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观潮 第11章 交易

等他们二人关上门以后，李舒窈才敢偷偷瞄两眼。

办公区域里的所有办公室全都采用落地玻璃窗，方便管理者随时监测办公区的情况，但同时也会把他们的行踪暴露无遗。

周昀的办公室布局比较简单，除了一张办公桌，几张椅子和皮质沙发外，里面空空如也，一点儿私人的东西都没有，好像刚搬过来一样。

李舒窈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获取了一些信息，迅速整合以后，她有股掐人中的冲动。

天底下就算同名同姓的人一大把，但略显耳熟的声线，不怒自威的气场，以及尴尬的上下级关系，她已经百分百可以肯定，这个穿着白衬衫和深灰色马甲的男人是周昀无疑。

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破灭，这是周昀的办公室。

*

办公室里。

魏思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一脸平静地低头翻阅文件的人，敲响桌面获取存在感。

周昀似乎心情不错，转着办公椅，懒懒地掀起眼皮赏了他一眼。

魏思：“怎么魏骁这小子这么听你的话，有什么特殊的技巧，不妨给我传授些经验？”

“嫉妒了？”

魏思叹了口气：“当然，我才是他亲哥，他怎么亲近你，不亲近我。”

周昀翻过一页纸，意有所指：“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他不喜欢你，肯定是你的问题。”

魏思转着椅子，仿佛真的在反思，玻璃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办公室内只听闻纸张翻阅时发出的声响，百无聊赖的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办公室，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离周昀办公室最近的办公区。

他的办公室与magic项目组毗邻，魏骁的座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现在多了一个女生，此时正在帮魏骁收拾桌面，魏思眼睛眯起，慢慢回忆起来，她就是那天他和周昀一起来面试的女生。

说来也巧，他那天有事找周昀，结果碰上他亲自去面试。

按理说周昀从不管这种招聘的事，出于好奇，他也跟着一起去面试。

虽然他不是很懂技术，但也觉得侃侃而谈的李舒窈应该有点东西，起初他也以为是周昀对这个项目十分重视，所以招兵买马才会亲力亲为，但是直到周昀说起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这种暧昧微妙的问题时，他捕捉到了些不同寻常。

还记得送人离开后，他问周昀是不是早就认识人家，他只淡淡的说了句：“有差别吗？早晚都会认识。”

如今人就在眼前，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魏思不由感性起来：“我还以为你高中被人骗了感情以后ptsd了，打算孤独终老。现在来看，原来只是没遇上喜欢的，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周昀的目光停滞在报告上，良久才翻过一页，淡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思笑着顶了顶腮帮子，忽然使坏道：“她好像在偷看你。”

果不其然，周昀很给他面子的，掀了一下眼皮，冷笑瞥他，好像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只是垂眸时，目光会不经意扫过窗外的人。

*

收拾完桌子的李舒窈头也没抬，正在等待桌面的台式电脑开机，东游给员工配置的电脑是办公经济型的戴尔电脑，24寸大屏的可旋转护眼液晶显示屏，对他们程序员来说非常的人性化。

一般来说，公司电脑是继承式的，上一任交接过后，会有专员来将电脑里的东西处理干净，下任到手后，可以体验到几乎全新的流畅感。

魏骁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完了，把椅子转过来正对着她，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撑着桌面，冲她嘿了一声，直到李舒窈朝他看来，他才微微前倾朝她靠近，声音压低，眼神中充满了审视：“知道我为什么霸着这个位置吗？”

李舒窈茫然地摇了摇头。

魏骁冷笑一声，警告道：“整个公司想坐这儿的人太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以为每天刷存在感就能被我哥看上？死了这条心吧，你是得不到他的。”

要不是真睡过他，李舒窈就要信了。

“你亲哥？”

“嗯，怎么样，怕了吧。”少年狐假虎威的时候，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眼神里那种骄矜得意，根本藏不住。

李舒窈思考片刻，提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他一直在这里办公吗？”

“当然。”魏骁非常肯定地说道，他右手握拳，拇指向上，朝自己指了指，拽拽地说道：“我，他罩的，懂？”

李舒窈恍然大悟，看来还真是自己多想了，一个应该在20楼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17楼，又恰好在自己附近落户办公？总不能是故意为之，她得多大脸啊，才会觉得周昀是为了自己。

大概和hr沟通时没说清楚，既然是他的项目，他要统筹自己的部门，那肯定是安排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只是往后可有她尴尬的了。

