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观潮 第13章 沾染

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吃过午饭后，李舒窈趴在桌子上小憩，午休过后，又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到了下午三点多，有四个穿正装挂工牌的男生提着一大袋东西从正门进来，大约有四五十杯奶茶，一路招摇过市。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magic事业部，招呼magic部门同事去享用下午茶，还特意说明是魏骁请的，立马引来其他各部门员工的羡慕嫉妒，有活跃的社交型达人上前打探，其余人只敢站在自己位置附近小声讨论。

“魏二少对他们组员也太好了吧，要是他在我们部门就好了。”

“你也不看看来的是谁，方特助，周总的秘书。”

“所以是周总请的？”

“**不离十，要是我也能申请去周总手下的部门工作就好了。”

“我也想，但听说他们项目组挺难进的，都是从其他组百里挑一调过去的，应该没空位了，不过周总能从20楼下来咱们17楼办公，让我们每天见一见就挺不错的了。”

正在干活的李舒窈听到前面的动静，转过椅子去看魏骁，魏骁早已不在座位里，此时正站在人群里享受组员们的恭维和感激，红色刺猬头少年还是那样拽，只是愿意跟人多聊几句了，怎么不算一种进步呢。

魏骁自知几天的自学时间不太现实，干脆铤而走险找人代笔，再让对方讲解，好学点皮毛应付周昀。

但每当他把话题引到求人帮他写游戏程序时，所有人都扯东扯西避而不谈，显然还有所顾忌，不愿意得罪周昀。

问了一圈无果，魏骁不爽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椅子的动作幅度很大，摆在架子上的摩托车摆件掉落到李舒窈的桌面上，车子零件碰撞后崩坏，七零八碎地散落到地上。

出师不利，这让魏骁脾气越发不好，低声爆了句粗，但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打算理会掉到地上的东西。

可谁知，李舒窈竟然多管闲事。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零件，吹掉上面的灰尘，仔细检查有没有损坏，因为不太熟悉这些零件安装顺序和步骤，把零件装反而不自知，装到模型上才发现不匹配，只能重新拆了再安装。

在一边看她慢吞吞组装模型的魏骁都要忘记发火这件事了，见她搞不好，急得上手：“这样装才对，你手残吗？”

“被你发现了。”李舒窈托腮看他把零件安装回模型上，他倒是心灵手巧，那么小的零件在他手里摆弄，不消一会功夫就把摩托车模型拼凑完整了。

李舒窈忍不住夸赞：“这么多零件又没有图纸你都能拼对，真是厉害，就算给我一张图纸，我估计都对不上号。”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称赞，魏骁却忍不住翘起了嘴巴：“切，这么简单还要图纸？闭着眼我都能装好。”

李舒窈感慨道：“也是，术业有专攻，有人数学白痴，但艺术天才，上帝关了一扇门，总会开一扇窗。”

魏骁好奇：“既然你手残，那上帝给你开了哪扇窗？”

李舒窈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拿得出手的大概只有敲代码这件事了：“大概是很会写代码？”

魏骁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的显示屏上，黑漆漆的一片背景，上面全是五颜六色的英文，他看过她敲代码，她敲击速度很快，手指仿佛在弹钢琴一般优雅，在键盘上谱奏出美妙的乐曲。

魏骁猛然发觉李舒窈就是他最想捞的漏网之鱼，不对，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呸，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他缓缓伸出试探的脚：“俄罗斯方块的小游戏你会写吗？”

“大一的时候写过，不过那是C 写的。”

有戏！

魏骁变得十分激动，凑近李舒窈小声询问：“你能把那个程序卖给我吗？”

只可惜李舒窈给他泼了盆冷水：“时间太久，文件早就丢了。”

没戏……

魏骁失望不已，但还是不屈不挠地追问：“那你能帮我写一个吗？”

“不能，我很忙的，哪儿有时间啊。”李舒窈打工都没时间喘气，还给他写代码，自然是不同意了。

魏骁看到李舒窈没有拿奶茶，思考了一瞬，马上闪身出去给她提了一杯回来，二哥说的，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嘛。

很快，一杯还没融化的冰奶茶放到了她的桌面上。

“姐，舒窈姐，帮帮忙嘛。”魏骁想起邱落在他家里跟撒娇的模样，得喊人，昵称越亲近关系越好，还得夹子音，他豁出去了！

李舒窈认得那个奶茶的牌子，她和何梦寒一起打卡喝过，一杯普通的手作奶茶就要接近三十块，更遑论这杯奶茶看上去料很足，估计得要将近四十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如果是全员都有的东西，就足够平摊伤害，总不至于一杯奶茶就卖了她。

李舒窈仍不松口，职场里到处是坑，不能随便答应帮别人的忙，“你不会自己写吗？”

