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观潮 第10章 偷窥

在家待业两个月后，李舒窈总算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要打起精神来！

周日晚上因为焦虑第一天上班要面对陌生的人际关系，导致半夜失眠，结果第二天起得比闹钟还早，李舒窈看着时间还很充裕，泡了个热水澡缓解心情压力。

整个人沉进浴缸中，温热的水流在周身流淌，仿佛回到母体，被温暖的羊水包围。

晨曦恰好在此时穿透薄雾，浴室从雾蒙蒙的灰蓝色逐渐变亮，呈现出一种清晰明亮的色彩。

直到肺部消耗完最后一点空气，李舒窈才破水而出，水珠从头发丝一路往下滴，浑身泛着水色光泽，吹弹可破的肌肤在若隐若现的水蒸气中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她也从颓唐焦虑变得神采奕奕。

这是她自己的解压方法，每次压力一大，往水里一钻，闭目养神一会，她就舒坦了。

洗漱过后，给自己泡了杯热牛奶，就着咸方包囫囵咽了下去。

出门前特意在门口的全身镜前检查仪容。

周末的时候她去了一趟理发店，黑长直变成黑色卷发，后面又重新去配了一副新眼镜，特意挑了个茶色方形边框，就连售货员也夸她这副眼镜好看。

她抬了抬镜框，好像方形边框是比圆形边框要好看一些，人看起来没那么呆了。

李舒窈盯着镜面里的自己许久，才板着脸对镜子那头的人演练道：“我只是听取售货员中肯的建议罢了，才不是因为你。”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再见他，但她就想这么怼回去。

第一天上班，李舒窈相当重视，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衬衫尾部束进腰间，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搭配驼色半身裙，裙子长度刚好遮住小腿肚，露出白皙纤长的小腿，白袜黑皮鞋，俏皮可爱。

沿途收获不少侧目打量的目光，但李舒窈戴上了降噪耳机，自动与外界隔绝，目不斜视盯着投屏广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离她家最近的地铁是一个换乘站，她要搭乘的还是人最多的死亡2号线，但好在只需要熬过五个站，大约花费十几分钟的时间。

久违的早高峰，让她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拥挤与繁忙。

正如此刻她被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有时还会双脚悬空，跳脚尖芭蕾。

车辆到站，她逆着疯狂往内挤的人潮，终于在地铁发出滴滴报警声之前跳出了车厢。

公司九点上班，她八点就到了，因为还没有发工牌，她只能在前台签字登记，然后就加入了漫长的等电梯队伍。

血与泪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要踩点上班。

等她慢悠悠地抵达17楼的时候，恰好是8:59分，旁边的安全通道，陆陆续续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气还没喘匀，就得跑到打卡机前排队刷卡。

面试的时候就说过，东游考勤抓得很严，考勤是绩效的一部分，迟到要扣钱。

李舒窈在前台说明情况，前台让她稍后片刻，不多时就有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裙的卷发女士朝她走了过来，胸前戴着工牌，上面写着mandy，看起来非常干练利落。

“李舒窈是吗？”

“是的，你好。”

“我是研发部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Mandy姐，欢迎加入东游，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她看上去很和蔼，笑盈盈的模样增添了几分亲切感，是个好相处的上司。

李舒窈和她打过招呼以后，就被她引进办公区域。

办公室足足有五米高，窗户由落地玻璃窗组成，可以俯瞰整个蓉城。

偌大的办公室布局宽敞亮堂，被分成好几个区域，最接近大门的是事业部，往后依次是产品部，研发部，每个部门根据业务调整有不同的小组。

Mandy带她进入了她的办公室，给了她一个暂时的工牌，方便出入公司，之后等她把个人照片和信息录入公司内网，hr就会给她做好一份正式的工牌。

简单交流过后，Mandy谈及那天面试的事情，李舒窈才知道他是那天的女面试官，她总算把身份人名和具体情境结合起来了，她的直系上司是Mandy。

还好不是周昀，她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你以后就跟magic事业部，一会我让你们部门的组长来带你。”

“好，谢谢Mandy姐。”

