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第5章 只可追忆到，想追追不到

林具岸正思索着，叶秋沙那边已经聊完了。

叶秋沙和丸子头女生说拜拜，在原地看着女生返回。

“叶秋沙！”趁大课间结束的上课铃声还没响，林具岸终于举起手摆了摆，隔着中心楼梯跟叶秋沙打了个招呼。

“哎！”叶秋沙也笑着举起手摆了摆，随着转身走进了教室。

“我靠，你们认识啊？”目睹这一切的男同学感觉自己被骗了，“那你刚刚还问我这那呢。”

“嗯，认识。”林具岸笑了笑，回答，“我们高一同班。”

叮——铃铃铃——上课时间到了——

大课间结束了，同学小声笑骂着林具岸,两人跟着人群走进教室。

高中这三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具岸总是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叶秋沙。

每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站位，理科重点班和文科重点班之间间隔了一整个年级的理科班。林具岸只好仗着自己个子高，混在赶去升旗的人群里，四下张望叶秋沙的身影。但，大多数时候是看不到的。

偶尔可以看到叶秋沙的时候，则是她早早就到了20班的升旗站位，而林具岸也刚好来得早了些，现场稀稀落落地人不多，这时就能看到叶秋沙在树荫处，腰板挺直地站在那儿，入神地仰着头，不知道在看天空还是看树叶。

又或者是，每个班级都差不多人齐了，叶秋沙才姗姗来迟，因为时间还算充裕，离开始升旗还有段时间，她就闲庭信步地穿过理科班排头，走进20班的人群。

反正，如果两个人都是在正常赶路时间、混在大多数人中，林具岸就算个子高，也是很难看得见叶秋沙的。

高三时，年级再次按成绩换班。林具岸和路仁还是同班，都进入了2班。叶秋沙倒是稳定得很，还是在20班。

林具岸在刚开始的几天就发现了，高二时叶秋沙经常跨班找的那个丸子头女生也在这个班里。经过了解，他知道这个女生叫云莘。

叶秋沙和云莘关系好像很亲密。林具岸就算坐在座位上，也能经常看到叶秋沙来找云莘聊天，偶尔还能听到两人的笑声。

叶秋沙偶尔也来找路仁，两人会互相调侃几句，更多的是聊一聊对高考的情绪、对未来发展的想法和思路。内容虽然有点严肃，但林具岸听来，叶秋沙的语气却很轻松。

一两个月下来，林具岸和班里同学的关系已经处得都还不错，偶尔也会和云莘及她的几个朋友讨论问题、聊聊天。

变熟悉的不止是林具岸和同班同学，还有叶秋沙和云莘的班里朋友。

叶秋沙现在不止会单独和云莘聊天，也会拉上岳炽炽一起，有时候云莘还会拉上安辞几个。叶秋沙来聊天的时候，如果好几个人都在，包括林具岸，那么林具岸就会象征性地对叶秋沙点点头微笑，打个招呼。叶秋沙会用同样的动作予以回应。

聊到有趣的事情时，叶秋沙总是大笑，露出一排光洁整齐的牙齿，眼睛弯弯地笑眯起来，眼角眼尾小小地翘着，嘴角也弯弯的，看着说话的人；聊到严肃的话题时，叶秋沙会认真地看着发言的人，听到太沉重或者令她迷惑的内容时，她的眉头会蹙起来，但眼中的严肃和诚恳依旧投向发言者；当她调侃别人或者听到调侃的话时，她偶尔会翘翘眉梢，露出戏虐的笑容，好玩地看向被调侃的人。

林具岸每每都是这样看着，看叶秋沙的笑眼望向别人，看叶秋沙在过道上和云莘或者其他朋友嬉笑着，留给他的经常是一个侧脸或者半正脸。

林具岸躺在沙发上，脑海里叶秋沙今天的侧脸和记忆中的她慢慢重合。场景那么相似，她在和别人笑着谈天说地，而自己在旁边或者不远处看她。

今天在路仁的婚礼上，见到好多高中同学，还有叶秋沙。结束后从婚礼现场回到家，林具岸就开始止不住地忆往昔忆到现在。

她还是那样，可以和任何人谈笑风生。

却不肯给我机会。

这是假期第二天。就在刚刚，叶秋沙去医院给父母送完饭回到家，现在是傍晚七点半，她在脑里规划着这几天假期的繁忙安排。

今天赶婚礼的行程结束，明天就是五天假期的第三天了，大后天就得回到A市。

真是一点闲暇都难得啊。

叶秋沙心里面叹着气。

这个假期对准大学生而言，是高考后的大放松时期，所以，刚高考完的妹妹和朋友去旅游了。

对成年人来说却是没什么分别的寻常日子，母亲在医院照顾受伤的父亲。叶秋沙自己则在明天得回一趟老家，按习俗祭拜一下爷爷。

叶秋沙把日历翻来覆去，又打开购票软件确认了一下自己各个行程的票是否已购买、时间有没有买对。又松懈下来，软趴趴地放下手机，依然死鱼一样躺在沙发上。

“你怎么半路跑了啊？”嘟——嘟——手机收到信息。

叶秋沙拿起手机，是刘冉发来的信息。

刘冉是叶秋沙高中认识的朋友，两人由于相似的观念和共同爱好，慢慢亲密了起来。两人的初识是高一刚开学时，叶秋沙帮刘冉搬了椅子。

在婚礼上，两人也叙旧畅聊了有好一会儿。直到林具岸靠近，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没什么，赶行程太累了。”叶秋沙回复，附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离得远点也是没办法。”刘冉秒回，“今晚要不要出来点东西啊？难得你回来呢叶子。”

