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第4章 然而每天眼见的，永远不相似

高一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林具岸慢慢开始适应高中的学习生活节奏。重点高中的行程总是紧密，6：00晨读早练，上午的课程开始，12：00上午放学；14：00午读午练，下午的课程开始，17：00下午放学；19：00晚练晚读，晚自习开始，22：30晚自习结束。

而高一2 班是学校的重点班，行程更加紧凑。下午放学的时间比其他班级晚30分钟，晚自习开始时间又比其他班级早十分钟，晚自习结束时间又比其他班级晚十分钟。

林具岸感觉自己每天就是读书、做试卷、听课、改试卷、做练习册、向老师提问、自学、听课，然后又重复，每天重复，每一科也重复一次又一次。

高中和大学不同的地方就是，高中大家的目标都一致，行程时间都一致，空间都重合，环境更压抑。有时候整个教室都在奋笔疾书时，会有一种并肩作战之感。这种重度环境下，建立起的友谊似乎比其他情境更坚固深厚，毕竟是在高考风雨下一起穿梭迎战的人。

林具岸和班长路仁的关系比刚开学时亲密了不少。

没错，一开始积极主导班级初次建设的叶秋沙并不是班长。

当时竞选的时候，班主任采用的是自愿报名、投票选决的方式。林具岸认为叶秋沙肯定会报名，她那么积极那么爱操心。

结果她一直没举手报名。

林具岸心里有点不可置信。不止林具岸，路仁也是不太相信。

此时座位都是随意坐的，路仁坐在了叶秋沙背后，他戳了戳坐在前面的叶秋沙，悄声问：“诶，叶子，你怎么不报名啊？”路仁已经自来熟地给叶秋沙起了个小名。

“我嫌麻烦。”叶秋沙稍稍侧过一些，也轻声回答。

“那你给我投个票呗？”

“行。”

于是，林具岸就看到路仁高高举起了手，经班主任点头后上台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进行了自我介绍，竞选起了班长。

投票环节，路仁成功当选班长。他站在讲台上，他开心地笑到露大牙，跟获奖了一样鞠躬感谢同学们的投票。

同学们也很配合气氛地给他鼓掌。

后来班主任开始调座位，鉴于教室构造和班级人数，需要两位同学单独成座，其他人保持双人成座。于是，调完座位后，林具岸和路仁成为同桌。

而叶秋沙，再次出乎林具岸意料地毛遂自荐，成为单独成座的同学之一。

林具岸还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给叶秋沙下了定义。也没意识到，是他自顾自的猜测和定义，才让叶秋沙的每个选择，在他心中次次制造意外。

除了单独成座的同学，固定坐在教室两旁靠墙的中间，其他座位都是每周一轮换，每一排都往后移一排，最后一排则轮到第一排。

所以，林具岸也有轮坐到叶秋沙前排的时候。

今天正是这种时候。

晚自习的时候，坐班老师发了资料让同学们从前排往后传。林具岸拿完自己那份后，转头想把资料伸给后面的同学，却一下愣住了。

后面的人坐姿端正，静静地写着什么，因为洗完头发还未干，原本扎着的马尾散落下来，到肩膀的长度，潮湿的发尾随意地倾泻在锁骨上、校服领口旁。从林具岸的方向，头发因披散而垂在头的侧边，只望得到突出来的鼻尖、蹙着的眉头、紧闭的嘴唇和略微一些脸颊。遮了侧脸的黑发，和她有些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安静的晚自习课堂里，只剩下笔尖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林具岸凝望着她，而她的视线沉浸在课桌上的习题或是资料，手里开始不停地转着笔。

这唯一的动态终于让林具岸骤然反应过来，她并未是静止的。

“呃……叶秋沙。”林具岸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叫她。

叶秋沙抬起头，思考的眉头还没舒展过来，直接接过了林具岸递过来的资料，拿了自己的一份后，头也不回地往后传，接着继续低下视线。

林具岸意识到自己好像看她太久了，急忙转了回来，翻了翻自己的书，却不知道在找什么知识。脸，好像有些烫；心跳，也好像有些不寻常。

可能是今晚的英语阅读有点难做吧。

高一过得不快也不慢，林具岸观察到，叶秋沙有时候会离开这层不知道跑去哪儿，但他们俩也没熟到可以随便问的程度，就没什么理由去好奇叶秋沙去哪、去找谁。

很快就文理分科了。林具岸和路仁都选了理科，叶秋沙却选了文科。

“叶子，你怎么没选理科啊？”这天课间，几人站在过道里乘凉，路仁对叶秋沙问道，“你化学不挺好的吗？我记得你对生物还挺感兴趣的啊。”

“理科三科呢哥，我就一个化学好，”叶秋沙拿了个小电风扇对着自己脖子吹风，“生物我光是感兴趣了，成绩也就刚过及格线啊。我对文科三科虽然兴趣一般，至少能给我一些正面反馈。”

说着叶秋沙开始靠在过道墙上仰天，“还是得有些鼓励，我才能学得下去啊，得是这个学科给我点激励，你懂不懂？”

