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是当上全职小舅 第6章 歧路

齐苒在市里找了份制衣厂的工作。

这份工还是齐华强之前的矿友给介绍的，家中办白事时也是他们来帮忙操办的，几个兄弟伙塞了些钱给齐苒，让她带着幺弟先去城里，近段时间躲着点张家的人。

出门在外举目无亲，没有人可托靠依附，齐苒知道以后的日子，只能靠自己了。

她身上没有多的钱，只能带着齐忻在职工宿舍先住下。她给宿舍其他职工大姐们买了点礼，大家看这两姐弟可怜，收了礼后便没再说什么。

这天齐苒刚上工不久，就有人来给她捎话。

“诶，小苒，你家弟弟又吐了，你回宿舍看看呗。”

“啊…什么？我马上马上！”齐苒一听，立马脱了工作服，着急忙慌地跑回宿舍。

齐忻前两天就开始发烧，黏着齐苒不让她离开，但齐苒刚上工一个星期，没有办法时刻照看他。

她现在还在试用期，必须在主管那边争表现，否则很难被厂里继续留用，倘若她丢了这份工作，他们姐弟俩之后还不知该怎么过活下去。

小齐忻窝在被褥里，脸蛋儿酡红，睫毛上湿漉漉的挂着眼泪。

“姐姐……”小孩儿呼气都是烫的

齐苒心中充满了自责，“忻忻，姐姐回来了，你好点没有啊？”

齐忻使劲儿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迷迷糊糊说着：“不好，我难受……肚子，脑袋晕乎乎……好不舒服。”

说完两眼一闭，眼看就要睡过去。

“宝贝别睡，我们先吃药药，吃完再睡好不好？”

齐忻难受但听话，有些费劲儿地爬坐起来，神色呆愣愣地伸出手，“姐姐抱我…下床。”

齐苒将弟弟搂抱起来，出去倒了一杯温水，哄孩子吃了两片药下肚，过后把他裹回被子里闷了一身汗。

一直到晚上时齐忻的精神头才总算好起来了。

同寝的职工下班回来，看见齐苒伺候他幺弟又是洗澡又喂药的，忙得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说：“妹妹你真不容易哈，一个人来打工，还拖着个弟弟要照顾。”

齐苒笑着摇头，“没什么不容易的，他很乖，生病了也不会怎么闹。”

宿舍大姐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教育她：“要我说哈，妹妹你要不干脆早点找个人嫁了好过点。我们家里有个表弟，跟你年纪差不多，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齐苒长得好是公认的，虽然她打扮朴素一直素面朝天，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她刚来没几天厂里就有好几个男职工来找人谈对象的。

齐苒年纪小，但机灵，心知那些男人对她都是见色起意，实际上没个靠得住的。

不过为了不招惹上麻烦关系，齐苒每次回绝的理由也都十分礼貌体面，说自家条件不好，底下还有个弟弟要养，打算攒两年路费钱就去沿海那边打工，这两年生活没个定准，就先不考虑找对象的事了。

她话是这么说出去了，但依旧不妨碍有着源源不断前来骚扰她的男人，齐苒深受其扰，却也无可奈何。

齐苒本以为只要自己多小心忍耐些，本本分分上班赚钱，就可以慢慢将自己和弟弟的生活一同拧正到她所期望的那条康庄大道上去，哪怕时间慢一些，哪怕要付出得多一些也没关系。

可是初入社会的她明显低估了这些臭虫恶性。

厂里人知道齐苒这小姑娘没背景没关系，家里爸妈还都死了，根本没人给她撑腰，便愈加肆无忌惮起来，私底下开她黄腔，造谣不断，恶意中伤。

“姐姐，你怎么哭了？”

齐苒本来正在给弟弟洗澡，不知怎么一时间想到最近的风言风语，心里不好受，没忍住眼睛有些酸。

说到底，她也只是刚满18岁的小姑娘，哪有那么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没哭。”齐苒湿着手抹了把脸，说：“热汽给熏的。”

齐苒清晰知晓自己的处境，即不能主动招惹上矛盾，但也同样不能在人前露怯。

至于那些风言风语，她告诫自己：没必要、也不能去在意。反正自己迟早是要走的人，顶多再有一年，让他们说去就是了。

但最终还是没走成。

中秋节，厂里搞联谊活动，主管安排齐苒上台表演了个唱歌节目，原本只是短短一分半钟走个台过场的事，却不料想被台下一个盐厂领导看中了。

那男领导姓李，大肚子，秃顶脑壳，面相上看起来是能当齐苒叔那辈的人。

厂里就那么大，一点儿消息一个下午就传开了，也不知谁先传的说齐苒要给李强做小，就连平时背地里嫉妒看不惯齐苒的人也没少替她扼腕叹息，都觉得齐苒约莫是要鲜花插老牛了，至于他们是真心实意替她不值还是幸灾乐祸就不得而知了。

齐苒被请到包厢里时，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她却没想到，包厢里除了李强，还有另一个年轻男人在。

年轻男人见她进来，立马迎上来，唤她名字：“齐苒小姐。”

生平第一次被叫“小姐”的齐苒浑身一震，尴尬得脸红，瞬间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男人替齐苒拉开椅子，客气地笑起来，“别紧张，来先坐先坐，我爸就是想请你喝喝茶，见见我。”

这长相气质相去甚远的两人竟是父子。

齐苒一时有些懵：“见、见你？”

“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子傅，今年二十八，是盐厂的职工。”李子傅人长得模样俊，笑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浪荡气。

齐苒点点头，说：“你，你好。”