“不会才求你嘛。”

李舒窈坚定拒绝：“不是自己写的，有什么意义？”

见自己的哀求不管用，魏骁干脆直接利诱：“因为是学校的作业，十万火急，你放心，有酬劳的。”

李舒窈半信半疑，什么高中还要学生写游戏代码？

“多少？”

见她松口，魏骁觉得这事稳了，但他不清楚市场行情，索性让李舒窈开价：“你说多少。”

只是一个小游戏代码，李舒窈就当接个外快，周末无聊的时候写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她伸出手比了一个五。

魏骁犹豫起来，五千有点贵啊，他现在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凑钱实在不容易，但是如果她的服务周到一点，能替他渡过难关，五千就五千吧。

“那你写完得跟我讲解，教到我学会为止。”

李舒窈面露难色，五十块的活怎么那么多要求？

“算了，真麻烦，赚你这点钱，我还不如在家睡大觉呢。”

被拒绝的魏骁整个人都麻了，委屈又傲气地说道：“五千怎么一点钱啦，你知不知道五千能吃一顿米其林了啊，我已经一个月都没吃过了。”

李舒窈震惊：“你说夺少？”

“五千，行就一个字，不行我找别人。”

李舒窈眼看着财神爷要走，赶紧出手挽留：“成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魏骁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赶紧掏出手机要添加李舒窈，方便日后交流：“好，加个微信吧，你把收款码给我，我找人打定金给你，定了之后可不能反悔。”

“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李舒窈忙不迭把收款码发过去，生怕魏骁反悔，顺便问了一句：“大概什么时候交付？”

魏骁想了一下，周昀今天的飞机，归期未定，预估也得四五天，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魏骁提议三天内给他。

李舒窈有点想掀桌不干了，本来策划那边要求的时间就短，杨耀分发任务给他们做的时间还要缩短几天，因为要留时间出来整合测试运行。

她的时间一再压缩，一天分成25个小时都不够用。

微信忽然亮了一下，有人给她转账了，李舒窈打开手机一看，两千五的定金已经到账。

“收到定金了吗？”魏骁摁灭手机屏幕，抬起头来看她。

既然钱到位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李舒窈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海鲜市场总有更便宜的外包：）

*

大厂下班的时间不是很固定，完成工作的，到点想走就走，没完成工作的，要么在公司加班，要么回家加班。

李舒窈选择留下来加班，因为回家只想躺平不想工作。

她在新公司找到了一个饭搭子，叫做简芳，是个刚毕业的应届生，说起来非常巧，她就是和李舒窈面试的时候搭话的女孩子，通过聊天她才知道，跟她一起面试的朋友被淘汰了，只有她一个人进了东游，李舒窈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路过美术组跟她挥手的人就是简芳。

因为她们是招来的新人，组里的老员工各自有饭搭子，所以她们两个人自然而然就结伴而行。

她们一般中午相约吃饭，晚上偶尔一起加班也会结伴去食堂，但今天美术组那边没什么事，简芳就回去了。

李舒窈只能自己一个人去10楼觅食，七点多的办公室人并不多，有些部门只剩一两个人在加班，有些人刚从食堂上来，吃饱了就躺在办公椅上玩手机休息，整个办公区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九月的蓉城，落日在六点四十五左右，李舒窈在电梯间等电梯下来，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漫天紫霞，天际线还是灰蓝色的，落日的余晖只剩地平线还残留一点光晕，李舒窈忍不住拿手机出来拍照，打算发个朋友圈。

“叮”电梯到了，李舒窈还在窗边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注意到电梯门还没关，她小跑着过去，下意识伸手拦住电梯门。

但是电梯里，有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一直按着开门键，在等她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李舒窈感激地跟对方说了一声：“谢谢。”

“怎么见到领导跟不认识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周昀，你平时是不是太凶了，所以不讨女员工喜欢啊？”

电梯里还有一个男人，所在电梯最角落的位置，如平地一声惊雷吓了李舒窈一跳。

李舒窈看向身边脸色冷漠的男人，才知道他是周昀，她客客气气的扭头冲周昀笑了下：“抱歉周总，我……没戴眼镜，有些近视所以看不清楚。”

至于后面那个男人是谁，李舒窈是真猜不出来，她看过上年的公司年册，依稀记得公司高层有好多个，但是身为脸盲的她，压根记不住任何人，面对完全陌生的魏思，她无法做出准确的回应。

电梯在安静的运行，李舒窈急得脑袋冒出了汗来，一幅想打招呼，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窘迫模样。

周昀出声提醒：“那是魏思。”

被点名的魏思冲李舒窈招手：“我跟周昀一起面的你，你忘了？哦，对了，魏骁是我弟弟，他坐你隔壁，如果他欺负你，你可以找周昀告状，周昀是他二哥，比我这个亲哥还能治他。”