魏骁见她这么听话，玩心大起，眼睛骨碌一转，冲她诶了一声。

李舒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就听到他的威逼利诱，“那以后，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听懂了吗？”

少年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让李舒窈魂穿高中。

那会她也碰到过一些学校里的小混混，他们那副吊儿郎当，自觉很拽实则strong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学校里的小混混欺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见她总是一个人走，就觉得她好欺负，上来跟她要钱，李舒窈知道他们只要得到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给钱不是明智之选。

于是她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她骗他们说自己的钱都在教室里，她可以去取出来，然后把他们引去教学楼，路过老师的办公室时，她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本来只想找个老师帮忙，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到了教务主任，于是跟他求助。

他们误会她是教务主任的女儿，她干脆顺水推舟默认，结果就是高中三年都没有一个混混敢欺负她。

只不过普通的校园小混混和职场上有关系的小混混是不一样的，她比较担心被人穿小鞋。

她思考了一会，斟酌用词，谨慎推脱道：“我听领导的安排，如果工作需要，我会配合。”

魏骁抽过桌上的小本子，随手抽了支圆珠笔，开始抽查起来：“你的工作现在就是配合我，我问你，你会什么？会写代码吗？会做游戏编程吗？有过什么项目经验？能独立设计游戏吗？”

“……”李舒窈很想吐槽，不会我坐在这里干嘛呢，我请问。

“李舒窈，过来一下。”不远处的杨耀忽然喊了李舒窈一声，把她从麻烦中拯救出来。

李舒窈忙不迭起身离开。

*

魏骁被人打断，心情极度不爽，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杨耀放人，手里的圆珠笔被他按来按去，都要按出火花来。

桌面被人敲了一下，魏骁抬头看向来人。

是魏思。

魏思摸着绿水晶袖扣，安之若素地在李舒窈的椅子上落座，皮鞋踩在魏骁转椅的轮子上，把他转过去的椅子转了回来。

魏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怎么，咱们比尔盖茨??骁也要找人做枪手了？”

魏骁臭着一张脸，辩解道：“谁找枪手了，我见她漂亮，认识一下不行？”

魏思轻踢了他的椅子一下，眼神警告道：“少打她主意。”

魏骁感到诧异：“怎么，你喜欢她？”

魏思：“不喜欢，但你是高中生，不许谈恋爱。”

魏骁嘴角抽搐起来，骂了一句：“神经。那我还在你公司打童工呢，我能去劳动局举报你吗？”

“不能，因为我们不是雇佣关系，你只是来家里的公司帮忙，俗称白打工。”

魏骁啐了一声：“魏白劳。”

“别这样说弟弟，是你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既然书不肯读，螺丝不肯拧，那我给你机会证明你自己，你得争气啊，别一天天只知道打游戏，庸俗。”

“你以为谁都像你，只知道赚钱，你才庸俗。”

魏思笑出声来，指着后面办公室的周昀说：“那你学你二哥，自己做游戏，自己做老板，既实现人生理想，也创造了价值，你要是能做到他十分之一出色，咱们老魏家祖坟就要冒青烟了。做不到也不要紧，回去好好读书，考上个好大学，别让妈老操心你。”

魏思和魏骁是亲兄弟，但父母在魏思十二岁的时候离婚，魏父带走了魏思，魏骁则留下来给母亲。

他们兄弟俩的母亲是周昀的姑姑，魏思比周昀要年长一岁，按照辈分上来说魏思是同辈里的大哥，周昀排行第二。

魏周两家虽然没了姻亲关系，但好歹是合作生意上的伙伴，又有两个孩子作为关系上的羁绊，打断骨头连着筋，始终保持着联系。

魏骁的母亲周暮最近跟一个大她十岁的英国男人走得很近，产生了结婚的念头。

魏骁正值叛逆期，一直努力撮合父母复婚，根本不能接受她二婚，于是跟周暮闹得很僵。

最近书也不愿意读，甚至还学会离家出走。

周暮最近策展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分身去盯着魏骁，只能求魏思帮看管一下。

魏思把离家出走的魏骁捡回来，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前段时间分身乏术，就托周昀帮忙盯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被激发出斗志，竟然信誓旦旦说要学编程做软件，还要白手起家做中国的比尔盖茨。

好歹是干正经事，魏思也就随他了。

“没事别老骚扰人家女孩子，她给我打工，不是给你打工，真想学编程，喏，这本书看完再说。”

