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乔安 第3章 第 3 章

这是沈梦乔和沈乔安一起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沈乔安在楼下的自行车旁等着她，后悔吗？带她出来，明知道她还没有想清楚就一意孤行，狂妄地以为只要在自己身边他就一定会喜欢，却惹来她伤心的眼泪。这不是他想要的，即使让自己承受再大的苦痛，他也不要她哭泣，所以，她不情愿，他便再也绝口不提。

看着她从楼道里出来，沈乔安露出柔和的笑容，“该出发了。”

“这个，”沈梦乔伸出手，打开手心，里面是一把钥匙，用粉红色的绳子系着。

“这个就放在你那里，如果，”他本想说如果她有时间可以自己过来，可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可笑，今天这一闹，估计她以后都不愿意来了，还是不要给她压力。退一步，即便她想来，沈乔安也一定回去接她，断然不忍心她一个人来回跑，所以伸出手准备结果钥匙，“好吧——”

没料想沈梦乔将手一握，钥匙又回到掌心，“哥哥你不和我回去？”

“我吗？”回想自己已经办理休学，为了租这个房子还特别找了餐厅的全职工作，回去，回去以后的生活又如何，他淡淡一笑，“暂时不回去了，哥哥还有事做。”

“那乔乔也不回去了。”

“乔乔？”

“哥哥，我昨天晚上很害怕，很害怕一个人。我知道哥哥也很怕一个人，所以我不想离开哥哥，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可是，”沈乔安对沈梦乔的转变丝毫没有心理准备，说不上是失措还是惊喜，“可是乔乔不是还很伤心，难道你不想和修女和其他的朋友生活在一起？”

“我想和他们一起，但是更想和哥哥一起，在哥哥身边我可以睡得很香，只要哥哥答应我经常带我回去玩就可以。”

“好，我答应你。”沈乔安忍不住亲吻沈梦乔的额头，发现平时大咧咧的丫头竟然羞红了脸，像一颗熟透的小苹果。

“哥哥，我和你说一件事情。”沈梦乔坐在沈乔安身后，搂着他，摇摆着脚说。

“什么事？”

“我过几天和朋友野营，两天一夜。”

“野营？”

“嗯，和几个朋友一起。”

“不行。”

“为什么？”

“你一个小女孩，不安全。”

“又不是我一个人，他们都可以去，为什么我不行，我就要去，就要去！”沈梦乔拽着沈乔安的衬衫，激动道。

“不要乱动，很危险，乖，我们回家再说。”

饭桌上气氛宁静，沈乔安看着沈梦乔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心底一软，开口问，“你们一行几个人？是学校安排的么，有没有老师跟着？”

“七个人，不是学校的活动，所以没有老师，不过我们人这么多，里面还有两个男生，所以很安全。”

“同行的都是你的同学？”

“嗯。”

“到哪里野营？”

“眉山，很近的，朋友的车送我们过去，帐篷炊具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哥哥，你就让我去嘛。”沈梦乔伸直手够向对面的沈乔安，趴在桌子上苦苦央求。

“好，不过你要把同行所有人的电话告诉我，你也要一直开机，确保我能联络得到你。”

“没问题，谢谢哥哥，”沈梦乔开心地绕到沈乔安身边，扑在他的背上，“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到时候给你捉萤火虫。”

即便心里还是不安，可是沈梦乔毕竟长大了，沈乔安只能学会放手。

野营的日子如期来临，沈乔安不顾沈梦乔的反对，还是给她带上很多东西。

“哥哥，不要给我带这么多东西，我不要这个手电筒，根本用不到，还有喷雾剂，我要喷雾剂干什么？”

“多带一点，有备无患。”

“可是很重。”

“你们不是带了车子么？”

“可是还是要我背上去啊！”

“你就当让哥哥放心，乖。”

“哼。”沈梦乔虽然心底一百个不情愿，可听了沈乔安的话，还是不再争执。

沈梦乔出发的第一天，日子过得尤为漫长，送餐弄错了好几次，有客人投诉，工作的时候被老板骂心不在焉。回到家里烧开水，心里思绪涌动，倒水时竟然直接倒在了手上，疼得他立刻把手放在自来水下冲凉，可是还是顷刻冒出一串水泡。

窗外忽然亮了一下，一阵雷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鸣声。

眼看就要下雨了，这样的天气，不行了，沈乔安止不住的担心，他拿起手机给沈梦乔打电话。

“嘟嘟嘟”，电话里一直是忙音，沈乔安又拨了几次，还是一样。

也许是山里没信号，沈乔安拨打沈梦乔同伴的电话也是一样，外面此刻已经大雨倾盆了。沈乔安当初想给她带伞的时候，沈梦乔还声称朋友查了天气预报，肯定没雨，虽然沈乔安后来坚持往她包里塞了一把伞，可还是很后悔自己没有亲自查天气确认。