李舒窈不擅长主动社交，索性安静等在一旁。

在等待的空隙，Mandy静静地打量起李舒窈，在面试的时候她就对李舒窈印象深刻，毕竟做程序研发的技术员中，男女比例10:1，甚至更低，像她这样的长相漂亮，气质温和的女孩子，在这一行非常少见。

面试筛选的时候，看到女孩子，履历再优秀，都要考虑一下是否有夸大的嫌疑。

但面试过后，她很满意李舒窈的技术水平，这个行业，女孩子太少，优秀的女孩子更少，能捡到这么一块宝，说什么她都要争取一下。

Mandy靠在桌沿，好奇问道：“为什么选择做程序员？大学读计算机专业，很枯燥吧。”

李舒窈迅速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思索片刻后解释道：“我不觉得枯燥，当我第一次在电脑上敲出一段程序，看着它在我面前运行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奇妙，后来越了解就越感兴趣，在编程的时候，我感觉我在创造世界。”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Mandy看到她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冉冉升起的朝阳，璀璨夺目。

看来她是真喜欢编程。

李舒窈的话里真假参半，写代码哪儿有不枯燥的，特别是疯狂出bug的时候，恨不得把头发揪秃，把电脑从楼顶砸下去，但是当代码成功运行以后，那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胜过一切，她就也就淡定下来了。

其实还有一点，做码农，她不需要跟太多的人进行社交，她的脸盲症就可以完美隐匿起来。

Mandy笑了起来：“一般来说，很少会有女孩子对编程感兴趣，所以程序员里女孩子都是稀有物种。magic事业部是为新项目组建的队伍，部门里的员工是从其他部门抽调过来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员工，基本上都是男生，你是唯一的女孩子，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和我说，也可以和组长反映，但我希望你能适应，毕竟这是重点项目，进来不容易。”

李舒窈感激道：“谢谢Mandy姐，我会努力融入团队的。”

“对了，你有对象了吗？”

冷不丁被Mandy询问她一些私人的话题，心头突突直跳，李舒窈愣愣摇头。

Mandy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别紧张，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被介绍对象，我只是提前告诉你，公司不太喜欢办公室恋情，周围都有摄像头，所以注意些。”

李舒窈被她提点，很识趣地点头应下。

谁会在办公室里搞对象啊，且不说眉来眼去的影响旁人，万一哪天吵架冷战，旁人就会遭殃，更夸张一点的，如果涉及了职场上的利益关系，情况更是复杂不可控。

她上一家公司就是这样，财务部的一个员工和产品部的好上了，刚开始也只是走走后门帮他加快报销速度，后来胆子大了以权谋私被公司发现，两个人都被革职查办吃上官司饭。

她当然不会愿意去触犯办公室的禁忌。

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是magic开发组的组长。

他推开门走进来，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普通的T恤，经Mandy介绍，他叫杨耀，外表看上去很年轻，实际已经三十岁了。

“杨耀，给你送个漂亮的女员工，新招来的，可得保护好组里唯一的独苗。”

“Mandy姐放心，一定安排好。”

杨耀简单了解了一下李舒窈后，就带着她出去办公室找座位。

magic事业部的位置在中间靠后，开发组要穿过美术组和策划组，每个组大概七八个人，男女比例均衡，都是年轻人居多。

其中有个女孩子坐在角落位置，看起来也是初来乍到，坐姿有些拘谨，见到她了还会主动跟她小幅度挥手打招呼。

李舒窈没认出来，只是习惯性的微笑应对，管自己认不认识人，先打招呼肯定是对的。

到了开发组，果然清一色的都是男生，总共有七个人，其中六个看着年纪稍大，大约也是三十岁上下，看起来确实很符合程序员一贯印象，穿着舒适的棉质T恤或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是最简单的平头，几乎不怎么收拾自己的装扮。

唯一一个被孤立的男生看上去异常年轻，穿着奇装异服，戴着耳钉，咬着一根棒棒糖，戴着耳机玩游戏，一股子桀骜不羁的叛逆小伙味，就连头发也是耀眼的红色。

看到这个红色刺猬头，李舒窈忽然有些熟悉，但是不敢确定。

杨耀把李舒窈带到工位，带她跟组里的人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带她去了组里仅剩的空位，就在那个刺猬头的旁边。