“那天听见你唱歌，觉得你唱得很好听，心想和你认识认识，但当时在场人太多，我怕别人看到了乱传。”李子傅低声了些：“毕竟你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厂里追求你的人指定不少，于是我就只好拜托了我爸来搭这个桥。”

齐苒愣愣地看着男人。

李子傅拉开齐苒身旁的椅子坐下，半开玩笑地说道：“太心动就太心急，希望我没有冒犯到齐苒小姐。”

齐苒低下头，脸颊忽地有些发烫：“不、不冒犯。”

以齐苒当时的圈层所能接触的异性来说，李子傅无疑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幽默风趣，绅士有礼貌，在追求齐苒的过程中从未做出过什么逾矩行为，还默不作声地为她解决了厂里那些混蛋无耻的骚扰。

两人试着接触了一段时间，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李子傅带着鲜花水果来看齐苒。

吃饭时，李子傅状似不经意提起：“哦对了苒苒，跟你说个事。前天我爸和育才小学的副校吃了个饭，说是现在还有两个转学生名额，我就让他替齐忻先预留了一个。”

“育才小学？”齐苒脸上诧异不假。

要知道，育才小学他们这儿远近闻名最好的小学，读完可以直升育才高级中学，到时候中考还有附加加分政策，一般都是家里有硬关系的家长才能把孩子送进去读。

“我看你最近下工了还要给齐忻教书辅导，休息不好，怪辛苦的，我就想着不如把孩子送去学校里好好学？你觉得呢？”

不待齐苒回答，李子傅又说：“小孩正当上学的年纪，一直在厂里和一群大爷大妈呆一块儿也不是回事，我看他平时想找个小伙伴玩的都难，你上工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窝在你们宿舍拼图玩儿。”

“我，我……”齐苒对此也是很愧疚，难为情地说：“忻忻的户口刚办下来不久，学籍还在老家镇上的小学，转学的事很麻烦，我还没找着时间去办。”

李子傅知道她的家情况，猜想她现在是还不敢回去，但没有说穿，嬉笑道：“知道你忙啦，你和我见个面约个会都只能挤着午休的时间，辛苦得紧呢。”他用故作轻松的嗔怪语气化解了齐苒的窘迫难堪。

齐苒心中感激对方的体贴，低了下头，似乎很是纠结地在作什么决定。

“傅哥……我和你说个事，其实我原本是打算……”

她的话没能说完，李子傅连忙摆摆手，语气轻松：“哎呀，没关系，我反正闲来无事，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就好了。”

在齐苒这边还没撕扯理清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时，齐忻的转学手续就利落办下来了，周一就背着书包被李子傅送到学校上课去了。

到了这一步，无论是从理智上的思索，还是从情感上的考量来看，齐苒都知道自己这是走不了了。

她欠李子傅太多的人情。

当月两人确定了关系，在年底结了婚。

齐忻对于自己多出来这个姐夫接受得很快，因为他是姐姐选的。

他现在偶有在齐苒脸上见到难过神伤的表情，但对比起从前在厂里的日子，姐姐明显开心的时刻更多。

到了李家后，齐忻也是开心的，至少他再也没有过吃不饱的时候，他也再不用去卖乖讨好厂里那些大姨大孃，盼着她们在齐苒无暇顾忌他的时候，能够发发好心带着自己去职工食堂吃饭。

但同时，齐忻也有了新的烦恼——他在学校里没有交到朋友，不知道为什么，班里的小朋友貌似都不喜欢他。

齐苒悄悄跟去学校看过齐忻几次，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因为时常神游天外、独自发呆的齐忻早早就发现了他姐姐。

小孩儿总是在这种时刻异常敏感聪明，只要齐苒偷偷来看他，他都表现得很贴人合群的样子来，不叫齐苒担心。

“忻忻。”一天晚上，齐苒将正在正在掰手指算数的齐忻叫到房间，满面温柔的笑，“过来，姐姐抱抱。”

“不要。”齐忻双手叉腰，小表情劲劲儿的，一副傲娇模样不愿意让抱，还强调说：“我还有一页乘法题没写完，姐姐你别打扰我。”

“嘿！小崽儿你还跟你姐姐拽上了。”

齐苒才不管他，一把将人薅到怀里对着小脸蛋儿猛亲，“哼，就抱就抱，你是我养大的，我亲亲抱抱一下怎么啦？”

齐苒今天很高兴，齐忻感受到了。

“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齐苒一脸神秘的样子。

“好消息？”齐忻立马问：“我可以不写完作业就看动画片了吗？”

“……”齐苒短暂‘呃’了一声：“出息！就知道看动画片！姐姐还指望你以后能考大学呢，咱家可就剩你这根能读书的独苗了。”

“哦。”齐忻兴趣怏怏地问：“那是什么好消息啊？”

齐苒握着齐忻的小手贴到自己小腹上，眼神流露出柔情似水的光亮来，随后郑重宣布：“姐姐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了！”

齐忻眼珠子蓦地睁大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齐忻伸出手指在齐苒肚子上轻轻点点，不解地歪了歪头，“在这里嘛？”

齐苒被自家弟弟的反应逗笑，“怎么这么呆啊，小傻样儿！”

过了会儿，齐忻突然唰的一下蹿起来，后知后觉的惊喜：“小宝宝！我摸到了！”

“乱说，你跟挠痒痒似的摸我肚皮，能摸到个什么呀？”

齐苒心里头高兴，摸着小孩儿的头发，语气温柔，“姐姐给你生个小宝宝陪你，以后就不孤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