的。

我憋住笑，因李毅明石沉大海的少女心，顷刻便被打捞起。口吐玉珠背课文似的：

“动物界、脊索动物门、真兽亚纲、灵长目，全球分布，直立行走，高度178厘米，质量65kg，水份占总体积70%左右，含量最多的元素一是氧二是碳，铜黄色表皮覆盖，能进行复杂思维的、备受雌性青睐的高等动物。”

潘明淮吭哧笑出声，“看把你能的，不就生物比我多考一分嘛，帅哥就帅哥呗，当什么生物老师。有种你干掉100道双曲线大题，我就跟你姓。”

“屁，好汉不上两回当。”

“看来你还没傻！”

“打电话干嘛，有话快说。”

“急个大头鬼，是你给我发条莫名其妙的短信，让我看你的艳情艳史，以为就你有吗？当年我追女孩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喝母乳呢....”

喝你妹......我黑线。

我强装平静，喜滋滋说，“继续别停，还有吗，你没有我有，当年我写给人家的情书和别人写给我的情书，我都留着呢，要不要我念给你听，看是我的文笔好还是‘我的他’文笔好？！”

“潘、星、月”，潘明淮一字一咬牙，一字一切齿，听得我再也憋不住，哈哈哈狂笑，一想大半夜鬼笑鬼叫吵到干爷爷干奶奶不太好，于是蒙被子里，继续笑。

“小样，我耍猴的时候，你还被当猴耍呢。”

平静下里，潘明淮问我，“今天在......他们家吗？”

我嗯了声。

“你还......好吧？！”

我失笑，故意降低语调，“不好。”

“怎么？邱孟姗又欺负你了？还是她爷爷奶奶不欢迎你？你要是想你姥姥姥爷，你明天就回他们那里过正月。”

我扑哧乐出来，“你个傻子，我说不好就不好啊。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凭邱孟姗一己之力就想干倒我，没门。放你一百二十颗心，我干爷爷干奶奶比我亲爷爷亲奶奶都要好，你瞎操什么心。”

“切，那你说什么不好嘛！我就怕你哭死在厕所，千里之外我还得邮个花圈给你。”

“大过年别乌鸦嘴。”

潘明淮沉默片刻，冷静自持道：“新年快乐，这是属于你的，阴历一月一的happy new year”。

我瞬间鼻酸。

挂掉电话，潘明海回复了我短信，内容特自恋：

“我这人注定不平凡，恭喜你找到新偶像。”

啊呸！

不过此刻我内心想法，简单概括为：值此新春佳节，辞旧迎新，恭喜潘星月含恨流泪换掉了旧偶像，全心全意匍匐于一个傻子脚底。

我将钱夹隔层中李毅明的照片取出来，粘在日记本上，随着过往的日记，成了过往。

No.77年关

小时候，每到腊八，蹦一蹦就够着了年根的好吃好喝。那时候，一放寒假，就开始掰指头数日子，二十天、十天、五天、腊八直到年三十。大扫除、办年货、新衣服、新玩具。

物资匮乏的年代，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能抹层香。

潘明淮说我喜欢活到过去，那是因为他不知，过去的时光，有我美好的记忆，一家三口镶相框镶墙上，即使是辆摩托车，在我眼里也是款敞篷的玛莎拉蒂。

次日干姑姑干伯伯齐聚一堂，第一次见面，彼此拘谨生分，但两个姑姑对我妈心存芥蒂，若非当年的事错在姥姥姥爷，我妈这会不得给她们数落死。我有心护母，奈何力薄。眼睁睁看她低眉顺眼、勤勤恳恳。夜半，我留了泪，心理空空的，什么都抓不住。

起初离婚那六年，我好歹死抓着妈妈，夜半能在她怀里。现在什么都没有，这是我当初反对、死都不同意的主因---怕爱被夺，然而今天，爱还在，却不再独独属于我，难过是必然。

大舅妈当初劝我，长大了你结婚了，你妈一个人没人陪，你乐意吗？我摇头。

道理我懂，执行起来很难。

年关难过，最是难过，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岁岁年年人不同。人在变，心在变。潘明淮猜对了，我不好，很不好，尽管我极力隐藏，极力微笑。越是热闹团圆，越是折磨我心。