外面风雨大作，沈梦乔又怕黑，沈乔安坐不住了，拿起伞就要出门。刚准备踏出家门，就听电话在响。

“喂？”

“请问是沈梦乔的哥哥吗？”

“我是。”

“沈梦乔出事了，”沈乔安一听这话心里一紧，可还是忍耐着听他们说完，“我们刚才上山的时候她说要捉萤火虫就和我们走散了，我们约好在山顶上见，可是一上来没等到她，后来山上下雨了，我们打电话又没信号。我们现在下山才给你打的电话，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找到——”

跑到马路上，天气糟糕根本拦不到车，沈乔安扔掉伞，骑着自行车，在风雨里向着眉山的方向。他已经忘记了惊慌，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一定要找到沈梦乔。

他在山下看到了那群人，可能是心里害怕，那些人也不敢走。沈乔安让他们去报警，拿过一只探照灯，按着他们指示的小路去找，大雨里根本看不到路，脚下都是泥泞，每走一路都可能滑倒。

“乔乔！你在哪里，乔乔！”

“我是哥哥，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乔乔！”

“乔乔，可不可以向我挥挥手或者怎么样，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乔乔！乔乔！”

沈乔安全然不顾越来越凌乱的心跳，拿着探照灯上下搜索，寻找沈梦乔。暴雨击打着身体，他的体力也极速下降，专注度慢慢消散。不知从哪里传出邪恶的声音，在他的脑海盘旋，“就这样结束，一起消失在这片森林，也是就是你们最好的归宿……”沈乔安使劲摇了摇头，振作精神。

终于，在一个斜坡处，躺着一个人，是他的乔乔，即使倒在地上，也还是背着他给自己准备的包。

“乔乔，你醒醒，”沈乔安拍了拍她的脸，可是沈梦乔全无反应，“哥哥来了，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哥哥在这，不会有事。”

沈乔安反复念着同一句话，脱下她的背包，背着她往山下走。

他小心不要摔倒，全省已经湿透了，他忍着痛，坚持着。

“哥哥在这，不要怕，哥哥在这，不会有事。”他反复念着，像是意念，也是给自己的一剂强心针。

还好警察和救护车及时赶到，沈乔安背着沈梦乔下山后就直接被送到医院。

“梦乔，你哥哥好帅呀，每天都在门口接你。”沈梦乔身边的同伴说话的语调里不乏艳羡之意。

“是呀，我哥哥对我很好。”沈梦乔骄傲地说。

“不过看他年纪也不大，不知道在哪里读书？”另一位同伴好奇道。

“我哥哥在一高念书。”

“真的啊，没想到成绩还这么好，真是羡慕死你了。”

“好像不是吧，我之前和大人去吃西餐，好像看见你哥哥在那里工作，你哥哥该不会没再读书了吧？”

“不会，我哥哥肯定是想打工赚点零花钱，他经常给我买小礼物的。”

“你哥对你真好！”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沈梦乔走到沈乔安身边，把书包递给他。

沈乔安很自然地接过沈梦乔的书包，笑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们很羡慕我，有个这么好的哥哥。”

“是吗？”

沈梦乔抱着沈乔安，坐在后座上，“她们说看见你在西餐厅打工了，你做兼职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可以过去玩一下。”

她说话时沈乔安身体一僵，不过这么自觉地给他找到了借口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傻瓜，工作的地方怎么可以随便玩？”

“你不是说修女会给我们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么，那你干嘛还要过去打工，有那个时间多陪陪我不好吗？”

“小家伙，都多大了，还粘着哥哥。”

沈梦乔睡了整整两天，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是哥哥的声音。她缓缓张开眼睛，看见眼前的男人一脸胡茬，眼圈又黑又深。

“哥哥。”

“乔乔，你醒啦，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哥哥。”

“我在这里，”沈乔安握着她的手，“不要害怕，我们回家了。”

“我想抱抱。”沈乔安坐上床，抱着沈梦乔，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在梦里听见哥哥喊我的名字，喊得好伤心，好伤心，喊得我心里好难受。”沈梦乔轻声呢喃。

沈乔安头抵着她的头，紧闭双眼，“都过去了。”

心里的痛，不舍、难过、惊恐、伤心，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还在身边，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一切都过去了。

“饿不饿，哥哥煮粥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我要哥哥抱。”

“傻瓜，哥哥就在这里，只是你刚从医院回来，又很长时间没吃饭，这样营养跟不上，看见你瘦了，哥哥会心疼的。”

“哥哥也瘦了，哥哥的怀里好凉，我都能硌到哥哥的骨头了。”

“所以我们都要吃饭了，你等一等，哥哥马上就回来。”

“我不要。”沈梦乔任性地搂着沈乔安，不放他离开。

“那我抱着你到沙发上，看着我煮粥可以吗？”

“嗯。”沈梦乔在他的怀里点头。

两个人，一个靠在沙发上，一个在厨房里，没有话语，却满满的温馨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