“行吧，”路仁也学着仰天，“那咱俩就没法儿一个班了。看来我只能和容天相依为命了。”说着一把子挎在徐容天的肩膀上。

“得了吧你，还考虑这个呢？”叶秋沙笑他，“而且我肯定能进重点班，你要怕见不到我，就保持成绩留在重点班呗。”虽然分科的班级不会接近，但是重点班都会在同一楼层。

“我也肯定能进。”路仁也笑起来，突然对教室里坐在窗子前的林具岸提问，“你呢？有信心不？”

路仁三人站在过道，林具岸坐在窗子前，两批人就隔着一个窗子。林具岸虽然一直在偷听几人说话，却还是被路仁突然转移方向的发问吓得有点心虚。

“我？”林具岸开口回答，“我应该也进得了。”

“确实哈，你成绩那么好。”路仁大大咧咧地笑说。

高一第一学期很快结束，从高一第二学期开始，学生就按照文理科重新分配进入新班级。

文科重点班是高一20班和高一21班，理科重点班是高一1班和高一2班。

虽然大家都说文理文理，文总是排在理前边儿。但实际上，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甚至是家长和社会，都认为理科胜过文科，默认学理科的学生比文科聪明。

从学校的分班上看，这种观念也可见一斑。理科重点班占据了前头两个班级，而文科重点班等理科班排完才轮到。选理科的人数也远远多于选文科的，高一20班前面的19个班级，全都是理科班，从20班到最后的30班才到文科班和艺术班。

要说选理科的人一定是因为他们理科成绩好吗？其实也不一定，不少人是因为家长要求、老师推荐，抑或是带着“学理科说明我聪明”的想法而作出的选择。

他们喜欢吗？自己不清楚，甚至原本喜欢历史的人也选了理科。

他们擅长吗？说不定文理科都不擅长，就抱着学到后面怎么也能进步的心态选了。

那选文科的人一定是因为他们理科成绩不好吗？其实也难说。像叶秋沙，其实理科三科的每一科都在及格线上，考个七十多不成问题，甚至化学还能考九十多的高分，但她就因此认为自己理科偏科。她的文科三科确实平均，却是平均在七八十，历史政治这种她感点兴趣的，才偶然可以考个**十分，但就冲着平均，她就选了文科。

还有一些人因为自己是女生而选文科的，也有文理科都好但认为文科好学而选的，而像叶秋沙这种自以为自己理科比文科差的学生，同样有些数目。

分班后，林具岸和路仁进到1班，叶秋沙进到20班。四个班确实在一个楼层，分布在中心楼梯两旁。中心楼梯像楚河汉界一样，给文理重点班划分了分界线。

林具岸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天天见到叶秋沙。叶秋沙很少出教室，偶尔出来，也是往理科班的反方向去另一边的洗手间。

还好，高二的时候，每年一次的成绩分班，让云莘进入2班。从这开始，叶秋沙就往理科班这边走动得比以前频繁了些。

这天，林具岸在1班门前的过道上和同学闲聊，看到叶秋沙往这边走，以为她来1班找路仁，但他又猜错了。叶秋沙没有在1班教室前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到了2班的窗户旁，笑着朝里招了招手。

没多久，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就跑了出来，叶秋沙看到她就眯着眼睛露齿笑了起来，另一个女生也笑嘻嘻的。两人手挽着手，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文科班的一边走去。

林具岸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抿起了嘴角。

但是几个班之间距离并不是很远，就这犹豫的时间，足以叶秋沙和女生从林具岸身边走过，到了20班的教室前。

两人停在20班前，靠在过道的墙上。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两人脸上根本止不住笑意，时而笑得前仰后翻，时而凑到对方耳边捂着嘴巴说悄悄话，接着又捧腹大笑。

林具岸不知道自己看了有一会儿了，直到和他闲聊的同学收回视线，发现林具岸也在看着叶秋沙的方向。

“叶秋沙漂亮吧！”同学用手肘碰了碰。

“嗯？”林具岸回过神来，有些疑惑，“你也认识她？”这个男生高一并没有和林具岸以及叶秋沙同班。

“我去，谁不认识啊？她可是第一名。”同学很惊讶，“她高一那会儿，拿过三四次月考第一呢。”

“我那时候被我兄弟拖着去2班看‘叶秋沙’这号人物是谁，我去，就被漂亮到了。”同学越回想嘴巴咧得越大，“我靠，就是特别符合大家对学霸的想象的那种漂亮，你懂吗？”

又用手肘碰了碰林具岸，“你看，你看她，大笑成那样都有一种漂亮的感觉，我去，这就叫什么，这就叫气质！”

林具岸看向叶秋沙，她在哈哈大笑着，爽朗的笑声有穿透力地越过楚河汉界传到他的耳朵里。

是啊，他怎么忘了，叶秋沙的成绩很好，但凡看过全级成绩单的人、但凡仔细听了颁奖大会的人，都会听过这个名字。

叶秋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