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涅此时此嗫梦 第8章 归兮

“索诺伊，你，不是想认识我是谁吗，那我把你留给我的东西还给你。”

咚桃太郎踢开两堆破铜烂铁跃上神轿，重新坐在索诺伊身边，顺着太阳光，他侧过脸就能隐约能见到墨镜后依旧双眸紧闭的桃井太郎。

“还是，与我交涉吧，咚桃太郎，月亮的事……”他吃力地转动脑袋将下巴抬起几分，跟对方互相公平他才能心安理得，哪怕是他一厢情愿。

“月亮已经结束了。而你连我的仆从都不是，别给我客气来客气去。”

“那我……”

“我也不需要你做我的仆从，我没兴趣……”祂打断话语后停顿片刻，眉头皱了小会儿，随即完全舒展，俯身下来遮挡住索诺伊的视线，“索诺伊，直接让我品尝你吧。”

但是祂不做这么索诺伊也会注视祂，那样暧昧隐晦的眼神，除了投向桃井太郎便再无处可去。

他不由得低声叹息，道：“我们是脳人，应该是不需要感情的。脳人拥有感情就好像受了诅咒，被诅咒成为人类。”

品尝的意义太多种，对咚家人而言，就是字面意义。祂们通过品尝与接触确认真实，却为了真实的人类，去创造只知玩闹和进食的兽，变成脳人的灾厄。

“索诺伊，喜欢、讨厌、痛苦、幸福……人类一切的**原本都被允许，做一个人类也没什么不好的。”

咚桃太郎的外壳慢慢剥落下来，苍白骨感的指尖覆盖索诺伊的蓝指甲，逐步往上直到握住他的手背。

无法否认这样的太郎让人不适，梦似的太唐突，当事脳人又反应缺缺。他不是后悔被要吃掉，他是被胸口填满的，只对桃井太郎一人存在的东西困扰着，遵循这般复杂心情义无反顾地将手指递上。他们明明不理解人类所依靠的情感，然而……这个世界的感情越多越是纯粹，从一无所知到胸怀万千，这段时间漫长到耗费一生，又在刹那明了。

桃井太郎接过对方的手放在鼻底闻了闻，淡雅清幽的素香萦绕鼻尖，勾起许多回忆。他迫不及待中又很是郑重地放下那只手，顺着香气的来源凑到索诺伊面前。

时至此刻他已经是桃井太郎，只不过眼睛未曾睁开，安静的睡颜仿佛梦游。

人类品尝食物的时候也会和食材唇齿纠缠，直到吞咽入腹融为一体。

相触的嘴唇很湿润，一方面是，脳人的构造本就如此，另一方面太郎也在用他的本体——大面积的桃色水流淹没索诺伊。

“你这是，人类意义上对我进行了侵犯……”索诺伊被红色打湿，溶解的皮肤下是向上流动的天蓝色，突兀的红色不容拒绝地镶嵌其中。意识到身体遭受桃井 太郎的污染后，他的消解开始加速，崩塌得越来越快。

太郎便一挑眉毛很是张狂地回答他，道：“那又如何，这是我亲你的第一次。”

没头没脑的。舌尖保留着桃子味的汁水，这一刻索诺伊突然想握住桃井太郎的手，尽管他还是不理解自己残留于太郎的感情是什么。

他惋惜着闭上眼睛，静静用最后的时间祈祷，然后回忆。

“如果你不是人类，我也不是……你是人类，我亦是。”那就好了。

【他以为桃井太郎的回忆炽热灼人，然而对方只是笑着注视他。】

第二次见太郎的时候，是在那家很熟悉的关东煮店里。他本能觉得这种食物非常重要，重要到以前“自己”总会认真写下品尝笔记，然后钻研烹饪方法。

于是他带了一套上好的定制银餐具，又换一套满意的礼服，坐车前往路边一家移动关东煮店。

老板是个年纪很大的男人，一进去就用看待自家孩子的笑容迎上索诺伊。

“小诺伊，今天想吃点什么呀？穿得这么正式，一会儿是有重要的会议吗？”

“和，和以前一样就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但是对方一定懂自己的喜好，便局促点头，坐在老板右手边位置，随后在对方准备时小心取出餐具摆放整齐。

老板不由得又吃一惊，夹着鸡蛋的筷子不知如何落下。

“小诺伊，你这是？”

他的笑脸迎上老板的目光，顿时变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

“他是想吃得正式点，不用管他，老板，”这时他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后面包车车门被关上，高瘦的男人掀开帘子坐在左手边的位置上，坐定后他冲索诺伊歪嘴一笑，“关东煮是街边美食，大可不必那么正经，放松吃。”

索诺伊把脸偏过去些许，不太自在地蹭了蹭脖颈的羽毛，他瞥见光可鉴人的银盘中盛满了他自己，他正窘迫地看着自己的脸。

不行，不想看。

“别想了，吃吧，不管吃多少次你都不会讨厌的。”太郎把一碟黄芥末推到他的餐盘旁边，依旧笑着，目不转睛地望他。

“嗯，我尝尝。”

过去的你和我，只剩月亮知晓，只剩你知晓。

“太郎……我们，不要再……见……”他被红色与金色吞没，从脚踝到腰部，再是躯干和头颅，指缝里溢出曾经给予桃井 太郎的感情。

自己每次死去之前都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独翼鸟们从天上落下诞生成自己的时候，究竟是期待还是不安……

桃井太郎，人类的天空，好蓝啊……

【桃井太郎。】

熟悉的无机质声音呼唤着他。

桃井 太郎睁开眼睛，眼前是脖子上围着精致羽毛领的蓝眼睛男人。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曾经一度自称是无月之夜的温柔月光。

但月亮是无声的，也不发光。太郎这么反驳他，他便被这种完全基于真实的不浪漫冲击得说不出话，扭头嘀咕起来。

“你就是这一点不想懂我！月亮的光，当然是来自……你啊。”

索诺伊在水面下微笑着，桃井太郎便把手伸向自己的“水面”，他一过去，镜花水月便无声消散，只能和水面上精心涂染蓝色指甲的手握在一起。那只手之外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咚桃太郎”吞没，去往无人知晓的地方，剩下那些也染上了红色逐渐分解。片刻后桃井太郎的五根手指失去了与他连接的另外一只手，空荡荡地滴着水珠。他不得不把手更深地没入“自我”，在红色的“水”下寻找索诺伊的痕迹。

“索诺伊。”

“索诺伊。”

“索诺伊。”

他觉得自己很快会抓住对方，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吃掉别人的人，也不想要对方馈赠完后留下几乎是逃避的态度从此消失。然后轻若无物的丝绸布片就钻进子他的掌心，他立刻紧紧攥住那一角，又拉出来一部分，随后便露出蓝色手帕的真容。

有没有某一刻他也在追寻结束? 在这漫长而无尽头的命运里，他们的幸福画成一个不标定终点的圆，他们便从看到道路起就不知疲倦地追逐对方的影子。

暖光残留在桃井太郎离去的脚印上，名为“咚桃太郎”的红金色潮水退去，月牙色的沙滩搁浅了一个天蓝的身影，他梦见自己弄丢了手帕，倏地睁开眼。