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观潮 第12章 他不喜欢雨

转眼已经是李舒窈来东游上班的第三天，头两天用来适应工作内容，配合测试人员捉虫，修改漏洞，杨耀见她适应良好，干脆第三天就让她开始接触项目。

新项目要做的是一款原创国风鬼怪类的MMORPG游戏，类似于魔兽世界可以容纳多人在线互动以及组队冒险。

立项过后，策划天天拉着程序开需求分析会，对齐开发需求，李舒窈每天要做的就是端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角落里做会议记录。

会议记录原本是一个叫钱昊的男生做的，李舒窈第一次进会议室的时候就坐在他旁边，他见李舒窈无事可做，于是就把记录的事情交给了她。

“帮做个会议记录吧，很简单的，他们说什么你就写什么，回头做个简单的提纲就行了，你们女孩子细心，肯定能做好吧？”

李舒窈刚进新公司开第一次开会，还不太了解新公司流程，前公司有文秘在场做会议记录，会议结束后统一发送到大家的邮箱里，但今天场上似乎没有文秘的存在，可能会交代给组员来记录，李舒窈没想太多就答应了。

不做会议记录，李舒窈都不会发现策划组有多难。

每每提议出一个不错的想法，都会被周昀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太普通，太无趣，太雷同，缺乏创新和亮点，甚至连这套玩法上市后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都能预判到，并且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周昀对市场的敏锐度很高，不仅对市面上的各类游戏如数家珍，就连一些她完全没听过也没玩过的小型游戏都了如指掌，可见私下没少下功夫研究。

李舒窈忍不住往看向台前那个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男人，杀伐果决，雷厉风行，但好在情绪稳定，不会轻易动火斥责下属，李舒窈完全想象不出周昀要是发火骂人会是什么样的。

但即便就事论事，周昀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场也能让身处五米远的李舒窈本能地感到惧怕，他的每次否定，都能让人虎躯一震。

就像学生怕老师，下属怕领导，没有畏惧就没有尊敬，这是每一个上位者必须拥有的气度。

但见识过私下的周昀，李舒窈又感觉到有些恍惚，真是矛盾，她又怕他，又不怕他。

果然下属不能轻易和上司谈恋爱，会受不了这样极端的两面。

会议结束后，钱昊提醒她把记录先单独发给他检查，李舒窈听话照办，把整理过后的记录提纲发给他。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一篇极其相似的文档就群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李舒窈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当了枪手。

不过李舒窈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心上，反正会议也挺无聊的，不让她干点事，说不定她会打瞌睡。

第二天继续开会，李舒窈换了个地方坐，紧接着有个男生紧挨着她坐下，在她桌上放了一杯冰美式。

“小舒啊，请你喝咖啡。”

李舒窈看着他陌生的脸猜测是谁，直到看到他工牌上的名字，才知道是钱昊。

她右眼眼皮狂跳不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舒窈不打算给他钱，权当辛苦费，嘴上说了声“谢谢”就没下文了。

等她喝了一口赃款后，那头才开口说明来意：“那今天也辛苦你做会议记录啦。”

一口褐色的冰美式从透明的吸管里吸溜进去，李舒窈含在嘴里，吐出去不礼貌，含进去对不起自己。

想了想，李舒窈还是咽进了喉咙，安慰自己，多大点事。

会议室的尽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目不斜视，直直看向喝咖啡的李舒窈：“会议室里不许喝东西。”

周昀作为技术总监，说话很有分量，因而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光明正大喝咖啡的李舒窈。

余光瞥到周围各人偷偷摸摸把桌上饮料转移的李舒窈：“……”

在万众瞩目下被杀鸡儆猴，李舒窈总不能跟周昀对着干，只能起身跟他道歉：“对不起周总，我马上扔了它。”

周昀食指敲击桌面，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下不为例。”

既然是自己主动主动提的，李舒窈不得已转身，扔了觉得可惜，于是偷偷摸摸地旋风吸入式把咖啡喝完，这才把咖啡扔进垃圾桶里。

耗费将近一周的会议终于讨论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策划和程序双方意见达成一致，也商量好了交付时间。

策划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很快就清场离开，留下开发组商讨系统逻辑，选择引擎、工具，以及落地执行核心玩法的demo。

主程这一重要职责落到部门组长杨耀的头上，他再根据组内成员来分配任务。

周昀对他的安排保持缄默，直至听到杨耀给李舒窈安排玩法程序设计，才漫不经心看她一眼，扭开桌上放置的矿泉水瓶，浅呷一口润喉。

隔着长长的办公桌，李舒窈对周昀的怨气藏都藏不住，前几天的会议中，在会议室喝咖啡吃三明治的比比皆是，他一声不吭，今天就拿她来开刀，这不是针对是什么，他这是暗戳戳对她的打击报复。

