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观潮 第8章 逃兵

面对质疑，首先就是不要自乱阵脚。

何梦寒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但是她为什么编这么离谱的借口，难不成何梦寒就是用这个借口把人骗出来的？

带着疑问，李舒窈开始试探他的口风：“你是因为同情我才陪我的吗？”

周昀扫她一眼，语气有点冷：“你觉得我很闲吗？”

李舒窈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看在她是个可怜的癌症病人份上，他同情可怜她，才会愿意给她实现愿望的机会。

这朵刚刚成形的花苞，此刻挂在枝头上摇摇欲坠起来。

要是她把谎言揭穿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耍，然后恼羞成怒，当众斥责最后转身走人？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是很高，但李舒窈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个谎言延续下去。

她打定主意撒谎，开口时声音故意弱化了几分气力，佯装咳嗽了两声，显得自己有病似的：“没有撒谎，我确实生病了。”

周昀微微挑眉：“什么病，严重吗？或许我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医生。”

李舒窈一急，坐直了身子挥手拒绝：“不用了。”

忽然发现自己太过激动，显得过于反常，马上装得喘不上气一样，轻轻摇头，佯装看淡一切的样子：“已经是晚期，没救了，没必要浪费社会资源。”

内心疯狂呐喊：呸呸呸，老天鹅啊，请保佑我长命百岁，我下半辈子一定好好做人，行善积德！！

周昀：“怕没钱治病？我可以借你，不收你利息。”

他调整了坐姿，懒懒地靠在长椅靠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举手投足间，好似在跟人谈生意一样轻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舒窈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只能错开话题。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刚认识一个小时的陌生人。”

周昀迟迟没有回应，李舒窈忍不住侧头去看他，只见男人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低声吐出三个字：“陌生人？”

她能感受到此时的他没有刚刚那么温柔了，她觉得很疑惑。

周昀对上她疑惑的神情，盯了她好几秒，看到她仍旧是无辜茫然的状态，舌尖抵着犬齿内侧，移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喷泉，藏起了眼底的阴鸷戾气，语气淡淡地说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你觉得他图什么？”

李舒窈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掰着手指细数：“他可能在做慈善，也可能出于同情，还可能……”

周昀打断了她的猜测：“就不能图美色吗？”

“啊？”

李舒窈宕机了十几秒，她刻意避开的答案，竟然就是正确答案？

脸像是被火烧过，烫得口干舌燥，她的舌头打了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昀微微侧过脸去，看到她错愕的表情，迅速变红的耳朵，泛着湿意的眼睛，以及躲闪的眼神。

她破防了。

这个念头一起，周昀那乱糟糟的心情，总算找到宣泄的出口。

李舒窈察觉到耳旁的碎发被人撩起，他的手指比头发还要让她敏感，耳廓上的细小绒毛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竖的笔直。

他的手指带着电流，所到之处激起一片战栗，李舒窈紧张地闭起了双眼，放在长凳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她没有逃跑，是因为她没有察觉到危险，他替她将秀发挽起后，就收了回去。

周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因为你和我初恋长得很像。”

“……”李舒窈的心从云端下摔了下来，合着她成了替身？！

周昀继续：“她也得了癌症。”

“！”

李舒窈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咬着唇，小声安慰：“你节哀，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周昀发出了今晚的第二声笑声，闷闷的，低沉的，勾人的，愉悦动人的。

李舒窈这辈子就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笑声，她看到周昀肩膀微颤，抬手掩住唇畔，眼角尖锐的弧度弯了起来，竟变成了此刻天边挂着的上弦月模样。

她都不知道，原来男人笑起来也可以这么好看，一时有些看呆了去。

周昀的笑只持续了一会就恢复原先清冷的模样，只是他眼底的愉悦不会骗人。

“我骗你的。”他的嗓音像是大提琴拉出的音调，浑厚饱满，低沉优雅。

骗她的？李舒窈脑子里回荡着他刚刚说过的话。

他有初恋，初恋得了癌症。

她觉得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有初恋也蛮正常，估计是和初恋没有和平分手，才导致他念念不忘吧。

李舒窈眨了眨眼：“你初恋病好了？”

周昀眼神倏地一暗，嗓音冷冽：“死了。”

“……”李舒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为什么要问，做个沉默是金的人不好吗？

“别说我初恋了，说说你吧。”周昀的话题一转，让李舒窈猝不及防。

“说我什么？”李舒窈有些懵，话题转太快了，她跟不上。

周昀身子微微前倾，往她这边靠了靠：“所以，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他这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李舒窈感到十分局促不安，母胎真的拿不出手啊，万一他知道自己是母胎，肯定会觉得她很单纯好拿捏。

她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最合适的一段伪恋爱史。

李舒窈大学的时候也有过桃花运，大一的时候，隔壁班就有一个男生在追求她，虽然没有表白，但示好还是非常明显，再加上周围的起哄，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苗头了。

李舒窈的室友们都在撺掇她赶快接受。

高中压抑三年，上大学以后，既没有家长老师的耳提面命，也没有繁重的课业，于是青春的荷尔蒙便突然三花聚顶，像是倾倒的香水瓶，久飘不散，愈演愈烈。

整个校园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腐味，不谈恋爱的人会成为异类。

李舒窈也开始春心萌动，但是蜗牛的触角碰到硬物都会先缩回去，再谨慎伸出来试探。

当她要矜持一下的时候，那个男生竟然失去耐心，转而找了另外一个女生谈恋爱，两个月以后分手，回头想找她再续前缘。

李舒窈虽然脸盲，但心不盲。

她已经全然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但记得他的缺德事，为了避免误入歧途，于是整个大学期间，她索性不谈恋爱。

