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彻底得罪了楚医师,大家隐约也能猜到原因。
毕竟楚医师就差贴到顾大人身上了,据说那一晚,沐阳半夜去找顾大人和楚医师,就是打断了人家的好事。
千千半躺在马车里:“呵呵呵……顾大人你不是说那晚的事不会传出去吗?”
因为她表现出了对沐阳的极度嫌弃,三皇子伤重需要空间敞亮的豪华马车旅途养病,所以原本的四人一辆马车被迫分为两辆。
沐阳和三皇子和医师。
千千和顾明初。
而且沐统领为了自家弟弟的莽撞之举,对楚医师那可是抱有巨大歉意,十分贴心关怀,誓要为自己弟弟赎罪。
楚医师也是不客气,数次提出无理要求。什么要吃新鲜荔枝了,要喝上等美酒了,要吃绝佳点心了,把沐统领派来的人指使得团团转!
没错,被指使的还是那晚守在外面那个小侍卫,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外表看上去羞涩老实单纯,实则有一颗不输长舌妇的八卦之心。
“楚医师,您要的粉蒸肉来了。”
千千自然是没理他,顾明初接了过来,还对他点头致意:“辛苦你了,小麦。”
小麦激动得简直想哭:“顾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都来问我那晚发生了什么,我只说了你们二人在喝酒,别的我什么也没说啊!”
千千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来:“关于我们做什么,你是什么也没说,但你一脸欲言又止,百般纠结,还一再强调自己站得很远什么也没听到,你还说我一大早给了掌柜的钱让他换新被褥,你还到处去打听在京城时我和顾大人之家的八卦流言!小麦侍卫啊,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这样欲盖弥彰,大家想不乱想都难啊!”
“我,我,我……我真的冤枉啊!”
“得,你去跟沐统领说,我要见他。”
“什么?你要见统领?不会是要让统领惩治我吧?”
“……你只管传话就是。”
小麦垂头丧气地走了。
顾明初听了千千对小麦一连串的反问,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也不禁局部脸红起来:“你怎么什么都说?”
千千一边吃粉蒸肉,一边苦笑:“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原以为让沐阳打消疑虑会连累你的名声,偏你说他们几个都是嘴严的,我一想能不连累你,心里可高兴了,没想到小麦这孩子,嘴是严,可缺心眼,到头来,我把你的名声毁了个彻底!你回京城还怎么见人?”
“他们也就是现在说说,沐统领已经告诉他们,不许再外传。”
“你看小麦那样子就该知道,他们有一万种不明说但暗示的方法!”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生气也没用,况且我们的流言不是早就传遍了,以前的你没那么介意。”
“流言怎么能和实锤一样?我听他们私下传得……对你很不利!”
“传了什么?”
“说,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姑娘,这就是你的污点啊顾大人,偏偏我还没办法解释。”
“……这结果,你不是应该早就料到了。”
“顾大人,对不起嘛,那晚生死面前,我自然是以自己的性命为重,以你的清白为轻,加上我喝了酒,受了伤,脑子一热,就把你给祸害了,如今我悔之晚矣啊!”
“楚医师……你似乎搞反了,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其实很小,对你的名声影响更大一些。”
千千一愣:“也有道理啊!虽然烨国民风开放,但女子做成我这样,也确实该感到羞愧。好吧,你能这样想得开,我也少愧疚一二,日后若真的需要我解释,我就说是我设计陷害你!我在你的酒里下了药!”
“……你说的对,马车上确实该多放点吃的,有时候,不说话尴尬,话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千千还没弄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小麦已经回来了:“楚医师,统领请你过去。”
顾明初提醒她:“你伤未痊愈,注意分寸。”
“顾大人,你得跟我一起去啊!”千千如今拉顾明初已经习惯,拽着他就要一起去。
殊不知这自然而然的动作令一旁的小麦在心里又默默记下:我真的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楚医师去拉顾大人,顾大人一点高兴都没有,就冷着脸跟她走。
孩子啊,能被她拉着跟她走,本身就不正常!正常的应该是,不让她拉!
原地休整,钱无规一般是被围在中间的,沐统领看他看得严,而今天却被楚医师远远叫到一旁。
他们真的……很想知道,楚医师和顾大人将统领扯那么远,到底在说些什么?一定是与他二人的清白有关!