李舒窈想起魏思的名字在年册首页出现过，就在周昀旁边，他是公司的总裁，这位才是大人物！

幸好周昀提醒了，否则她明天都不用来上班了，于是连忙跟他打招呼：“魏总好，魏骁他挺好相处的，公司里的同事都很喜欢他呢。”

魏思颔首应道：“那就好。”

电梯每层都停，但门开了以后却没看到有员工进来，李舒窈站在靠近按键偏远的地方，而站在按键旁边的周昀不按关门键，电梯门就会等上几秒才关闭，中间等待的过程，最令李舒窈感到煎熬。

周昀手里拎着一件西装外套，另一只手自然插在兜里，他瞥了眼只拿着手机的李舒窈，忽然问道：“去食堂？”

“嗯。”她点了点头。

周昀伸手按下10层的按键，李舒窈才反应过来她进电梯后都没有按下楼层，如果过了10楼还得重新坐一趟，属于平白无故浪费时间。

她没想到周昀细心到这种地方，今天这趟电梯，他帮了她三次，她的感激无以言表，只能抬头再次说声感谢。

两人中间虽然隔了点距离，但两人平行而立，互相对话时，需要一方仰头，一方低头。

站在后面的魏思靠在电梯厢壁上，盯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莫名有几分眼熟，特别是李舒窈把长发绾起，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的样子，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周昀。”

周昀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回头瞥了魏思一眼，没说话，但表情在告诉他，有话直说。

“邱落订婚那晚你是不是也在？”

“嗯。”

“我就说我没眼花，别人还不信。那晚你是不是泡妞了？我看到你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从别墅出去，那个女人是谁？”

两个当事人就在他前面，李舒窈有种做坏事被人抓包的感觉，她微微拧过头来，仰头看向周昀，似乎很害怕他会直接爆料，周昀似乎读懂了她眼底的担忧，但又像没懂，因为他直接承认了。

周昀淡淡一笑，说道：“是啊，你没看错。”

“所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认识吗？”

“认识……”

李舒窈着急扭头瞪他一眼，眉心蹙起，五官皱成一团，表情分外灵动，似乎在说“你给我闭嘴！”

周昀脸上笑意更深了，他回头看向魏思，满脸无奈地解释道：“也可能不认识，看她想不想被你认识。”

“你在跟我打什么哑谜？李舒窈，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魏思忽然点名李舒窈。

李舒窈僵硬地转身，假笑着摇头：“没听太懂，毕竟是周总**，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员工知道呢。”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当着她一个小员工的面八卦了，你们不把自己的**当回事，她还当回事呢！

魏思似乎没把李舒窈的话放在心上，转头又开始八卦周昀的私事。

“周昀，你到了英国，记得帮我跟凯瑟琳问个好，那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也不知道她还记得我是谁吗？”

周昀调侃道：“应该忘不了，她一直以为中国人厨艺都很好，但是能把她厨房烧掉的中国人，只有你一个。”

“好吧，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记忆点了。我倒是记得咱们几个留子里面，会做饭的人不少，但她只夸你厨艺好，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果真追了你一个月，要是你这次一个人去两个人回，也不是不行，租古堡的钱都省了，她不是说最喜欢中国文化吗，要是来蓉城旅游，我一定尽地主之谊替你招待她。”

周昀听魏思说那些不该说的话，既不阻止也不接茬，他垂眸往李舒窈脸上看去，试图找寻一些自己想要看到的表现，但出乎意料的，李舒窈从头到尾都十分淡然，正因为太过淡然，以及毫不在乎的表现，周昀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电梯里的谈话戛然而止，电梯也适时在10楼停驻，李舒窈如获新生，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电梯里，而应该在电梯底，这些八卦真是攒劲，因为出自当事人之口，比茶水间那些料要真实多了。

不过周昀感情生活怎么样，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李舒窈转身，目光只看向身后的魏思，礼貌说道：“魏总，周总，我到10楼了，再见。”

她目不斜视，径直大阔步离开，步履不疾不徐，仿佛刚在电梯里说的那些话丝毫没有影响过她一样。

但魏思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虽然还是很有礼貌，但是她为什么不看周昀，不跟他道别，魏思大胆地下了一个结论：“她吃醋了。”

周昀按下关门按键，冷淡道：“没看出来。”

“每个人吃醋的方式都不一样嘛，说不定是个好契机，可惜你要飞英国，隔的时间久了，估计气消了你也不知道。”

电梯门缓缓关闭，狭窄的缝隙里，周昀沉默地盯着李舒窈的身影一点点被压缩，直至彻底消失。

少爷从不逛淘宝闲鱼，这钱嘎嘎好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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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