高中的时候，一些关系亲密点的朋友，都学着路仁叫起叶秋沙“叶子”，延续到了现在。

叶秋沙今晚只做了父母的饭菜，她不是很想吃饭。但是夜宵嘛，倒是可以来点儿。

“好呀好呀，”叶秋沙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就有空出？还是得洗个澡？”

“洗什么澡，待会儿吃完夜宵又染上一身味儿，那不是白洗了。”刘冉的信息传来，刚好和叶秋沙的想法一样。

“行，正好我也有空，老地方吃点烧烤配饮料去。”叶秋沙笑得开心，又发了一条过去，“你现在就给我出门哈，别迟到！”

“哇！真是太香了。”两人点了一堆烤串和两瓶可乐，叶秋沙一口气吃了一串鸡胗，香得她直夸。

“库次”——刘冉打开一瓶可乐，连灌了几口下肚，“哇，辣死我了。”

“叶子，林具岸那小子又来烦你了？”刘冉作为婚礼上和叶秋沙聊天的人，又作为叶秋沙的好友，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说，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分寸呢？当初他自己提的分手，又自己跑来纠缠，他自己倒是过瘾。”

叶秋沙又拿起一串鸡心，狂炫，“呵，这次在路仁婚礼上……”嚼了嚼，“就说了几句话吧，我刚好有事儿就撤了。”

“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了，”刘冉苦笑，“不过，他也不一定有他表现得那样对你念念不忘，”刘冉也拿起一串鸡心，“说不定就是时不时发条信息给你，有时呢，在别人面前提一下你，然后就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对他念念不忘，找存在感来了。”

“呵……”叶秋沙喝了口酸梅汤，“没事儿，我过几天就回A市了。”

“这么快啊，”刘冉有些怨气了，“等国庆，我就去找你和云莘玩儿。”

云莘现在和叶秋沙一样，都在A市工作，两人一起合租，既能时时有朋友陪伴，又能减轻减轻经济压力。

“A市人太多了，”叶秋沙真心考虑了现实情况，“看到时候我和云莘有没有空吧，没空的话你也别赶这一趟。要是我和她都有空，咱们仨可以去别的地儿玩去。”叶秋沙想想又开心了起来。

“哈哈哈哈……有理！”刘冉也笑了出来，“那这几天在S市，你什么安排？”

“明天我回一趟老家，去看看我爷爷。”叶秋沙说道，“有可能明天一天就实现往返，也有可能后天才回到市里。反正不管怎样，大后天我都得回A市了。”

“工作的坏处就是太忙咯，太难有个人时间了。”刘冉还没工作，硕士毕业后选择了继续读博，好处就是比工作有多点私人时间，但同样要为发刊、实验和给导师打工而愁苦。

高中生的时期，人人都为学习和升学发愁。

等进入大学、进入社会，既为学习发愁，又得为生存发愁，还要应付各种人情交际，也更容易忘记自己，忘记寻求自己内心的平静、忘记自己一开始想要的东西。

假期第三天的上午十点多，叶秋沙已经开车回到了老家。

看着这间老房子，叶秋沙不由得感慨时间飞逝。小时候觉得那么大那么新鲜的房子，现在看起来却又小又老旧。叶秋沙想起，自己之前在微博看过一个帖子，那个博主说，

房子是会老的，也需要生命的陪伴。越没人住的房子，就会老得越快。那些有流浪猫狗进入的房子，或者有植物生长的房子，反而会老得慢一些，因为房子有了生气。

或许真是如此。叶秋沙记得小时候，小小的自己由爷爷奶奶带着，也没有太多上学负担，于是经常回老房子住，寒暑假一住就住一两个月。那时候，这间房子生机勃勃，院子的树叶翠绿而茂盛，夏天时常能听见蝉鸣。

而现在，院子里，叶秋沙抬头看着失去了生机的大树，说是树干也不为过，就余下数得清的叶子，心下惆怅得很。

有点想爷爷奶奶了。

叶秋沙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看到路仁在九点多时给她发了条信息——“你还在市里吗？”

“才看到信息。没在市里。”叶秋沙回复，不过回老家祭拜爷爷的事儿，就没必要说了。

走进房间，拿起奶奶以前用竹条和树枝手工制作的扫帚，粗略而大致地把房子清扫了一遍。不说多干净，至少没有那么多灰尘和蛛网。

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都是曾经容纳了三代六人的地方。现在就连她父母都不怎么回这个老房子了，也就只有祭日、清明和除夕，一年365天就回3、4天，房子能不寂寞吗？

叶秋沙把放牌位的房间打扫得细致了些，把八仙桌擦得干净，清除牌位附近的尘埃。其他人她没见过，可象征着她爷爷奶奶的牌位却也在那。

按着本地的习俗，叶秋沙摆上从市场买好的整鸡，几个水果，几碗饭，向爷爷烧了几支香、几叠纸钱，给爷爷敬了几杯酒。

今晚在这睡一晚吧。

叶秋沙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