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千千开门见山:“我有话跟你们说。”
“小麦说你见我有要事。”沐松看了眼顾明初,不太确定千千跟顾明初的关系到了何种地步,是以他不好冒然开口。
千千观他神色,心下了然:“沐大哥,顾大人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沐松吃了一惊,但他脱口而出的话令千千无语:“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真的是那种关系?”
顾明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沐统领。
千千连忙摇头解释:“误会误会!顾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至于我们的关系,真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沐阳盯着我不放,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沐松愣了足足半晌才开口:“顾大人,真是乐于助人,多谢你,救了宁宁。”
“沐大哥,别谢来谢去那么见外,我找你们,是想问问,钱无规招了吗?”
“他说,要朝廷答应放他一条生路,他才愿意说出同党。”
“那如果我告诉你们他的同党是谁,能不能直接杀了他?”
沐松震了,顾明初惊了,两人同时道:“你知道?”
千千点头:“实不相瞒,我如今有很多苦衷,沐大哥,如果朝廷的目的只是得到他同盟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们,而且绝对真实,但他……得死。”
顾明初虽然早就知道沐松与卢凌之有师徒之情,但没想到他竟如此信任千千。
沐松回答得几乎没有犹豫:“好,宁……千千,你有危险吗?”
“没什么危险,只是钱无规死了,我要做的事才能更进一步。”
沈千宁要做的事?沐松不用细想,就知道与谁有关:“那就好。需要我怎么做?”
“沐大哥,你没有从钱无规那里审出消息,而是从当时围攻千机不在场的人中挨个排查,最后将目标锁定几人,最终查到了霍铜的身上,至于你抓到霍铜后,他会不会供出赵稗,你自己考虑吧。”
“霍铜和赵稗!”想到他二人一个握着如今江湖上绝大部分神兵利器的锻造,一个黑白两道通吃,握着漕运的半个命脉!这样危险的两个人,竟然都是前朝余孽,怎能不让人心惊。
千千没有此时就说出金庄主,一方面是因为小宝,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晚,她虽然看清钱无规三人手臂上的记号,但金庄主却似乎没有,她并不能认定金庄主也是前朝之人。等沐大哥抓住霍铜和赵稗之后,自会问出该有的结果。
“你要见钱无规是为了……”
“起码在有心人看来,是在我见了他之后他才死的,但绝不能有什么切实证据啊!我怕回京后有人秋后算账。”
“我懂了。”
正事就这么愉快地谈完了,沐松是真的关心千千,但有些事,他还是不想当着顾明初的面来问:“那我去安排钱无规的死法。”
“好的,沐大哥。”
沐松走后,千千找了个树靠着坐下:“顾大人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杀钱无规的人,要是你?”
“当年我掉下悬崖后,被师父所救,他教我一身本事……偷盗之技,你早就猜到了吧,千机就是我。他对我有恩,也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得听他的。”
“你师父要杀钱无规,那他的身份你知道吗?”
“不知道,如今也只能猜到,他与前朝有关系,钱无规若活着说出他的同党们,必会对师父造成威胁,否则他不会找来夜罗殿最顶尖的杀手灭口。”说到这儿,千千突然一顿:“……他,不会也是想光复前朝的人之一吧?”
顾明初还真是回答不了她,但他有另外的疑惑:“你师父不想让我们查到前朝的人,你却要告诉我们霍铜和赵稗的存在,你要叛出师门了?”
“顾大人越来越会开玩笑了……你知道十三妾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她也是师父的徒弟,但师父,让她替我去死,让她作为千机去死。她用死换来沐阳不再盯着我,让我能安静地以楚医师的身份好好留在京城,出入皇宫。”
顾明初听着她说,看她的泪突然顺着脸颊滚落,那一定很烫,否则为什么泪滴在她的手上,她会那么害怕痛苦地缩回手……
千千将头埋在膝盖里,带着哭腔:“顾大人,我一直很感激他,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远比我想象中更复杂,更狠毒,不止他,还有师兄,他们对人命的漠视让我胆寒,可我……必须听他的话。”
顾明初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轻轻抚摸在她的头上,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安慰她:“为什么,必须听他的?”
千千却等了许久才回答:“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已不会再全然听他的,钱无规之事,便是开始。他那么在意前朝暴露,等一切翻到明面,他的身份,他的谋划必然无法隐在暗处,我要知道他的秘密,将自己的命,重新握在我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