前脚说了不许在会议室喝东西，后脚自己就破例，好一个朝令夕改，区别对待。

周昀似乎注意到她的眼神，挑衅似的扬眉，弧度很轻，稍不注意都察觉不到，李舒窈自以为很隐蔽地做了个翻白眼的动作，转头去看杨耀安排工作内容。

结束会议后，李舒窈合上笔记本，率先溜出了会议室，给周昀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

回到工位，只看到无所事事的魏骁一边打游戏一边吃泡面，刚一走近就闻到一股香辣牛肉面的味道，李舒窈心里忍不住吐槽，他还真把公司当网吧了。

魏骁看见她脸色不佳的回来，摘下半边耳机，好心问道：“被骂了？”

“没有啊。”李舒窈拉开自己的椅子，打开笔记本准备整理文。

魏骁可一点儿不信，他学着李舒窈靠坐进办公椅的样子，用力打开笔记本的样子，故意夸大面部表情，装得丧丧的：“没有啊~啧，口是心非的女人。”

李舒窈皱眉反击：“我哪儿有这样。”

说完还是忍不住回忆自己刚才的动作，也没有很大幅度，更没有垂头丧气啊，她正常得很。

这几天跟魏骁接触下来，觉得他嚣张又幼稚，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她懒得跟他计较，索性不再搭理他。

组里的成员陆陆续续从会议室里回来，穿着黑色衬衫的周昀走在最后，单手提着超薄笔记本，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插兜，他腿长手长，标准的模特身材，走在过道中间的地毯上，不像是来上班，倒像是来走秀。

尽管有些莫名的赌气，李舒窈还是无法做到无视这个男人。

周昀路过她身边时，脚步刻意停了下来，他离她的桌子仅有一拳的距离，李舒窈能感觉他站在自己身边垂眸盯着她，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

李舒窈捞过桌上胖嘟嘟的蓝胖子饮水壶，下意识地想喝口水缓解紧张，结果吸溜一口，里面全是空气，她摇了摇杯子，里面没水了。

银灰色的MacBook冷不丁地被他垂直抵在她的桌子边沿，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易触碰到苹果logo图案，他的指骨近在眼前，青筋微微凸起，不过分夸张但又充满蓬勃的野性张力，李舒窈想不注意都难。

“书看得怎么样了？”

李舒窈愣了一下，不是很懂周昀在说什么，抬头朝他看去。

周昀似乎只是顺带的，抽空瞟了她一眼，他脸色如常，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才能看懂他这一瞥蕴含了多少信息量，眼神一下就躲闪起来。

一旁的魏骁手足无措地合上泡面盖子，支支吾吾解释：“在看了，就是没太看懂，还在研究。”

李舒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在跟魏骁讲话。

思考了一下，李舒窈抱着自己的水壶起身，小声说了句：“我去打水，周总慢慢聊。”

李舒窈绕过周昀，小跑着离开办公区域，飞快钻进茶水间。

周昀的姿势保持不动，但余光将她逃跑的样子尽收眼底，她真是逃跑跑上瘾了，为了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倒是懂事得很，他的嘴角扯了个很浅的弧度。

魏骁开始收拾乱糟糟的桌面：“二哥，那个……”

周昀忽然问道：“跟同事相处还融洽吗？”

魏骁脸上挂不住事，想到周昀让他独立做小游戏的任务，脸一下就垮了：“二哥你诚心的吗？你不让他们帮我，谁敢搭理我啊。”

“我只是限制他们替你写，但没限制你跟他们学。想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周昀对他低声嘱咐道，“我给你支个招，下午我替你请大家喝下午茶，功劳你自己认就行。”

“还是二哥你对我最好！”魏骁感动涕零，要论雪中送炭，还得是二哥！

魏骁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他的卡被魏思冻结了，周昀跟魏思站在同一战线，不可能给他钱花，所以他身上的钱用一分少一分，平日里全靠兄弟救济，活得像个贫穷贵公子。

周昀冷不丁补充道：“有代价的，月底前，我要见到你的成果。”

“啊？”魏骁到底只是个孩子，情绪都写在脸上，垂头丧气，语气拖得老长，心里吐槽怎么还是逃不过去！

魏骁离家出走后被魏思从机场带回来，直接冻结他的银行卡，给他两个选择，一是回学校读书，二是到公司里挣钱，魏骁选择了后者。

进来上班每天只能拿100块工资，钱是少了点，但坐在办公室吹空调打游戏，不比坐在教室里上课强？还方便他干自己的事。

但是坐班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他没有任何的人生目标，每天都是虚度光阴。

直到碰到一件彻底改变了他想法的事情。

上个月，公司一款游戏的后门被同行恶意攻击，导致游戏服务器崩溃，全员掉线，给公司造成严重损失，周昀立刻组织安全部门应对，当时他蹲在会议室里，目睹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现代化信息战。

偌大的会议室里有键盘的敲击声，有不断报告进程的说话声，周昀坐在会议室的首座，面色冷静地全程指挥，必要时还会上手亲自操作。

会议室里，尽管空调开到最大，所有人都因为过度紧张而汗流浃背，但周昀依旧保持着风度，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腾飞，几乎没有停顿，争分夺秒地抢夺最后的阵地。