但是桌上摆满了那个男生的私人物品，而他还在打游戏，连眼皮都没掀起来过。

杨耀似乎不太愿意招惹这个男生，有些叹气地摸了摸脑门，回头看了眼其余的六个人，打算让他们谁跟李舒窈换一下位置，但是他们都当做没看见，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杨耀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处理，他用眼神示意李舒窈：“那个，李舒窈，你的工位在这里，一会我给你安排一些简单的任务，让你熟悉一下我们的业务流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他们。”

杨耀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另外六个男生。

李舒窈问：“那他呢？”

杨耀把李舒窈拉去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他是个实习生，跟上面有些关系，就是混日子的，可能过一两个月就走了，你不用管他，也别招惹他。”

李舒窈点点头，然后跟着杨耀回到工位附近。

杨耀敲了敲他的桌子，少年是单眼皮，斜着看人时，有种不良少年的感觉，又拽又傲，他把耳机拉开一点距离，挑眉看他，似是在说，你最好有事。

“那个，有新同事入职，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占着别人的地了。”说完杨耀冲李舒窈招手落座，然后自己就跑了。

李舒窈拉开椅子落座，和少年平视着对上了眼，少年把耳机从脖子上彻底摘下来，瞥了眼她今天的穿着，问道：“是你啊，你裙子洗干净了没？”

李舒窈这回总算可以确定他是谁了，就是那天面试完出来的时候撞上的男生，还财大气粗地给了她一张百元大钞让她干洗。

“洗干净了，谢谢。”李舒窈伸手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在他的注目下，把东西一点一点的放回到他的桌面上。

“你的东西放我桌面了。”

少年嘴里的棒棒糖忽然嘎嘣一声咬碎了，丹凤眼眯了起来，危险的云团在他上空凝结，随时要发作一般。

身后的六个男生一直关注他们这里的情况，都很担心李舒窈，但就是没人敢过来帮她。

听到魏骁咬碎了棒棒糖，嘴里发出嚼碎骨头一般骇人的声音时，都在心里替李舒窈默哀。

魏骁把他的东西重新放到了李舒窈的桌子上。

“我就要放在这里。”少年嗓音正值变声期，一旦压低了嗓子说话，就会变得沙哑，有种唐老鸭式的喜感。

李舒窈觉得这个新同桌，特别像她初高中时常见的刺头青学生，老师让他干嘛，他永远要唱反调。

她在读书时，从来不敢惹这些人。

既然是老板的亲戚，那肯定是不好惹的，她决定暂避锋芒，看看哪里还有可以坐的地方。

但是当她起身时，因为太过迅速，导致显得用力过猛，抱着挎包的手撞到桌子，把少年的杯子弄撒了，里面的汽水洒满桌面，汽水里的气泡发出刺啦啦的响声。

误以为她因为不满而爆发出脾气，少年不甘示弱，也跟着站起来。

他站起来以后，李舒窈发觉一个事实，一个小屁孩怎么也比她高那么多！

李舒窈跟他大眼瞪小眼，办公室里的人都在低头忙碌，压根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为了避免纷争，李舒窈决定滑跪道歉。

李舒窈的位置靠近走道，旁边有一间办公室，此时办公室大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挽起了袖子的男人站在门边，他的声音冷冽严肃，有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魏骁，把桌子收拾干净。”

李舒窈下意识看向来人，谁啊这是？

魏骁似乎有所忌惮，咬着后槽牙，站了有好一会，内心经历了一番争斗，最终还是服软，不情愿地抽过桌上的抽纸把水渍擦干，还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挪到他的桌上。

魏思从屋里走出来，往外探出个脑袋，把魏骁吃瘪的表情尽收眼底，丝毫不压抑自己的嘲笑：“周昀，我说你也别太凶了，他就是个孩子，还是不懂事那种。”

李舒窈猛地坐下来，假装收拾桌子非常忙碌的样子，但她刚入职，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个空气吗？

于是她帮魏骁收拾起了东西。

魏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