现在被周昀问起来，这就成了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恋爱经历了。

李舒窈抬手梳理凌乱的鬓发，故作轻松道：“其实谈过，大学的时候有个人追我，我就答应了，谈了两个月吧。”

李舒窈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他接话，他们待着的角落本来就挺安静的，只是在这一刻，李舒窈莫名感觉周围的风仿佛静止，虫鸣也都噤声，唯有广场里的喧闹声像是隔着一层薄膜传入，听不真切。

像是隔了很久，才听到周昀清冷磁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漫不经心的，仿佛只是随意一提：“既然你谈过恋爱，能教教我吗？”

李舒窈有些语塞：“教……教你什么？”

“我没谈过恋爱，不会。”周昀说得一本正经，他伸手抬眼镜框的时候，眼镜片反射着路灯映照的灯光。

李舒窈实在不敢置信，他刚刚说骗她的，其实是他根本没有初恋女友？

可是从今晚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一点儿都不像个新手，撩人于无形，把她这棵铁树撩得快要开花了，哪儿还需要她这个牡丹教他怎么谈恋爱啊。

他就不怕被她带进沟里吗？

李舒窈下意识的问道：“那你想学什么？”

周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秒，淡定地说道：“接吻会不会。”

李舒窈浑身一震，超纲了喂！

李舒窈汗流浃背地辩解：“这……这个嘛，太快了……。”

周昀不留情面地打断她：“我们今天约会已经快两个小时了，牵也牵了，抱也抱了，该到下一步了，既然你恋爱经验丰富，这个很难吗？难道你骗我的？”

他语气中的质疑，激起了李舒窈的斗志。

“谁说的，我当然会了。”

李舒窈嘴巴又比脑子快了，说完就后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昀理所当然：“嗯，那怎么接吻。”

李舒窈很想说她不会，但是看到周昀这张帅脸，总觉得自己要是说不会，明天醒来肯定要甩自己两个嘴巴子，暴殄天物啊！

她的目光落到了男人的嘴巴上，他的嘴唇并不厚，唇形有棱角，颜色呈现出健康的粉色，饱满润泽的样子，一看就很好亲。

都说不能盯着一个人的嘴巴看太久，特别是当两个人很接近的时候，会让人产生莫名奇妙的冲动的。

他主动凑近，像乘着一叶轻舟，划过水面缓缓前行，在李舒窈的心海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撞击到岸边，暗潮涌动。

她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盯着越来越近的嘴唇，她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鸟，要扑腾翅膀逃走，但只是原地转个圈，压根扑腾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的呼吸可闻，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沾染了少许车里的车载香氛气味，李舒窈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森林的怀抱中，周围是漫山遍野的薄荷，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像是神祗降临到她的身上，四肢百骸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把一切归还给本能。

周昀来到她面前时忽然停下，只馀留呼吸交缠的空间，鼻尖轻轻蹭动着她的鼻尖，以一种亲昵的姿态，李舒窈顿时丢盔弃甲，整个人都已经晕乎乎的。

“可以了吗？”他用极低的嗓子，迂回寰转地进入她的耳膜。

李舒窈咽了咽口水，声音比春水还要软：“你闭眼。”

周昀听话的闭上眼睛，视觉被剥夺以后，听觉和触觉就会变得极度灵敏，他能听到远处悠悠的歌声，孩子尖锐但充满开心的笑声，行人含糊不清的说话声，虫鸣声，喷泉水声。

还有她的呼吸声。

唇上一点湿润的，柔软的触觉像是蜻蜓点水，但电流从脊椎直冲后脑中枢神经，他的手指脱离了他的掌控，微微颤动起来。

他睁开眼，李舒窈已经缩了回去，脸颊爬满了红晕，眼里有水光，泛着粼粼光泽，抿着唇，不敢看他的时候，娇羞得可爱。

他双唇轻轻抿起，仿佛在回味亲吻的滋味，但始终没有让他满意，他盯着李舒窈秀雅精致的侧脸，以及她泛着润泽光芒的嘴唇，眼神逐渐暗了下来，喉头上下滚动，声音暗哑低沉：“就只有这样吗？”

李舒窈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便被人用大掌按住，脑袋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贴去，她不禁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欲求不满。

“浅尝辄止我会了，我想学深入一点。”他扶着她的脸颊，侧头亲吻上去。

李舒窈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嘴唇微启，竟是方便了他攻城略地，唇上的力道稍重，甚至可以用霸道来形容，可落在她脑袋上的手掌却意外的很温柔。

她尝试做一个好老师，可是她这个老师一点儿也不称职，全程被学生牵着鼻子走。

舌尖尝到了甜味，是唾液分泌出来的，她感觉手脚酥软，竟然使不出一份力气，揉乱了他胸前齐整的衬衫，要不是横在腰间的大手将她固定，她大概要摔倒。

腰上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她的皮肤，灼烫得让人眼热。

她大概是个笨蛋老师，竟被学生提醒呼吸，鼻翼翕动，更多新鲜空气涌了进来，连带着属于男人的荷尔蒙的味道席卷了她五感。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气味，像是晴朗午后晒过的被子散发的香气，亦或是即将下雨时空气里带来的湿润水汽，都忍不住让她张开毛孔用力去呼吸。

一吻毕，李舒窈觉得自己跟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浑身虚脱，眼睛水润光泽，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男人的肩膀很宽厚，枕在上面能感受到肌肉的弹性和硬度，和何梦寒那种小身板不能比，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依赖感。

周昀的呼吸也没有比她好去哪里，眼底的忍耐似乎是到了极限，揉着她的耳珠，声音低沉，充满了诱惑，好像塞壬在渔民的耳边唱歌。

“上我家坐坐吗？”

李舒窈：学生教老师，倒反天罡！

周昀：老师技术太差，我带你精进业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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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笨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