魏思把一本厚厚的编程基础书丢给了魏骁，“有不懂的，直接去问你二哥，他有空。”

魏骁：“……”

*

等李舒窈拿着小本子从杨耀那边回来以后，魏骁已经重新戴上耳机打游戏。

好歹不搭理自己了，李舒窈松了口，坐定后，开始登录账号熟悉工作内容，她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会自动屏蔽外界的事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李舒窈保存好文件，伸了个懒腰，张望四周，办公室已经空了一大半，应该都去食堂了。

她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电脑显示屏黑了下来，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C 语言入门经典教程》，一支圆珠笔夹在四五页左右，李舒窈左右环顾，确定组里没人，她才翻开来看了眼，全新的书，一点褶皱都没有，看来这个男生很快就会放弃。

脑力耗尽的结果就是饥肠辘辘，李舒窈摸了摸发出咕噜声响抗议的肚子，忽然有点想吃炸鸡。

听杨耀说食堂在十楼，她揣上手机，准备过去大快朵颐。

从座位起身，正好对上周昀的办公室。

他还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似乎谈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眉目冷淡，下颌线绷得紧紧，锋利如刃，似是有所感应，他抬头看了过来，只看到李舒窈扭头逃跑的背影，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一般。

周昀蹙眉，有些烦躁地扯松领带，电话那头仍在喋喋不休，是周昀的母亲邱明意，她的声线偏冷，语速也快，可以想象对面说话的人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

似乎察觉周昀许久都没有给予回应，邱明意低声问了一句：“你有在听吗？”

周昀面无表情回复道：“找我有什么用，该找李浩然，是他娶老婆又不是我。”

邱落最近在筹备婚礼，她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对英国古堡婚礼情有独钟，就打算去英国办，古堡婚礼最少得提前半年预定，但是李家的两个老人迷信，找人算过黄道吉日，就在两个月后。

两边档期冲突，导致大小姐不高兴，发了脾气，李浩然找遍英国所有的城堡，都已经被预定完了，他现在两头游说，忙得焦头烂额。

邱明意从小看着邱落长大，对她疼爱宠溺，邱落哭哭啼啼找上门来求助，她就想起周昀在英国留学的时候认识一个有城堡的公爵，于是包揽下游说周昀的任务，因此才有这一通电话。

邱明意半调侃半试探地说道：“谁娶老婆不想给她最好的婚礼？你要是娶老婆，估计跟他半斤八两。不对，可能你这辈子甭想了，婚姻的殿堂早对你关上了门，窗户也关得死死的，你呀就没这个命，别人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是孤家寡人孤枕难眠，劝你直接跟疼你的爷爷奶奶实话实说，也省得他们关心你怎么还不结婚，都怪我头上来了。”

周昀不为所动，依旧冷淡：“激将法对我没用。”

邱明意不喜欢他冷淡的态度，但说了这么多年，他要是有心缓和母子俩的关系，早就改了。

自他上大学后，就和他们聚少离多，逢年过节才勉为其难露个面，圈子里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不是早就组建了家庭，就是恋爱关系稳定好事将近，唯独他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

她的儿子从小优秀，不论成绩、能力、谈吐还是待人接物，堪称模范一样的存在，都是她用心栽培的缘故。

不少人有意联姻，结秦晋之好，她乐见其成，努力撮合，只要找到机会跟周昀见面，就会想方设法创造相亲条件。

周昀一般情况下不会甩脸离席，还很有耐心地完成约会，结束后把人送回家，但也仅限于此，再无下文，甚至很快就听闻那个女生找到了更合适的对象，把她气得说不出话。

之后周昀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几次过年干脆在国外待着，让助理把礼物送到家门就当回家了，这算什么事？

她意识到也许不是周昀不喜欢，而是他故意跟自己作对，来报复当年自己伤害过他的事。

“你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执着，又记仇，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都能记很久，母子哪儿有隔夜仇，有些事该放下了，东西丢了就是丢了，说明缘分浅薄。”

周昀听到“无足轻重”四个字“时，周身的冷意开始蔓延，就连语气也变得越发冷漠：“是吗？我不这么认为。”

邱明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你找着人了？”

“就像您说的，既然缘分浅薄，何必再找。”周昀顿了顿，“古堡那边，我抽时间去处理，邱落年纪不小了，结了婚也该找点事干，别整天咋咋呼呼只知道吃喝玩乐跟个废物一样。”

邱明意：“你吃火药了？”

周昀：反正她会自己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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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激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