邱孟姗亦如此。

我爸爸新添个儿子，高兴坏我那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我想过不久我就会被他们遗忘，以前的捧手心含嘴里成功转移，转移的时候，爷爷奶奶乐开花。所以我并没有去爸爸家，只在一家小饭馆里，和他各吃了碗混沌。然后散场。

这个爸爸，过不久说不定就是个名称了。

过两年，他儿子会叫的比我甜。

我愈发不了解他，愈发同情他。为什么近几年他能为给我妈多少生活费而在电话里大吵，那是给他亲生女儿我花的，不是给别人。妈妈再婚后，他理所应当不再给，邱铁胜可不差钱，但我差了一份心。他以前总带我去肯德基，想吃什么点什么，现在吃碗几块钱混沌就好了。从饭馆离开那天我迎风流泪，脸冻的生疼，我哭的更厉害。我没有给妈妈说，爸爸请我吃的是混沌，而说的是大餐,大到什么程度她都想不来。我妈会心一笑，转身抹掉一颗泪，我并不知道，在我跟我爸散场后，她跟他前夫通了个电话，问爷俩吃了什么，我爸特老实说句，混沌。

他以前可没这么老实，熬夜麻将桌上输掉大把钱，回来跟我妈说上了一夜班。一个说谎不过脑子，一个听谎太多骂声不绝于耳，于是两个人就打架，摔碟碎碗，我爸暴跳如雷，我妈声嘶力竭，我哭成一摊缩在墙角，气不过伸手撕掉满墙的奖状，他们这才停止手脚。奖状被我一次次撕完，他们的架就是没打够。

扎心的记忆，我刻意忘记，却永不磨灭。

我妈并没因一碗混沌生我爸气，自打她再婚，贤惠到不像话，理解宽容到不像话。在她看来，爸爸的手脚节约，是真正要过日子的表现，他知道爸爸东跑西颠赚钱不容易，新添的儿子正是大把花钱的时候，所以她特理解。于是她变着法开导我，抹掉眼泪转过身来，柔柔嗔我一句，你爸现在赚钱不容易，以后别老让他请你大餐大餐的，小小年纪就知道馋嘴。

我在心底淌了一行泪。笑眯眯回我妈，知道了知道了。

爸爸早年有颗过日子的心，妈妈早年这么温柔贤惠，他们兴许就不会离婚。错开的成熟，终究敌不过月老配对。

人在变，心在变。他们在变，我在变。以前我有一说一，从不表演。

最无趣最扎心的一个年，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高级糖果，敌不过物资贫乏的过去。

正月初五我们就走了，邱孟姗盼不得，我欣然同意。

邱铁胜拍拍我妈肩膀，意思明确，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这个家才会像个家，年才会像个年。

是啊，幸福怎会如此轻而易举。

不然何以叫幸福。

No.78情感漂流族

短短春节几天，潘明淮短信如滔滔江水。

早餐吃了什么晚餐吃了什么他一一报备然后对我再一一询问，一会大舅给他100美刀大红包，一会二舅带他去听戏“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一会爷爷给他500大洋，一会姑姑给他200大洋，他问我有没有羡慕到口水擦不干。一会他又被姨妈家的柯基咬了口，一会他表妹崇拜他......免费短信多也不是这么个新玩法。

我知道他知道我并不好，正在竭力取悦我，虽然我装得浑然天成。

就像我妈知道我并不好。

我想我喜欢上了潘明淮。

李毅明成了过去式，就像潘明淮成了苗千朵的过去式，我们在成长过程中，心智不断趋于成熟，欣赏的眼光不再仅限于面皮或成绩，逐渐开始留意对方的好，发现对方哪哪哪就是适合你口味。

喜欢这种能力，也是需要进化的。

这样在年龄正好时结合，就有了找到最般配过日子另一半的高能力。排除见异思迁，就能减少离婚率。

所以在进化的过程中，我们必然一茬一茬抛弃掉曾经你很喜欢的人、曾经盛满你双眼的人。这不是花心，这是成长的必然累积。

所以如果你年少暗恋过很多人，不丢人。而你只暗恋过一个人，那么恭喜你，你一次性就成功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