从白天到黑夜，几乎没有人休息过，围观了全程的魏骁才知道电影里演的那些黑客大战是真的。

而主导这场反击战的周昀更是让他印象深刻，心向往之，也催生了想学编程的念头。

当他跟周昀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周昀没有否定他，只是再三询问他的想法到底有多坚定，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后，周昀给了他一个任务，独立设计一个俄罗斯方块的小游戏，他想看看魏骁的能耐。

当时的认真是真的，现在的后悔也是真的，西湖的水全是他的泪。

魏骁也只是哀怨了一会，才想起一件事，于是询问道：“对了，二哥你要去哪儿？英国吗？”

“嗯。”

魏骁想起那晚的邱落登门拜访，忍不住吐槽道：“我在家都听到邱落表姐跑来找大伯娘撒娇了，撒撒娇就能应有尽有，我也想当个女的。”

周昀顺着他的话接道：“可以，我找人替你联系一下泰国做变性手术的医生。”

魏骁举手投降：“二哥，我开玩笑的。”

“我也是开玩笑的。”

魏骁笑得勉强，须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诧异道：“不对，哥你最近怎么变了个人，以前你都不爱开玩笑的。”

“我以前什么样？”

“严肃，不苟言笑，一本正经。”魏骁说完就闭嘴了，好像不是什么好词，二哥脸色淡淡的，看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他怎么有点儿忐忑不安呢。

周昀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说不上难听，但觉得太刻板，他哪里是这种人。

周昀拿起MacBook离去，临走前冷笑一声：“我改主意了，时间提前，我回来就要验收，做不出来就给我乖乖回学校读书。”

魏骁：“……”

呜呜呜，猛男流泪。

能不能读档重来！？

*

17楼的茶水间是个半开放式的空间，靠窗的地方是休息区，巨大的落地窗保证光线充足，窗外是一线江景，两岸绿植成荫，风景秀丽，是个观景休憩的好去处。

靠墙一侧分别放置冰箱、微波炉、咖啡机之类的电器。

茶水间购入的咖啡机是全自动咖啡机，省去复杂的操作流程，傻瓜式操作，只需要挑选喜欢的口味，就可以享用。

因此这台咖啡机一直都是办公室里人气top1的存在，李舒窈每次来，都等不到咖啡机空闲的时候。

随便在制冰机里舀了点冰块，再从冰柜里挑选茉莉花茶和橙汁，李舒窈一股脑地装进自己的蓝胖子水壶里，摇晃均匀后轻啜一口，清爽甘甜的滋味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许多。

不知道那边还要谈多久，李舒窈打算再等一会。

走到休息区坐下，李舒窈对着远处的绿植放空思绪，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个女生落座，起初还挺认真在讨论工作，后来话题越扯越远，一会研究美妆，一会研究穿搭，还说起了娱乐圈的八卦新闻。

“罗岚上热搜啦你看了没？”

“她不是住在热搜上吗，喝个奶茶都能出通稿，有什么好看的。”

“不一样，这次是直播事故，她现在是我们公司游戏的代言人，竟然在私下玩竞品游戏，被网友截图，好像连id都扒出来了，是个情侣账号哦，我有个朋友是罗岚的粉丝，哭着说天都塌了。”

“情侣账号扒出来另一个人是谁了吗？”

“好像是个男爱豆。”

“我还以为是周总呢。”

“如果是周总就更劲爆了，外面都不知道咱们公司有这么一个帅哥CTO，他要是愿意经常露脸，咱们公司股票涨到我晚上做梦都能笑醒。不过你怎么会觉得是周总啊，公司代言人这块一直都是黄总负责，跟周总有什么关系？”

“我姐妹是秘书办的，她跟高层去出差，在酒店里见过罗岚出入他的房间，听说待了很久哦。”

“那人家会不会是情侣，只是碍于明星的身份谈地下恋？”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代言人从合约期满准备续签的潘静换成刚出道的新人小花，你说这里面没猫腻，谁信呐，你信吗？”

李舒窈被迫听了一回周昀的绯闻八卦，心里滋味复杂难言。

娱乐圈和商圈密不可分，绯闻八卦从来不是空穴来风，明星背后有金主是多么常见的一件事，资源、人脉，哪样不是靠金主提供，彼此互惠互利，有人图钱权，有人图美色。

李舒窈第一次觉得自己离这个圈子这么近，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那晚他说的话言犹在耳，他就不能图美色吗？

是她单纯了，她们拙劣的谎言，其实他压根就没有信过吧，送到嘴边的食物，岂有不吃的道理。

如此一想，图美色就不再是一句恭维的话，而是真心话。

反正大家都只是图对方身子，何必谈感情，他不是认真的，她也无须认真，更没必要因为睡过以后不负责而感到愧疚不安。

认清楚形势后，李舒窈有如卸下重担，只是有些惋惜，和别扭的难受，好不容易生出的心动都喂了狗了。

李舒窈本来还想再偷听一下，放在腿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是杨耀有事找她，发现她不在工位上问她去哪儿了，李舒窈只能赶紧回消息，抱着水壶往工位赶去。

回到工位后，发现周昀已经回到自己办公室。

李舒窈放下水壶，抓紧时间去找杨耀，杨耀又跟她说了些工作细节后才放她回去工作。

周昀：我这人挑食，不爱吃的不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禁止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